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聖誕夜──適合許多曠男怨女待在家裡獨自傷悲的日子。
或者,是跟所謂的「朋友」相約出去,以過度興奮的情緒聊慰空虛心靈的日子。
再或者,是讓平常便忙得要死、加班加到快吐血、老為他人的事情操煩的人更為痛苦的日子。
「衰死了……」街道上,一名帥氣的男子揮了幾下手臂後,吐了口氣,一邊將深藍色格紋的圍巾重新圍好,一邊對身旁的女孩唉歎道。「聖誕夜竟然還被抓去當婚姻咨詢兼和事佬。」
他老是猜想著,為啥大家都會覺得他很客觀、親和力很高,高到可以對他透露一切煩惱,所有事情都可以找他商量。
怪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花花公子啊,不然也是個痞子樣,為什麼有一卡車的人會對他有這種極度偏差的誇張誤解呢?
「燁晟哥你聖誕夜沒有約啊?」女孩仰著一張清秀可人的臉蛋,伴著淺笑,溫柔的嗓音有點略低,像是冬夜裡偶然劃過、令人眷戀的暖流。
然後,她像是踩到什麼似的,咦地一聲轉頭、將腳後抬,瞄了瞄鞋底,笑了。「是聖誕老公公的貼紙耶!」
男子貼心地伸出手,扶著向後伸手要撕掉貼紙的女孩,讓她維持平衡,一邊冷哼道:「算了,管他聖誕夜、聖誕節,還不都只是商人的伎倆。」
「咦,燁晟哥你是這樣想的啊?我以為像你這樣浪漫的人,會在這種特別的節日讓情人驚喜呢!」女孩嘲笑地說著,重新站好,將手札從隨身的皮包中拿出來,貼上方才黏在鞋底的貼紙,小心翼翼地按壓了下。
「我最怕麻煩了,才不會這樣討好人。」一向不喜歡花時間在追求上的他,不以為然地回應道。「你呢?我好像很久沒有聽你說男朋友的事情了。」
「上個月分手了。」她淡淡地回應道,依然笑笑的,臉上沒有半點的落寞。
男子俊朗的臉上有著驚訝和些微的錯愕。「分手了?為什麼?」
「他覺得我們不合適嘛。」
男子覺得有些頭殼麻,不知道眼前的女孩為什麼就這樣逆來順受──「『他覺得』?你的感受難道就不具任何意義嗎?」
「呃……其實,我也覺得我們不合適。」女孩摸了摸頭髮,嘿嘿地笑了笑。
男子靜靜地盯著她瞧,老半天以後才又開口,帶著點無言的情緒。「是我誤會了嗎?還是……你就如同你表現出來的模樣,一丁點也不難過?」
「呃……其實我真的一點也不難過耶!」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何自己連一點傷心的感覺也沒有。
男子不知道是太過無言還是其他的因素,又靜了下來,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後,他突然很突兀地開口了,臉上帶著微笑,語氣裡夾雜著一絲無法輕易探查出的情緒──
「我們交往吧。」
女孩頓住腳步,笑了出來,臉上沒有絲毫的困惑遲疑,甚至連驚訝都沒有,只是笑瞪了他一眼。
「你真是愛開別人玩笑,連這種玩笑也開。」
男子也是笑笑的,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困窘樣,像是他真的在開玩笑似地,很自然地、帶著點笑容,與她繼續並肩而行,往路的盡頭而去。
第一章
那個言家。
在政商界,任誰搬出了這四個字,聞者必肅然起敬。
這四個字,代表的是權力的、驚死人的、金光閃閃的、不可隨意侵犯的。
言家的人不多,雖然不怎麼管事,對於金錢財富也不是多麼追求,但那些想要在政商界爬得很高很高的人,都要跟他們攀親帶故一下、逢年過節送禮一下、用力巴結一下,以討他們的歡心。
一般那些社會地位很高很高、錢錢很多很多的人們,都是隨便一本商業雜誌抓來,就可以找到名字照片的。
但言家人不同,他們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別說雜誌了,他們連公開、私人場合都鮮少出現。
只有少數權力特高、錢特多、透過管道中的管道的人,才有可能跟他們認識。
所以,就算他們坐在路邊攤吃陽春麵、就算他們在菜市場跟賣豬肉的小販討價還價,也沒有人會認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言家,就像是古代巫術之族一般──神秘、握有強大權力且令人畏懼。
幾乎所有的大集團都巴望著能夠跟那個言家攀上關係。
因為希望能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困擾,加上不希望子女只是成為庸碌、目空一切的二世祖,言家的長輩從很久以前便不讓子女太早進入社交圈。
因此言家人在二十五歲以前,是不會被外界知道自己身為「那個言家」人的事實的。
令人扼腕的,言家那個溫和帥氣的長子和美艷的次女,在二十五歲前,就很不幸地被人「訂」走了。
連眾所矚目的言家三女也在踏入社交圈不久以後,有了心儀的對象。
照理說,這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應當集中在「尚未滿二十五,但因為姊姊們太出名以致於連帶出名」的言家四女,言小梨的身上。
言小梨的人緣非常非常的好,男人視她為哥兒們,即使她是個非常有氣質的女孩;女人視她為知己,即使她們只見上一回面。
總之,她是個走到哪都被眾人喜歡的角色。
但……
卻沒有人想要把她娶回家……
***
「小梨啊……」一個像是在心虛湯裡面悶煮了七七四十九個小時的聲音,在三下的敲門聲後響起。
「喔!姊,怎麼了?」一名長相清秀脫俗,表情似乎有些訝異的女孩一手握著尚未固定的馬尾,口中咬著髮帶,單手開門,強壓下險些脫口而出的問題──
姊……你怎麼老用老爸慣有的唯諾語氣說話?
