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個藍眸公爵對她來說,有一種無法形容,強烈又巨大的影響力。
席蒙同樣注視著潔兒蒼白的臉,一些不該產生的思緒在腦中旋轉。
該讓她走嗎?或許他應該強橫的將她帶回去……然後呢?
一連串反常的念頭閃過腦中,席蒙擰起眉心,連自己都感到荒謬可笑。
他從不把多餘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今晚是怎麼了?只因為她有一張美麗的東方臉孔?
盯著她細緻光滑的臉蛋好片刻,席蒙面無表情別開雙眼,吩咐法蘭克:「把她的東西還給她,讓她走。」他決定讓這個僅有一面之緣,就嚴重影響他判斷力的女人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法蘭克不敢不從,即刻就讓一個妓女拿來潔兒的隨身物品,潔兒神色匆匆地伸手抓過袋子,忐忑不安的瞅向席蒙,後者也目光炯亮的注視她。
「你可以離開了。」席蒙冷冷的說。
那雙美麗的藍眸看似冰冷,卻藏著一抹孤寂。
他貴為公爵,想必什麼也不愁,那抹孤寂又是從何而來?
噢,余潔兒,你瘋夠了嗎?沒錯,這陰沉冷酷的男人是救了你一命,但是清醒一點!不要受到任何動搖。
潔兒對自己這樣警告,卻在看見他藍眸一閃,俊美的臉龐勾起邪惡的弧線時,她呼吸莫名的一窒,一個失神手滑,那只隨她一同穿越來此的環保袋驟然落地,幾樣東西滾出來。
席蒙冷峭的眸光往下一探,突然怔住,高壯的身軀靜止不動。
一朵花瓣閉合、半枯萎的黑色鬱金香,與一隻純銀懷表躺在袋子旁。
潔兒察覺到他的異狀,心底飛過一抹很糟的預感,才想蹲下身,將鬱金香與懷表連同袋子一起撿起,一隻強壯的手臂已經探過來。
下一秒鐘,那朵神秘冷艷的黑色鬱金香,已握在席蒙的大掌之中,修長的指節執住花柄,如冰的藍眸凝注黑色花瓣。
她清楚看見,他冷酷的表情微變。她心跳怦然,有種直覺要她快點逃開,但是身體卻因為他眼底的驚艷光芒,完全僵住無法動彈。
那是近乎迷戀的眼神,融化了藍眸的冰冷。像他這樣的男人,竟也有這般神情,她一度以為自己看走眼了。
那不過是一朵鬱金香罷了……噢,慢著!她終於瞭解,何以席蒙會如此震懾。
就算她的歐洲史再怎麼淺薄,也曾聽阿姨提過,遠在十六世紀時,歐洲人就為鬱金香瘋狂,而且是現代人所無法想像的瘋狂!
在當時,甚至有人用一桶金子交換可以栽種出特殊色澤鬱金香的鱗莖,鬱金香成為一種身份的代表,無論是王公貴族或富商,人人都爭相尋求品種特殊的鬱金香。
十九世紀的歐洲人依然為鬱金香傾倒,尤其是皇室貴族們,他們花大錢養園丁,讓園丁培育出各種花形特殊色澤獨特的鬱金香,好在社交圈出盡風頭。
鬱金香無疑是最值錢的花卉,只要可以種出獨一無二的品種,想要一夕致富絕對不是夢。
「這朵鬱金香,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席蒙的目光從花瓣上揚起,炯炯的注視她。
「我……」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在顫抖,心跳因為他太過深邃的凝視而失速。「那是我的。」
「你的?」席蒙瞇起眼,那模樣性感得不可思議,俊美中包藏著女人無法抵擋的邪氣。
「是。那是我從家鄉帶過來的。」她沒說謊,這朵「夜後」鬱金香還有袋子裡的種子和鱗莖,全是從二十一世紀一起與她穿越時空,來到此處。
席蒙看她的眼神起了變化,多了幾分玩味與估量,他又攤開左手心,裡頭躺著方才一併撿起的純銀懷表。
「這懷表也是你的?」
「不……是的。」她先是否認,後又生硬的改口。
「你說謊。」
潔兒心口猛然一跳,不懂席蒙為何會突然指責她。
席蒙垂下眼瞼,令女人忌妒的長睫毛在深邃的眼窩掩出兩排扇形黑影,他的長指尋至了懷表側邊的小按鈕,輕輕一壓,表殼彈開,純銀內而刻繪鬱金香的圖騰。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鬱金香圖騰以及上頭刻下的人名縮寫,在她穿越之前,根本不存在!
