「呵呵,是啊,我笨?我笨才會收留你,供你吃、供你住還被你罵笨,我真的是太笨了……」她越過他跨進門檻,一溜兒地唱道:「笨人要進去做早飯了,聰明人也進來洗洗準備吃笨人做的早飯嘍,晚了可就吃不到嘍。」
這些話合起來就是「忘恩負義」四個字!不信他聽不懂。
阿信自然也是聽得懂的,但要他拉下臉來跟她道歉,他做不到。
兩個人再怎麼拌嘴,早飯還是不能不吃的。
丁沐兒在堂屋裡擺好了飯桌,小陽也起床了,三個人圍著飯桌開動,一時間還真有點父慈子孝一家人的錯覺。
小陽看了看桌上的菜,問道:「母親,今日沒有做炒茄子嗎?」
丁沐兒高興地問道:「怎麼,你愛吃?」
「是信叔愛吃。」小陽朝阿信燦爛一笑。「您昨日做的炒茄子,孩兒瞧見信叔都吃光了。」
丁沐兒這才知道,原來是想吃啊,才會問她為何不摘茄子,怎麼一個大男人說話拐彎抹角的,一點都不爽快,直接說他想吃不就好了嗎?
說起來,她的茄子確實做得好,那是有秘訣的,前世跟她外婆學的,不像這裡的人,茄子炒起來總是黑摸摸的爛糊一片。
拿吃的為難人就沒意思了,而她也不是個小心眼的,便爽快地對阿信說道:「明日給你做。」
阿信埋頭吃飯,忽地冒出一句,「我又沒說要吃。」
不等丁沐兒發作,小陽馬上說道:「給孩兒做,母親,孩兒要吃。」
丁沐兒在心裡嗤之以鼻。
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四歲小娃呢,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來頭,擺這麼大的架子,看來,還是得趕快幫助他恢復記憶,把這尊大神送走才是上上之策……
她直接在阿信面前揮了揮手,當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她才說道:「我今天要去山腳下的河邊,就是救到你的地方,你要不要一塊去看看,或許能想起什麼。」
阿信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不答反問:「你去那裡做什麼?」
他想不起自己是誰,可是她跟小陽的事他也從輪番來看他的三姑六婆嘴裡知道得差不多了,一句話,她是個被負心漢拋棄的可憐女人。
可他怎麼看,她都沒半分可憐的樣子,倒像疾風裡的小草,活得很好。
郭大娘說,不久前她才尋死被隔壁的李猛救起來,但很奇怪,他同樣沒在她身上看到半點尋死過的痕跡,他看到的就只有她很認真的在過日子,很認真的在忙活,每日辛苦做些吃食去賣,賺取微薄的收入,還要下田,要養雞養鴨養鵝和挑水澆菜,從早到晚沒一刻得閒。
饒是如此,她也沒半分悲苦的樣子,她忙得很起勁,起碼他就沒在她眼裡看過丁點感傷。
雖然他沒了記憶,但他猜想他過去的生活一定與她截然不同,他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這裡沒有絲毫東西能喚醒他的記憶,他一定不是過慣莊稼生活的人。
「我……我要去撿石塊。」丁沐兒原想找個理由,摘薺菜或捉魚什麼的,可到時一定穿幫,不如實話實說。
阿信挑了挑眉毛。「撿石塊做什麼?為何要特地去河邊撿?」
丁沐兒瞪著他。
好吧,她得承認失憶的人不等於笨蛋,失憶也不等於沒有求知慾,這些日子觀察他舉止言談,肯定是來自大戶人家,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會流落在外失了記憶,但他的推理能力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能糊弄他,免得被他拆穿,屆時下不了台的人可是她,她不想在小陽面前丟臉,目前她傾向於在小陽面前當個十項全能、什麼都會的萬能媽咪。
「簡單來說,這裡的陶碗都太醜。」她指著桌上的餐具。「我想做陶瓷,那是一種比陶碗好看幾十倍的器皿,但做那陶瓷需要一種特殊的泥巴,而石塊就是那泥巴的前身,我就是要去找找有沒有符合做陶瓷條件的石塊。」
她說完,換阿信瞪著她。
他就跟所有失憶的人一樣,生活的知識、生活的本能,他都記得,唯獨忘了跟自身有關的事。
關於她口中比陶碗好看幾十倍的陶瓷,如果那麼簡單做,那麼也不會眼下所能見到的器皿都是陶器了。
「我說你,你不會是投湖的時候撞到腦子了吧?」對於有人要去做笨事,他若不出聲阻止就對不起自己借住在這裡,吃她的、喝她的,靠她生活。
丁沐兒好遺憾的看著他,「你才在河裡把腦子淹壞了吧?」
他是個百分之百傲慢無禮的傢伙,這點跟失憶沒半點關係,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失憶了,但骨子裡仍是他的本性。
阿信沉聲道:「若不是腦子撞壞了,你覺得你說的話成體統嗎?」
「怎麼不成體統了?」前世她丁沐好歹也讓外界的報導寫過一句「名師出高徒」,在古代拉胚什麼的,難道還難得倒她?
