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燁晟哥,有人為你灌酒耶。
言小梨好崇拜地看著。
「你可以明白,我眼睜睜地看著副總被一個老是缺了根筋的傻蛋王凝之搶去的感受嗎?」
呃,其實不太能耶,我一直認為不論燁晟哥喜歡怎樣的女孩子,我都會祝福他的。
「那笨女孩一點工作能力都沒有,憑什麼可以得到副總的特別照顧?她還老是犯錯、犯那種在我們部門可是會被罵到臭頭的錯!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麼資格待在副總身邊?」超不爽,再灌!「這真是侮辱!」
侮、侮辱?有這麼誇張嗎?
蔡汸瑜的聲音在一聲歎息之後轉弱。「我本來聽說又有個勁敵出現了,而且還是總經理的小姨子,所以……所以想要來看看你,如果我夠厲害,再順便給你下個馬威什麼的……」再開一罐。
言小梨抬頭看著她。
那為什麼你反而像是來告解似的……
「可是當我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我的敵人──你不但不可能是副總喜歡的類型,連一般的男人都沒有辦法跟你交往吧?你一副道德崇高的模樣,像是個懷著救世宏願的修女似的……現在男人都想要找些比較有趣的女孩子吧?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你會把副總搶去。」
「所以呢?」言小梨的聲音淡淡的,沒讓對方聽到,很難得地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被一個外人用這種隨便的態度來剖析,她其實是不太高興的。
但她是在不高興什麼呢?她的脾氣一向很好,不太會因為這樣的事情生氣的,而她也應該多少能夠體諒一個心情不好的人的口無遮攔才是。
何況,雖然蔡汸瑜是第一個敢當面這樣說她的人,且同樣的話她以前就常常聽到啊!
那些說她什麼「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之類的論調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為什麼此刻的她會不高興呢?甚至有個衝動想要脫口說出:像你這樣一點特色也沒有、只懂得欺善怕惡的女人,燁晟哥是絕對不喜歡的!
太奇怪了!以她的個性,怎麼可能會有這樣惡毒的想法?
言小梨望著眼前那個拚命灌酒、一點形象也沒有的女子,深深歎了口氣。
她的確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蔡汸瑜會傷心成這樣,更沒有辦法理解──
為什麼她身邊的人看到她,都把她當聖母瑪莉亞一樣,急於吐露最不為人知的心事……
明明她就不是他們嘴裡那種所謂道德感崇高、完全不被世俗所污染的人啊!
她明白人世間的醜惡,對於那些殘酷的現實面也很習以為常,並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種純潔的人……
唉,眼前這個女人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啊?
待會如果燁晟哥回來看到這樣的景象會說什麼呢?
***
言小梨無辜地眨著眼睛,完全無法理解坐在駕駛座的那位一向溫和、啥都不在意的仁兄,此刻為何臭著一張臉,還一路從公司臭回她家。
臭到……讓她有點想要開口提醒他,不久前的新聞才報導了一個「臭豆腐過臭被開了十萬元罰單」的事件……
半個小時前,當她終於把文件打好、前方那個胡言亂語的蔡小姐也終於不勝酒力趴在她桌上睡著了的時候,他回來了。
首先,遠遠便察覺異樣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她的辦公桌旁。接著,很錯愕地盯著她桌上的那個生物,然後看向她的一臉平靜,半晌後,用極度冰冷的態度問道:「她在這裡做什麼?」
從沒見識過他這種語氣的她有幾秒鐘的微愣,站了起來據實以報。「呃……她來找我談談。」
「談什麼?」他緩步朝她走來,指責的意味濃厚,反手插著腰,背著光的他,很輕易地便將比他矮了好幾個頭的她籠罩在他的影子裡。
她仰首望著他,並不是感到心慌或害怕,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也沒什麼啊,她只是想找個抒發的對象吧。」
「抒發?她找你談心?你認識她嗎?」他繼續質問著。
「不認識。」她有些心虛地抿著唇,搖搖頭。
「那為什麼你不拒絕她?」
她看向別處,弓起手指輕摳了摳臉蛋。「我覺得……這無傷大雅嘛,何況她看起來好像很困擾……她也不過是想要找個能夠聽她說話的人。」
他冷哼一聲,雙手環於胸前。「她本來的目的不是這個吧?」
他的敏銳讓言小梨有股衝動想要鼓掌讚道:「主子英明」。
「呃……的確不是。」她小聲地坦承,但隨即又補充道:「她確定我不可能搶走你以後,就好像對我沒有敵意了。」
他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似笑非笑的猙獰表情,瞪了桌上那個女人一眼,然後宣佈道:「走了。」
「現在就走?那她怎麼辦?」她一邊抓起包包,前腳想要跟上去,後腳又想要留下來安頓這個可憐的小姐。
她失戀已經夠可憐了,如今又被拋棄,會不會太悲慘了一點?
