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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簡瓔

  「我姓丁。」阿信卻自己開口了。

  丁沐兒倒是佩服,這樣的場合他也不卑不亢的,好像他也是億來億去的有錢人似的。

  她連忙配合他的說詞,「他是我親戚,就是陪我來,不礙事的。」

  阿信瞪過去。

  說他不礙事,礙什麼事?他們有什麼事讓他礙嗎?這女人的嘴巴當真是很欠調教。

  「原來是親戚。」湛風不以為意的一笑。

  掌櫃已經親自領了兩名小二過來了,像是深知主子性格,也沒誇張,就四樣果點和一壺好茶。

  茶過一巡,湛風這才不疾不徐地說道:「丁娘子肯來赴會,想必是有意出售刻磚秘法,湛某也不拐彎抹角了,就請丁娘子出個價錢如何?」

  丁沐兒以為生意人都要高來高去,沒想到這位湛少東這麼爽快,太好了,她也不會爾虞我詐那一套,這倒省了打太極浪費時間,而且,這人也不追問她哪裡學的刻磚方法,甚對她的脾胃。

  她便也直白道:「我想要您每出售一塊磚利潤的十分之一,若是生產出來,但沒賣出去的成品不算在其中,不知二爺意下如何?」

  湛風不假掩飾地一愣,繼而徐徐而笑,「從來沒有人這樣跟我談生意。」

  她這條件,雖然有利於她,但也十分為他這個買家著想了,要是做出的磚塊沒人買,她就不要那利潤,倒是十分有意思的一個女人。

  丁沐兒嘿嘿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前世崔大師有個作品,有個美國富豪要出一億收藏,她家崔大師卻一口回絕,看得她直瞪眼,頻頻追問為什麼啊?為什麼不賣?

  崔大師冷笑,「哪有什麼理由,凡事都有第一次,若順我的眼緣,送他都行,誰讓那傢伙長得不入我眼,再多錢我也不賣。」

  當下她十分觸動,有錢人就是有節操啊,崔大師家財萬貫,自然不把錢看在眼裡,凡事都以爽字為前提,自然了,除了脾氣古怪點,對她這個肯吃苦的小徒弟也是挺好的。

  這不,她就把崔大師的智慧借來一用,果然博得同是有錢人的湛風的欣賞,看來他們這筆買賣是板上釘釘了。

  她內心不由得十分喜悅,瓦房,等著,我來了!

  「丁娘子說的不錯。」湛風氣度雍容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湛某很榮幸能搶頭香與丁娘子談生意。」

  「二爺這是答應了?」丁沐兒也裝做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情。

  其實任何人都該對她起疑才對,她哪裡像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姑了?可不知是古代人特別淳樸,那原主的際遇又特別堪憐還是怎地,總之無人對她起疑就是。

  「丁娘子的要求也算合理,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湛風笑吟吟道:「只是,丁娘子又要如何知曉我賣出多少磚塊,我若在帳上作假,你要如何確認?」

  丁沐兒覺得這人也挺有趣的,她都還沒懷疑到這點上,他就先提出來了,這麼一來,若是別人,就算原先覺得合作條件沒問題,怕也要從長計議了。

  她笑道:「我能力有限,也不能到你廠裡蹲點監工,況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合作的,基礎,用人的關鍵在於信任,其他的事都是次要,如果對合作夥伴處處設防,半信半疑,一定會損害事業的良好發展。」

  前世她也沒跟人合作過生意,她這是借經營之神松下幸之助的智慧一用,果然將湛風這樣的大生意人唬住了。

  「丁娘子的見解叫湛某汗顏,此番心胸連男子也比不上。」湛風正色道:「湛某必不負丁娘子的信任。」

  見機不可失,丁沐兒連忙道,「多謝二爺了,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湛風的神色頗為慎重。「丁娘子請說。」

  丁沐兒見他快人快語,便也直白地道:「眼下快過冬了,我們住的是茅屋,孩子還小,不好過冬,我想請二爺先支一筆蓋瓦房的銀子給我,日後再由該給我的成數里扣,不知二爺能否行這方便?」

  湛風啜了口茶,微笑道:「只是小事一樁,若是丁娘子不嫌棄,泥瓦匠就由我這裡派過去,都是值得信任的老實人,丁娘子可以放心。」

  丁沐兒喜形於色地道:「太好了,我正愁不知去哪裡找願意趕工的泥瓦匠,二爺肯幫忙,實在萬分感激。」

  他們就這麼有來有往的熟絡起來,阿信冷眼看著他們,他的感覺很糟,自己好像來賣老婆似的……

  冷不防,湛風十分閒話家常的開口問道:「不知丁兄可去過京城?」

  阿信對湛風這種堪稱十全十美的男人就是各種不順眼,見他問話,他便冷淡地答道:「未曾。」

  湛風不以為意,繼續閒話家常地問道:「丁兄也是安然村人嗎?」

  丁沐兒心裡不安,這位湛當家見多識廣,該不會阿信是貼在某縣某城的某張通緝犯告示上頭的要犯吧?

