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看他待小陽不冷不熱的,原來感情全藏在心底啊,也不枉小陽天天跟前跟後、一口一個信叔了。
兩個月過去,溫新白沒敢再來找麻煩,而丁沐兒幾乎將木綿山翻了個遍,總算找到了可用之材。
原主的積蓄大半給溫家那白眼狼三人組給帶走了,留下的積蓄並不多,是以她每日要做吃食去賣維持家計,又要去山裡找石塊,回來還得整理家務、養雞養鴨種菜,時不時還要去下田,真是鐵打的身子也快撐不住了,幸而賣肥皂攢下的銀兩可以撐一陣子,且皇天不負苦心人,可總算讓她找到可能適用的石塊。
這段時間阿信的記憶自然是還沒有恢復,但他也不是全無用處,每天他們三人都一塊兒進山去找石塊,石塊裝得滿滿噹噹的竹簍子都是他背的,不然估計她也不會這麼快就能找到可用的石塊。
只是找到歸找到,那只是她覺得很像而已,能不能成功還不好說,要等燒出來,看了品質才知道。
如今時序都進入八月末了,入冬之前,她能有錢蓋瓦房嗎?家裡現在可是連個炕都沒有,比較值錢的被子冬衣都被溫家母子搜刮走了,她還要買棉花做被子,也要添冬衣,過冬的糧食也得打點起來,唉,古代居,大不易啊。
早晨的炊煙正隨風飄揚,丁沐兒也起床洗漱過了。
這一日她照例起床後要去院子裡摘菜,卻見阿信今天沒坐在廊下看山了,竟然光著上身在練拳?
清晨的陽光斜照在他身上,他的拳法是如此的流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肌肉,那線條,根本是猛男一枚啊……
看看,她這是良家婦女該有的反應嗎?竟然不捂著眼尖叫著逃開,還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他會打拳?是想起什麼了嗎?
她半聲不出的站在廊下看他打完拳,沒心情欣賞他的美色了,心裡沉甸甸的。
阿信收了拳,正用布巾擦著汗,轉過身,這才發現丁沐兒的存在。「你在那裡做什麼?」
不是說找到的石塊可能堪用嗎?她這一大早是在悶悶不樂什麼?
「你怎麼會打拳?」丁沐兒不擅長打太極,乾脆開門見山地問:「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什麼都沒想起。」阿信淡淡地道:「在房裡看到一本拳書,想著哪日若有機會跟李猛進山打獵,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於是就練練上面的招式,沒想到挺容易的,練著便上手了。」
丁沐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練拳哪有那麼容易,他一定是有功夫底子,那日晴娘為他診治把脈時曾說過,他內息與常人不同,可能有內功,不過功夫到什麼程度,晴娘看不出來。
「我練成了,打算教小陽打拳。」阿信自顧自的說下去,「一來,習武可強身,二來,你們孤兒寡母的,將來我走了,若那姓溫的再上門找麻煩,小陽也可以保護你。」
丁沐兒心裡一緊。
不知怎麼搞的,那句「將來我走了」,特別不順耳,可她也明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他若找回記憶,遲早要離開,他的家人如今不知在哪裡正焦急的在尋他呢……
她心中萬千滋味流轉,衝口而出,「小陽才四歲,指望他保護,我不如再找個人嫁。」
阿信突然古古怪怪的看著她。「你想嫁人?」
丁沐兒撇嘴道:「我還年輕,難道要一輩子一個人?」
她是沒有古人從一而終的保守觀念,但也沒有那麼想找個男人過日子,是他先提起要走的,不然她也不會說什麼嫁人……
「你想找什麼樣的人?」阿信紋絲不動。「這次可要睜大眼睛好好找,不要再所托非人。」
丁沐兒的心底不自覺地溢出一股子酸味,嗆得她悶悶的極為難受,她沒好氣的說道:「我是不是所托非人跟你有什麼關係?等你找回記憶,你就要離開了不是嗎?」
阿信直直的盯著她,「如果你說不讓我走,我就不走。」
「話說得太早了。」丁沐兒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善,「如果找回了記憶,卻不是你能不走的情況呢?」
也就是說,如果他有妻有子有家庭,難道他能留下來?這可能性很大,只是她不想親口點破罷了,他自己難道就沒想過實際可能的情況嗎?還對她亂許承諾,殊不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一樣。」他深深地望著她。「只要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
丁沐兒的心頓時劇烈狂跳,這話十足就是告白,可他是在向她告白嗎?「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我負責張羅你一輩子嗎?」
「你不能嗎?」他看著她,黑眸熠熠生輝。
丁沐兒心想,他真行啊!來個不答反問。
這算什麼?他就不能乾脆一點說清楚講明白嗎?非要她先說不想要他走嗎?