「她自己不顧形象,我們還幫她顧著做什麼?」崔燁晟冷血的答道。
「可是……」
「她又不是死了,不用叫救護車。」
「可是……」
「走了!」他嘖了一聲,直接抓著她的手走人。
然後……就一直是現在這個「苦瓜臉」。
雖是第一次看他發脾氣,可她並不覺得害怕,之所以一直這樣怯怯地盯著他猛瞧,只是因為難過、不想要看到他這樣繃著一張臉。
他到底是氣什麼呢?
言小梨並不是遲鈍的笨蛋,她只是在面對事情的時候,常不願意去細想、不願意造成自己的困擾。
可問題是,就算她現在想要思考,恐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即使她已經能夠捉摸到他七成情緒代表的意思,但還是無法全盤摸透。
這個男人的心思太深太難猜,她早就知道在那嘻皮笑臉的表象後頭的個性根本是無從捉摸,且不允許任何人探究。
但那可以說是滴水不漏的偽裝卻常令她心疼……
「對不起。」她很有誠意地道。
雖然她實在不太確定她到底是在道什麼歉,但既然對方看起來這麼生氣,她道歉似乎也是應該的。
「嗯?」崔燁晟看向她。
言小梨一愣,應該不是她眼花吧?
這男人竟然瞬間變臉耶,竟然瞬間從剛剛那個閻王鐵面變成平日的那個痞子臉耶!
這樣精湛的演出實在堪稱天下一絕了。
「對不起什麼?」崔燁晟微皺著眉,笑問著,像是不解為什麼她好端端的卻要道歉。
言小梨歎了口氣。他裝傻裝得再明顯不過了,而對方既然明擺著完全不想要談剛剛那件事了,她還不識相地提起要做什麼呢?
「沒什麼,當作沒聽到吧。」
她努努嘴,輕聲應著,心裡泛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她道歉是希望藉由讓步進而瞭解他真正想法,但他對她……就像對其他人那樣,什麼都不願意吐露。
她一直以為,她對他來說是有些不一樣的,畢竟當他面對她的態度是較為放鬆、沒有絲毫戒心的。她以為他們之間存在的不只是親戚的關係,而是能夠毫無保留的朋友……
但就事實看來,是她想太多了吧?他與她,並不是多麼交心的。
心底那股不快,酸酸澀澀的,有些悶。
***
車子穩穩地停妥在言家大宅的外頭。
自從言家的二、三小姐出嫁以後,這棟大房子除了住著不定時回來的言家老爺以外,就剩下言家老大夫婦、言小梨,以及他們同父異母的小妹妹言子寧了。
言小梨從下車以後到家門前的這段路上,一直像是土撥鼠一樣「扒」著袋子裡面的東西,臉上略帶憂鬱,已經有些急了。
「唉唷……鑰匙咧?我明明就有帶出門啊!」
如預期中的,崔燁晟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涼涼模樣。「找不到就按門鈴啊!」
「不要,太丟臉了!」竟然進不了自家大門,糗死了。
「按個門鈴有啥好丟臉的?」說著就很爽快地給他伸手「叮咚」按下去,一邊低下頭,將俊臉送到她面前做大特寫,邊再接再厲地吐槽。「我說啊,你是吃了我的口水還是怎樣,怎麼最近臉皮有越來越薄的傾向?」
言小梨縮著脖子,一張小臉全部皺在一起,吐了吐舌頭。「誰敢吃你的口水啊?還有,你的臉皮明明就很厚,吃了臉皮會變成瓦片。」
然後很大膽地抬起手,往崔燁晟的臉輕戳去。
崔燁晟倒是不介意俊臉被這樣蹂躪,只是帶著笑容說道:「瓦片是嗎?言小梨,你今天膽子不小啊?」
「呵呵呵,謝謝稱讚。」戳啊、拉啊、捏啊,沒想到這男人的臉皮還頗有彈性的,好好玩喔。
就當一個願捏一個願挨、玩得很快樂的時候,大門「砰」地一聲很粗魯地被打開了。
然後,門後面那個開門者──一個可愛極了卻面露凶光的小女孩,緩緩地瞇起了眼睛,在兩個大人的身上來回看來又看去。
然後,像是她的小腦袋瓜「理解」了什麼事情,臉色更難看了,惡狠狠的目光死盯著崔燁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