  她心裡已不自覺的偏袒著阿信,她相信他一定是好人,就算他是通緝犯,也一定是個含冤的通緝犯,況且此刻他失了記憶,不能為自己辯護,要是被捉進牢裡,不就百口莫辯了?

  其實她這份不安也源自當初要救阿信時,李猛那句斬釘截鐵的「這人不能救」,若不是阿信的來歷真有問題,向來沉穩的李猛為何會出此言?雖然後來李猛再也沒提過關於阿信的隻字片語,但她還是偶爾想起時會感到不安。

  眼下,難道是湛風認出阿信來了?不會出了翠茗樓他就去報官吧?

  想到這裡,她便不容置喙地道:「對!他也是安然村人,其實他是我堂哥,我們自小在安然村一塊兒長大。」

  「原來如此。」湛風又看了阿信一眼便沒再追問了。

  第二日,湛風的人很快就來蓋房子,令整個村都嘩然的是,那湛風竟然親自駕臨安然村監工,一時整村蓬蓽生輝,村長還趕忙過來熱情無比的招呼湛風,高大爺也領著一家大小聲勢浩大的來給前東主磕頭問安。

  見到湛風親自前來,阿信各種不高興擺在臉上,活像犯了太歲,生人勿近,就只有小陽不怕他臭臉,還是粘著他。阿信不想跟湛風打交道,便帶著小陽到郭大娘家做陀螺去了。

  他之前做了個陀螺給小陽玩,郭家的幾個孩子都搶著玩,小陽引以為傲,整天「我信叔做的」掛嘴上,還擔保也給他們一人做一個,阿信為了不讓小陽成為言而無信的人,這才答應多做幾個陀螺。

  只不過,湛風一來,阿信是她堂哥的事很快就被揭穿了,不必他問,包含郭大娘在內的幾個三姑六婆就把阿信的來歷講得清清楚楚,像鄉野傳奇似的,什麼夜黑風高的夜晚,她獨個兒上木綿山去感懷不幸,搭救了陳屍在河的阿信……什麼屍?真是亂用詞彙啊,若是屍,那眼前的阿信不就是鬼了?

  總之,阿信的來歷被加油添醋的揭穿了,丁沐兒頓時有幾分尷尬,前頭還在說什麼互相信任,結果她就先騙了他。

  沒想到湛風倒是不以為意,叫她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她會說謊都是有苦衷的,既不追究也不調侃不嘲弄,真有大當家的風範,她自己默默在心裡給湛風按了一個贊。

  「丁娘子發現信兄時,他身上可有其他物件?」知道阿信其實並不姓丁,名字也是丁沐兒取的之後,湛風就很自動的從丁兄改口成信兄了。

  「是有一隻玉珮,上頭有個信字,所以我就叫他阿信了,本來想等他醒來給他看,喚回他的記憶的,可那玉珮後來不知道丟哪裡去了,屋裡屋外全翻遍了也找不著。」

  丁沐兒說完,見湛風沉吟,她心裡一沉,潤了潤唇,下定決心地問:「二爺,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緝拿阿信的告示?」

  湛風有些驚訝。「丁娘子多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丁沐兒不笨,她就是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她嚴肅著臉又問:「那麼,二爺為何不只一次問起關於阿信的事?」

  湛風一笑,「我們要合作生產雕花刻磚,這是個獨門生意,信兄在府上同住,湛某一介生意人,自然要防範刻磚之法外洩,要是市面上出現兩種刻花紅磚,那就不值錢了。」

  「原來如此。」他這話合情合理,丁沐兒頓時放心了。「二爺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阿信絕不是會偷我秘方出去賣的人。」

  湛風就那麼不顯山不露水的笑著,「一個來路不明之人,丁娘子何以如此信任?」

  丁沐兒一愣。是啊,她憑什麼無條件相信阿信?

  但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她就是相信他就對了。

  「直覺吧!我的直覺告訴我,阿信不會是壞人。」她依然立場堅定地道。

  湛風慢悠悠地說道:「丁娘子,不是壞人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

  這句話後來丁沐兒想了很久,結論是,不管阿信是好人還是壞人,總之他不是會傷害她跟小陽的人,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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