阿信的眉峰微皺,「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丁沐兒禁不起激的,「等我做出來,你跟我姓!」
阿信冷哼一聲。「好,你做得出來,我就跟你姓。」
反正他現在也想不起自己姓何名啥,跟她姓沒差!
突然,小陽跳下板凳,神色焦急的對著丁沐兒深深一揖。「母親,孩兒也要跟您姓,不要丟下孩兒。」
信叔姓了丁,母親也姓丁,只有他一個人姓溫,他不要這樣!
丁沐兒噗哧一笑,連忙將小小身軀摟進懷裡。「別急,不會落下你。」
她看到某人的嘴角微微揚了小半弧度。
哈,孩子的童言童語,真是連臭冰山都能融化啊!
不過,大蕭朝的律法有規定孩子不能從母姓嗎?改日去問問村長,若是可以,她就讓小陽改姓丁!
收拾好飯桌,丁沐兒準備了一下,把水和午餐帶著,三個人便鎖上大門往木綿山走。
出發時,竹簍子原是丁沐兒背在身上的,阿信倒是一言不發的接了過去,小陽一手牽著他們一人,神情快樂得像要出去郊遊似的,丁沐兒不由得泛起了濃濃的憐惜,這孩子想必沒跟父母一塊兒出遊過吧?
照例走了一個時辰來到木綿山山腳下的河岸邊,他們到的時候,早先進山砍柴的人已經一撥一撥的下山了。
「我就是在那兒發現你的。」丁沐兒把位置指給阿信看,接過竹簍子,逕自去挖寶了。
小陽也不似一般孩子看到水就玩瘋了,他中規中矩的跟在丁沐兒身後,學她有模有樣的看石塊,撿石塊。
丁沐兒撿得累了,拉著小陽到樹蔭下休息時,便看到阿信還杵在原地,看看河水,又看看遠處連綿的山峰,若有所思。
丁沐兒也不去吵他,休息了一會兒,和小陽喝了水,兩人又開始去撿石塊。
中午,三個人坐下來吃饅頭的時候,阿信才問道:「你知不知河的上游是哪裡?」
丁沐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回去問問隔壁的李大爺,他常進山裡打獵,可能知道。」
小陽突然出聲道:「母親、信叔,孩兒知道。」
兩人都同感驚訝,「你知道?」
「是的,母親。」小陽頭頭是道地說道:「河的上游乃是碧芽村,孩兒在《溫州全覽》這本書裡看過。」
丁沐兒看著小陽,心中嘖嘖稱奇。太神奇了,簡直是神童,神童啊,這要在現代,可以跳級念小學了。
「碧芽村?」阿信蹙眉。
丁沐兒端詳著他的神情,「如何,碧芽村有讓你想起什麼嗎?」
阿信的臉有些緊繃,「沒有。」
果然要恢復記憶不是那麼簡單的。「慢慢來吧!晴娘不也說了,越是去想,越是頭疼,你就順其自然吧!」
第二章 救回,失憶男(2)
回程,竹簍子裡的石塊都快滿出來了,阿信一樣背上肩,而昏昏欲睡的小陽,他則環抱在胸前,小陽像自有意識似的,一到了他身上便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頸脖上,看起來倒挺舒適的。
丁沐兒看了頓時覺得自己挺沒有良心的,不好意思道:「小陽我來背吧!」
他不看她,逕自走他的。「你走好就行。」
丁沐兒撇了撇唇,說得好像她隨時會跌倒似的。
夕陽將他們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丁沐兒時不時看看影子,嘴角不知怎麼搞的,漾起絲絲笑意。
她知道自己心情好,至於為什麼心情好,她不知道,就是好就對了。
一轉眼,數十日過去,丁沐兒在找石塊的同時發現山裡有一大片竹林,看起來像是還未有人挖掘,此時正值夏季,是竹筍最好吃的時候,不但能煮筍片湯,還能將筍丁炒肉包進她平時賣的包子裡,如此便能省了食材錢,最重要的是,營養價值高,有蛋白質、維他命等等等,不管是需要發育的小陽或傷者阿信來吃都很好,讓她心心唸唸的起了挖竹筍的念頭。
隔日,她多帶了一個竹簍,跟郭大娘借了筍刀、鎯頭和鋤頭等挖筍的工具,雞都還未啼就把阿信和小陽給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