噢天!這是魔法還是某種古怪的巫術?莫非是這懷表帶她穿越時空,來到十九世紀的倫敦?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藍眸瞇得更緊,席蒙的嗓音沉了好幾度。
「什麼?不……不!這太荒謬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上面刻的,是我名字的縮寫。」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名字的縮寫!」潔兒心慌大叫,在他嚴酷的審視下,神情顯得有絲狼狽。
「你不知道?但是倫敦的人都知道,我一直在找能種出獨特鬱金香的球根。」席蒙挑起一抹冷笑。
全倫敦的貴族對鬱金香都著了魔似的入迷。
如今的荷蘭靠著出口鬱金香到美國,創造可觀的收益,歐洲貴族們依然對鬱金香情有獨鍾,時不時舉行鬱金香花卉大賽,展出他們四處收購的獨特花種,借此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更別提維多利亞女王打算在今年夏天,在宮廷中舉行鬱金香展覽,屆時所有王室成員與貴族都會出席,又是一場借由鬱金香爭奇鬥艷的貴族競賽,沒人想成為輸家,丟光顏面。
他不僅要贏得這場宮廷競賽,也想借這個機會,開拓鬱金香對外出口的貿易。
只要可以培育出獨一無二的鬱金香品種,他便可以稱霸英倫的鬱金香市場,更能證明並非只有荷蘭才能栽種出完美的鬱金香。
「那……不關我的事。」他勢在必得的目光使人心驚,潔兒愕然的搖動細頸,胸口如捲起層層浪濤,劇烈的起伏著。
席蒙走近她,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發涼的下巴,陰冷的藍眸釘住她的目光與心神。
「女人,你的名字?」他的氣息濃郁充滿侵略性,滲入她每個張開的毛細孔。
「……潔兒。」
然後,他的目光往下掃,如無形的火焰,一路燒過她的頸子、鎖骨,最後停留在翻騰的胸口。
她的呼吸短暫停止,胃整團糾結在一起,抽筋似的悶痛著,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幾乎要開口求他把目光移開。
漫長如一世紀之久的幾秒鐘終於過去,當席蒙凝滯的目光開始上揚,潔兒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
但是下一秒鐘發生的事,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席蒙掐住她的下巴,湊近輕顫卻又悸動不已的她,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宣佈:「我改變主意了,你不能離開。」
第2章(1)
潔兒幾乎是絕望的睜開眼,瞪著石膏浮雕的天花板,斑斕的貼花壁紙,第一千零一次試著在心底催眠自己,這不是真的……
「小姐,你必須吃點東西,否則你會撐不下去的。」女僕敲門走入,手中的托盤擺著一碗熱騰騰的奶油濃湯,香味衝擊著她因為飢餓而格外敏感的嗅覺。
「我不吃,你拿下去。」她別開眼,依然躺在床上,茫然的看著天花板。
席蒙那個出爾反爾的混蛋!自從發現了她身上帶著鬱金香的鱗莖與種子,還有那個該死的,讓她擺脫不了懷疑罪名的懷表後,就強行將她帶到倫敦市中心的一棟別墅。
他就像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玩具——噢不,他骨子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商人,她對他來說,是一個可以替他增加可觀收入的工具。
他以為她是遠從異國東方來的花匠,所以身上才帶有這麼多鬱金香的鱗莖與種子,他甚至拿走了那朵半枯萎的黑色鬱金香。
「聽說,你在進行絕食抗議?」席蒙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房間門口,他穿著利落合身的騎裝,身上還余留著森林野外的氣息。
「你——」潔兒雙手一抓,迅速從床上彈起身,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終於爆發的小羊衝向他。「你這個惡劣的騙子!你說要讓我離開的!你言而無信!」
席蒙挑起唇角,但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她說不出來的自負意味。
她明明餓到頭暈眼花,臉色蒼白,卻因為與他那雙藍眸對看,餓到發疼的胃部又開始收縮,心臟也異常的加速跳動。
噢,這個男人就像魔鬼一樣誘人,她相信,全世界的女人都願意用靈魂換取他的疼愛。如果他願意的話。
這段時間,她已經大致弄懂倫敦的狀況——主要是倫敦的貴族勢力分佈。
即便是身處在英國鄉間,大半輩子沒到過倫敦,沒見過倫敦橋,也不知道矗立在泰晤士河上的國會大廈長什麼模樣的農工,再如何孤陋寡聞,也絕對認識查理曼與霍爾特此兩大家族。
兩大家族皆富可敵國,與皇室成員往來密切,又有世襲的爵位加冕,影響力舉足輕重,關於兩大家族繼承人的風流韻事,或者是兩家族的世仇爭鬥,無疑成了民眾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
眾所周知,同樣繼承了公爵之位的沃斯。霍爾特與席蒙。查理曼,兩人一樣年紀,一樣高大俊美,儼然是倫敦上流社交圈中最受矚目的年輕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