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握著她的手,而且似乎還略略收緊了些。
所以,他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吧?
雖然很丟臉,但她還是慶幸自己問了。
她忍不住將臉埋回他的圍巾裡,抿著唇,繼續紅著臉,偷笑著。
沒辦法,她壓不住那種莫名開心的感覺。
他牽握著她,走過了另一條巷子,轉過了另一個街角。
秋水好不容易才壓住冒到唇邊的笑,偷偷再瞧他一眼,開口再喚他。
「耿克剛。」
「嗯?」
「你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
他還是沒有看她,卻啞聲開口說了一句。
「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歡。」
看著他粗獷的側臉,她呆了一呆,小臉瞬間再次爆紅。
他依舊繼續往前走,像是沒說過剛剛那句話。
但,他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她看見了,因為她一直微張著嘴,傻傻的看著他。
發現她瞧著他,他黝黑的臉在昏暗的街燈下,似乎加深了一點顏色。
那個有些靦腆、有些尷尬,又有些緊張的表情,完全抓住了她的心。
她可以清楚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完蛋了,她想。
就那一個表情,已經讓她完全陣亡。
長那麼大,她第一次知道「心花朵朵開」究竟是什麼感覺。
握緊了他溫熱的大手,她看著那個已經重新看著前方的男人,忍不住傻笑著。
她知道這樣看起來很蠢,但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咬著唇,吃吃的傻笑著。
她才認識他幾天而已。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當他緊握著她的手時,那真的已經完全不是重點了。
風,呼呼的吹。
但她的心是暖的,熱的。
因為他而暖,而熱。
它在她的胸口,激動的、開心的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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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他天天都陪著她走路上下班。
怕他餓著,她每天早上都會去敲他的門,把煮好的早餐和午餐送到隔壁給他。
「我需要運動。」他這麼說。
「我煮太多了。」她這麼說。
她和他,都知道那是借口。
在那曖昧不明,又甜蜜的日子裡,兩個人都沒有將事情說破。
她還有些害羞,他則怕逼得太緊,會讓她退縮。
早上,時間到了,她會來敲門送飯。
晚上,時間到了,他會出現在她上班的教室門口。
她和他,一路上,聊著她的工作,聊著他的喜好,聊著想吃的食物,聊著想去的地方,聊著想聽的音樂,聊著想看的電影……
雖然,常常都是她在說,他總是靜靜的聽著,但偶爾他也會說些關於自己的事。
慢慢的,從閒聊中,她開始更加瞭解這個男人。
他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父母早在他有記憶之前就分居了,他被父親帶走,從此沒再見過他媽。他高中時,父親再娶了,另組了一個新的家庭,和他後母生了一個新弟弟。
他變成那個格格不入的人,所以沒多久就搬出來住,自己半工半讀。
說這些往事時,他的臉上沒什麼太大的喜怒哀樂,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雖然他沒講明,她卻突然領悟到一件事。
「你爸沒再和你聯絡了。」
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殘忍而真實。
該死,她真的應該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聞言,他卻只是淡淡的開口,「我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這句話有些悲涼,他和他父親仍住在同一個城市,他曾經生長的家也還在那裡,他卻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他看起來好像已經不在意這些事了,雖然如此,她卻漸漸知道,他其實並非不在乎。
她可以從他的眼裡,看見事實。
快過年了,這幾天街上,到處都是趕著辦年貨的人。
她常常看見他在看,看那些全家大小一起去吃火鍋,一起買禮物,一起過節的人。
他很羨慕那些人,不自覺地看著。
她知道,因為她也是。
情不自禁的,她握緊了他的手。
「耿克剛,明天我放假,你陪我去迪化街買年貨好不好?」
他微訝的轉過頭,看著她。
「快過年了。」她紅著臉看著他道:「我的意思是說,除夕我也會煮,一個人也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去,也可以看看要吃些什麼……我……我們可以一起吃年夜飯,一起過年……」
