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接受一段新戀情的心態有所不同,但在交往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卻是一樣的──
他知道因為自己心裡已有她,所以很難再對他人敞開心房;她則是一再覺得沒有辦法接受其他人。
戀情總是以「不合適」作結。
接受這些對象的時候,朋友、家人總是點著頭說「不錯,挺登對」。但即使有這樣的鑒定,還是分手了。
別人眼中的「合適」,對他們而言是「不合適」的。
那若是別人眼中的「不合適」呢?會不會也是相反的結果?
她不是沒有想過他們之間的可能性,她從一開始便想過,但他對她的好太過於自然,少了普通人的那種彆扭,也少了一些笨拙的曖昧,讓她覺得他一開始便以「朋友」自居。
久而久之,她對於這個朋友,似乎也漸漸少了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那我們這一陣子可能都沒辦法一起出去了。」他長歎了一聲。「我最近也有點忙,家裡有事。」
她安靜了會兒,找了個完美的說法來自我安慰,順便安慰他。「反正再幾個月指考考完我就輕鬆了,到時候要怎麼玩就怎麼玩。」
「能嗎?你考到外縣市的機率頗高吧?」想到這點,崔燁晟的臉就沉了下來。
反正在講電話,對方看不到,他的表情再怎麼落寞也不要緊。
「唉唷,現在不要講那些傷感情的話嘛。我們兩個相遇的機率超高,說不定改天走在路上就遇到了。」
不是她吹噓,這個城市說大不大,可是要遇到熟人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她卻常常在路上遇到他。
機率高到她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暗中跟蹤她。
「我們相遇的機率高,是因為你暗中跟蹤我。」崔燁晟哼了兩聲。「我一直很紅我知道,可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
「做賊的喊捉賊。」言小梨在心裡繼續嘀咕,嘴上的笑意更深了。
「喂,言小梨!」突然有人大聲敲她的房門。「不要再講電話了,趕快去讀你的物理啦!你要把讀其他科目的時間全部放在你的物理上!」
「我知道了。」她伸長了脖子乖乖回應,然後壓低聲音對電話那頭說道:「我們改天再聊。」
「那誰啊?」崔燁晟忍不住這樣問。
那個聲音實在太熱悉……
「我二姊。」她很快地給了答案。「我要掛電話了,再見。」
不、不會吧?
崔燁晟掛上了電話,乾笑了兩聲。方纔那個提醒妹妹趕快去讀書的聲音,跟他高中時代的學姊、他的前任秘書、他未來的嫂子……實在很像啊!
他們每次都忙著東聊西扯,很少提到家人的事情……
會不會……他們下次見面的時間,就是下個星期三?
***
果然!果然!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崔燁晟看著遠處,那一群他未來嫂子的家人,看著那個還沒有看到他的女孩,心中有一百個悲歎。
「你站在這裡當自閉花瓶喔,要融人人群呀!」母夜叉言幼榕一個伸手,扣住了未來小叔的後腦,往人群推去。
「言小梨!」母夜叉誰不欽點,偏偏第一個就喚言小梨。
崔燁晟哭笑不得地等待著言小梨轉頭,等待看到她那僵在嘴邊的天使笑容。
一個回頭的時間像是從恐龍出現到恐龍滅絕一樣的漫長,然後,她看到了他,一轉頭就看到了他。
再然後,那雙一向平靜的雙眼有了錯愕的跡象。
「小梨來,認識一下,這是你未來姊夫的弟弟,崔燁晟。」言幼榕將小叔推到自家妹妹前面,介紹道。
言小梨很無言地望著同樣很無言的崔燁晟,微笑。
這實在是太離譜了,而她也實在是太遲鈍了。
他曾經跟她說過他在revere上班呀!她看他的名字也應該聯想到姊夫啊!為什麼她完全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姊姊的上司呢?