「我是在想啊……」一向說話直率、簡潔明瞭、不摻雜任何廢話的言家次女言幼榕,這會兒語氣中卻充滿了支吾,走到妹妹的床前坐了下來,挑了一個比較好的方式開口。「你畢業以後,有打算要出去找工作嗎?」
「嗯。」小梨點頭,抬高了手將馬尾紮好。
然後,望向桌上那個完成一半的面紙套,想著待會要繡上怎樣的花樣……
言幼榕這才鬆了一口氣,要不是為了實踐她幾年前一個愚蠢的誓願,她才不會把寶貝妹妹往虎口送咧──
如果我愛上崔燁昕,那就讓四妹大學畢業以後去當崔燁晟那小子的秘書!
那時候她甚至不想要承認自己的心意,才私自發了這樣的毒誓,還口頭答應過崔燁晟,要將自己的妹妹「借」給他當秘書。
多蠢啊!蠢到她每次想到都想要捶胸頓足……她、她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送呢?嗚……
不過,咳咳,既然悲劇都已經造成了,就別再沉溺於悲傷中了。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好好維護她「說到做到」的人格。
所以,抱歉了,小梨……
「那就好。」言幼榕露出慈愛的微笑,一邊默念著「別恨我」,一邊輕聲地道:「崔燁晟那小子……」
「嗯!燁晟哥之前有跟我說過,他那邊有缺人,希望我去他那邊上班。姊你以前也說他那邊是錢多事少的好職務,對吧?」
臭、臭小子……動作真快!
「呃……是啊。」事情的發展不在預料之內,令言幼榕不禁愣了幾秒,美美的臉蛋在強烈的克制下才沒有扭曲。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個與世無爭的乖女孩,可卻不是個好拐的角色呀,崔燁晟到底是用了什麼妖法把她騙去他那上班?
言幼榕瞇了瞇眼睛、皺了皺眉,有些艱難地問道:「小梨……你跟崔燁晟很熟嗎?」
「不應該熟嗎?」言小梨轉頭望向姊姊,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模樣,露出親切天真的微笑。「他是你的學弟,曾經是你的上司,現在又是你的小叔,也就是我們的家人啦,當然熟囉!」
面對妹妹有如天使般的微笑,言幼榕突然湧起一股會被上天譴責的惡寒……
她……竟然要將這樣的小天使送到惡魔那邊去。
雖然雖然……她一直覺得寶貝妹妹跟崔燁晟那小子一點都不登對、崔燁晟第一次見到小梨的時候好像也沒有眼睛一亮,可她……還是有不好的預感啊……
萬一……萬一萬一,妹妹一時糊塗就被騙了呢?那可怎麼辦?
可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呢?
「好吧,我知道了。」言幼榕也只能這麼說了,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門。
目送腦袋後面似乎正在冒煙的姊姊離開,言小梨的笑容始終是淡淡的,沒有摻雜任何特別情緒。
***
四個月後
聽說,revere崔副總的辦公室最近有天堂的感覺。
「天堂?為什麼?有人要掛掉了嗎?」不明就裡的員工甲啃著麵包,歪著頭,腦袋上方有個巨大的問號。
副總辦公室聽說是全公司最閒最歡樂的地方耶,怎麼會死人呢?
「笨,消息這麼不靈通,那是因為……」員工乙先不屑的瞥了同事一眼,然後俯下身,像是在說誰壞話一樣壓低了聲音。「跟你說,副總辦公室那個新來的小秘書超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