她越說越害臊,越說越小聲。
「不過……如果你那天已經有約的話……」
「我沒有。」他飛快的開口,萬分感動的啞聲道:「我沒別的事。」
她的小臉慢慢的亮了起來,粉色的唇緩緩的,綻出了一朵讓他胸口緊縮的微笑。
「那……那我們約好了喔。」她笑著說。
「嗯。」他點頭,眼眶有些泛紅。
她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怕被她察覺,他忙看向別的地方。
他的眼裡閃著可疑的淚光。
莫名的,秋水喉頭一哽,她沒有強要他轉過頭來,只是在寒風中,握緊了他溫暖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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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時那般迅速,強勁的大陸冷高壓,在海上迅速的消退。
天氣在清晨就已放晴,藍天上,只見絲縷白雲。
雖然還有些冷,但陽光一出來,氣溫就慢慢開始回升了。
一大早,他就開著車,載她到迪化街。
這個賣南北雜貨的地方,充滿了年味。
紅色的春聯、財神爺和門神的圖像佔據了大街小巷。
這裡到處擠滿了人,她卻拉著他,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在人潮中穿梭,這邊走走,那邊逛逛,她的購買清單長長一串,她一間又一間的買。
紅棗、枸杞、何首烏,人參、燕窩、冬蟲夏草……
糖果、花生、瓜子、魷魚絲、紅豆年糕……
從燉補湯的中藥,到過年要看電視時必備的零食,她一樣也沒漏掉。
有些店家,是她熟識的,有些店家,她雖然不熟,卻也有辦法和人熱絡,她殺價的手腕無比高明,一張嘴甜得讓老闆都忍不住在結帳時多送她一些。
他替她拿東西,也幫忙付錢。
「這些都是我們要吃的,你負責做菜,總要讓我付些錢。」
她沒有和他爭執,只輕言淺笑的說:「好吧,但先說好,你還是要幫忙洗碗喔。」
「沒問題。」他微笑點頭。
秋水笑著讓他付帳。
才出了店家,她又發現了新東西。
「啊,是草莓糖葫蘆耶,你等我一下。」個頭嬌小的她,擠過人群,和老闆招手,「老闆、老闆,我要一串草莓、一串李子的!」
他想跟上去,但人太多了,他手上又提滿了東西,在人山人海的街上,幾乎寸步難行。
她不見了,淹沒在人海中。
一時間,心慌了起來,幾乎是強行擠過了人群,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站在賣糖葫蘆的攤子前,正在付錢給老闆。
她回過頭,看見他,露出了笑容,手裡拿著草莓和李子的糖葫蘆。
但她的笑容卻在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時,瞬間消散了,「你還好吧?不舒服嗎?是不是太累了?」秋水擔心的問。
「不是……我只是……」他擠出了微笑,試圖淡化他的過度緊張,「我看不到你,以為你跌倒了。」
「抱歉,嚇了你一跳吧?我沒有跌倒,真的。」
「嗯。」他點頭,心口仍有些微悸。
「我只是長太矮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把草莓糖葫蘆遞到他嘴邊,笑著說:「來,吃一顆,這時節的草莓正當季,又大又甜,很好吃喔。」
她就這樣,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把草莓湊到他嘴邊,完全毫無芥蒂,彷彿這樣餵他吃東西是很正常的。
他張嘴咬了一口。
「好吃吧。」她笑吟吟的說。
草莓香甜多汁,帶點微微的酸,在他嘴裡化開。
「嗯,好吃。」他啞聲點頭。
她又笑了,拿著另一串湊到他嘴邊,「再來一顆李子吧。」
他咬了一顆李子下來,李子較為酸澀,但包裹在甜蜜的糖衣裡,卻另有一番滋味。
「很酸喔?」看著他抽搐瞇起的眼,她笑得更開心了。
「很酸。」
他的眼還是瞇的,原來這男人也怕酸呢。
她偷笑,咬著唇,再餵他一顆草莓。「來,吃顆草莓,會好點。」
他吃草莓時,她也吃著李子,陪在他身邊往前走著,邊吃邊道:「這李子酸雖酸,可很好吃呢,我最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滋味了,以前我爸媽帶我到夜市裡,我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纏著要買上一串。」
她皺著小臉,笑著說,那又怕酸又愛吃的樣子,可愛極了。
吃完了糖葫蘆串,她不忘試吃店家賣的東西,蝦餅、牛軋糖、黑糖糕……
她一路走,一路吃,一邊餵著兩手必須提貨的他。
除了照顧他這個搬運工,她也很懂得善加利甩他的高大,遇到太擁擠的人潮,她就會往他這邊靠。
剩下的行程,當她的手有空時,她就會握住他提著袋子的手,有時輕輕的攏著,有時握得緊一些。
她沒有再從他身邊跑開。
他則萬分樂意成為她的庇護與依靠。
那一天,甜美酸甜的滋味,不斷的在他的嘴裡,也在他胸中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