「你們聊,我到那邊去一下。」言幼榕拋下他倆,往崔燁昕那邊去。
「我們……我……」言小梨覺得自己的招牌笑容好像也有一點掛不住了,只能用力地扯著嘴角,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你太笨了。」他很不客氣地笑著吐槽,站到她身邊,跟她一塊倚著身後的五斗櫃。
「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她不信地看向他。
「不,我不知道。」他皮皮地回應,沒有死要面子。「不過我是有想過這種可能性。我們如果常聊彼此家人的事情,就不會到現在才知道了。」
「沒關係,就當作是驚喜好了。」她很豁達。
「的確很驚喜。」他笑著。「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我很高興我們之間多了這樣一層關係。」她伸出手。「請多指教了,親戚。」
他也伸出手,握住她。然後突然有一種感覺──他這輩子,恐怕是放不開她的手了……
第六章
當一個人往後栽、頭部受到強烈的、悲慘的、恐怖的撞擊、出了些血還暈了過去,醒來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醫生說:「有些輕微的腦震盪,至於有無其他狀況,要等病人清醒以後才會知道。」
崔燁晟衷心期盼言小梨醒來的時候,會一反平常那副無慾無求的修女樣,變成一隻愛撒嬌的小貓咪,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撲進他的懷裡。
或者,是得了什麼暫時性失憶、選擇性失憶,可以方便他騙她說:「我是你的未婚夫。」然後很順利地將她拐回家。
再或者,她可能會像個病美人一樣,讓他可以將她抱來抱去地享受軟玉溫香。
在她昏迷的這半個鐘頭內,他除了遺憾沒有偷香成功、很擔心她醒來後會不會變成白癡,還做了下少美麗又動人的幻想。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當床上那個額頭後腦裹著一圈紗布、看起來很像給人家披麻帶孝的女孩醒來,她衝著他看了一會,然後開口──
「幾點了?」
崔燁晟覺得有些頭暈。
正常人……不,漫畫、小說、肥皂劇中,女主角昏迷清醒後,不是都應該語帶虛弱兼困惑地問些「我、我怎麼了?」或是「這、這裡是哪裡?」之類的問題嗎?
不是應該讓他有段要帥的戲分能夠對她說「你暈倒了,頭部有些出血,是我送你到醫院的」嗎?
為什麼這個有輕微腦震盪的小姐能夠如此正經、理性地提問?
連絲毫遲疑都沒有哪!
他甚至以為她可能接下來會告訴他:「海綿寶寶馬上要開始演了,我得趕快回家才行。」
「現在是晚上十二點。」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可以回家了嗎?」她坐了起來,十分沉靜地望了下四周,沒有回答他充滿溫情的問句,只是這樣反問。
崔燁晟這時候才皺了下眉頭,感覺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她說話的時候,竟然沒有往常那如註冊商標般的天使微笑?
這太奇怪了。
是因為不高興他之前想要強吻她嗎?可是以前就算她不高興的時候,她也不會冷著一張臉啊!
當他還猜測著自己是否又想太多了的時候,她笑了。「你怎麼不說話?」
「喔!」他回神,笑了笑,愛憐地看向她,輕輕地將她飄散的髮絲順到耳後,沉著聲音回答她。「醫生說,還要再觀察看看。」
「應該不用吧?」言小梨仍是微笑。「我覺得一切很好。」
「呃……」 一切很好?他怎麼沒有這樣的感覺?
「帶我回家。」她依舊是微笑,但語氣中卻又隱藏著強勢。
即使崔燁晟心中那個「言小梨不太對勁!一定要留下來檢查!」的聲音越來越大,但卻不知道怎麼強留她在醫院。
他真的覺得她頭殼有可能撞壞了……她這個天使小姐一向是非常無害的,從來沒有這樣讓他覺得恐怖過。
還是……其實她真的在生氣,因為早前他企圖非禮她的事情?
「還是你不方便?要我自己回去?」她又問了。「如果你以為我是因為之前的『那件事情』在生氣的話,你就錯了,我並沒有生氣,只是想要趕快回家。」
崔燁晟與她對望了十秒,終究還是屈服了,扶她下床。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何況,現在的她看起來真的不對勁,如果他執意要忤逆她,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
***
言小梨的傷在第二天的早餐時間,引起騷動。
「怎麼受傷的?」嫂嫂心疼地問。「昨天晚上受的傷不是嗎?怎麼沒有告訴我們?」
「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我從醫院回來已經滿晚了,不想要打擾你們。」她輕聲地回答。
「寧兒也要包成這樣。」言小朋友站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瞪著圓圓的眼睛,很好奇地看著她頭上那一圈繃帶。「可以摸嗎?」
「可以啊。」她拉著小娃兒的手,輕觸了下額頭。
「好酷喔!會不會很痛?」言小朋友很是興奮,眼睛發亮。
言小梨瞇著眼想了下。「還好耶,碰到才會痛,所以我昨晚是趴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