她很是破壞氣氛的啐了一口。「你想得倒美,我一個女人家,為什麼要養你一輩子啊?你想走就走吧!本姑娘不會留你!」
她嘟囔著進了屋,卻感覺他的目光一直貼在她後背上,於是她心中也不禁惴惴然起來。
要命,她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他不會一氣之下明天就走了吧?
小陽去哪兒了?平時很會在他們起口角時調停他們的小陽小人精,這會兒怎麼不出來了?只要小陽軟軟地喊一聲「信叔」,相信他就不會走了。
想想不太妙,她實在擔不起明日醒來他已離開的風險,到時人海茫茫,叫她上哪裡找人去?這可不是逞一時之快可以解決的問題。
於是她轉身,想跟他再說幾句,把話說得清楚些,卻冷不防的又撞上一堵肉牆。
媽呀,他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怎麼無聲無息的……
「你小心點。」阿信出手扶住了她。「都當娘的人了,整天莽莽撞撞的。」
「你站在別人身後時,就不能出點聲嗎?」還有,就不能快點把上衣穿上嗎?再這樣下去,她真要流鼻血了……
阿信不緊不慢地道:「我會記住。」
丁沐兒抬頭看著他。「事先聲明,我這絕對不是在挽留你,只不過你要走可以,可是要等我把陶瓷燒出來你才能走,我可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我說能燒出來,就能燒出來。」
他笑了。
丁沐兒有點閃神,她著迷的看著他。
他居然笑了?老天,這個妖孽,笑起來還真好看。
「知道了。」阿信淡定從容地看著她。「要走,也會等到跟你姓才走。」他嘴角揚了揚。「丁信,挺好的。」
丁沐兒嘴角抽搐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是讓你這樣理解的啊信叔……
第五章 刻磚,錢財到(1)
丁沐兒初來乍到時便向郭大娘打聽過磚窯之事,知道村子裡只有高大爺家裡有窯,這些日子以來,她沒少往高大爺家裡走動,上山挖筍會送些到高大爺家裡,平日做的吃食也會送些過去,更特別做了一些肥皂給高大爺家裡的女人,如今和高大爺的兩個媳婦都混熟了,藉著送吃食,也看過高家的窯。
高家的窯爐專門用來燒磚,磚的原料便是田里跟山裡的紅泥,因為村子依山傍水,自然也是不愁柴火的,不過並沒有因為是個無本生意就家家建窯來做燒磚的活計。
一來,前朝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缺糧,引起動盪,大蕭朝引以為戒,如今的朝廷深知民以食為生,人民只要吃飽了,就不怕作亂,因此對農人十分優待,所以安然村裡還是種地維生的較多,像李猛這樣打獵維生的就只有五、六戶人家,而像李猛這樣專精於打獵,每次進山都能滿載而歸的,也只他一個。
二來,看窯是個體力活,比起看窯,村民還是更喜歡種地,因此村裡的山地田地未經濫伐亂挖,對丁沐兒來說就是個寶山寶地了,而她自己則是下了一次肥就徹底打消靠種地過日子的念頭。
這裡還沒有化學肥料那種東西,有的就是人糞跟動物的糞便,人糞有限,自然不夠,她便跟村裡其他種田戶一樣,向養豬大戶買數擔豬糞,豬糞又重又臭,她吐了幾回才下完肥,對她這個弱女子來說,實在吃不消,所以她更加堅定了要靠老本行過日子的目標。
過幾日,高大爺的弟弟要娶兒媳婦,高家上下全要去鄰鎮的白蘿蔔村做客,一去便是三日,丁沐兒早跟高大爺說好了,借他們的磚窯一用,高大爺的婆子和兩個媳婦都幫著說話,高大爺便答應了她,只不過好奇她要做什麼,丁沐兒便是笑了一笑,也沒回答,只說絕對不會弄壞磚窯便是。
這日一大早,高大爺一大家子前腳剛走,丁沐兒就跟阿信、小陽大包小包的過來了。
燒窯房就蓋在高家旁邊,說是屋子,其實也挺簡陋的,就是能遮風避雨罷了,窯爐的添柴口對著正門,一邊堆著半天高的柴和紅泥,還有小部分未出貨的紅磚成品,一邊是幾個要裝貨的大木箱,丁沐兒請教過高大和高二,這木箱他們就只有幾個,把貨運進城裡之後,卸完貨還要運回來重複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