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她欠了他什麼嗎?
茶夙潭冷笑,「你可知因為你我死了八個手下,損失了一批要送入宮廷的最新兵器,連這間由茶家投資的客棧都半毀了!」
余系芍瞬間瞪大眼睛。他……他剛說了什麼?她沒聽錯吧?
「這些,你都必須賠償!」他雙臂交置於胸前,一副標準的討債貌。
「這、這些都……都跟我有關嗎?」她嚇到都大舌頭了。
「你不也聽見那群人的對話,要不是你,我不會有這些損失!」
「那……那我要怎麼賠償?首先我要告訴你,我沒錢……還有,我的一條小命恐怕也抵不了那八條人命……」
「很好,算你有自知之明,但還是得賠償。」他冷冷瞅著她。
「可是我一無所有……」她顫聲說。
「那就只好用勞力抵償。」
「好……我去找差事抵債。」欠債得還,天經地義,只不過她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如今又債築高台,她的命怎麼這麼苦……
「不用另外去找了,為了預防索債無門,我願意僱用你。」
「你願意不計前嫌的僱用我?可是……可是我的身份……」凶寡啊,他不怕穢氣嗎?
「無稽!」
「也不完全是無稽,我才在茶家別院工作不到一年,再次見面就害得你損兵折將又失財……」她自責得小臉黯淡。
茶夙潭表情漸漸冷硬,「你是想躲避債務才這麼說的嗎?」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害你,再說,我這樣講或許你會認為我在推卸責任,可是你將事情完全怪罪到我頭上似乎不太公平……我並沒有開口請你救我……」她忍不住小小的抗議一下。
他面無表情。「說得好,所以我才只要你為僕一輩子,否則以你的能耐,就算十輩子為我做牛做馬都不夠抵償!好了,除非你找到其它更有價值的東西來償債,否則別讓我再說第二次,你得賣身給茶家終生為奴!」
余系芍霎時無話可說,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接收他賞來再要囉唆就去自盡還債的眼神。
他們在繡城的客棧待了五天後,茶夙潭才總算下令離開。
這讓余系芍大大鬆了口氣,住在這裡的五天,她可是提心吊膽那群人隨時再回來。畢竟茶少主身旁的護衛幾乎全亡,只剩李鳳獅一個,若那些人回頭尋來,憑他們兩個如何抵擋得住?
偏偏她越是焦急,那男人越是沉穩,完全不理會她的不安。
這幾天她不放心的纏著李鳳獅探問詳情,才知那天之所以死傷慘重,是因為那群人對他們下了軟筋散,當人殺來時才會無力還擊遭到殺害,而李鳳獅是除了茶夙潭外最早察覺異狀的,卻在趕去通知主子時體力不支,失足摔落長廊底下,並昏厥過去,才躲過被殺的命運。
最令她意外的是,聽說這位茶家少主在發覺有異後,第一時間是趕去她房裡救她,由於來不及逃出,只好抱著她躲進床下的暗閣裡。
至於她住的房裡為什麼有暗閣,李鳳獅也有向她解釋,原來那是茶少主每次留宿此地時的特別房,暗閣就是為了讓他危急時能夠暫時隱身用的,但這回因為她生病,他才將最好的房間讓給她住。
這位少主不是個精明冷酷的人嗎?怎麼好像不是這麼回事,聽起來他是個面惡心善,喜歡救助弱小的人呢……
終於要離開繡城這個危險的地方,她略感放心的爬進馬車內,卻驚訝地瞧見這幾日李鳳獅找來伴她的丫頭也坐上馬車了。
「小玉,你上馬車做什麼?」她看見對方手上拎了個包袱。這小姑娘不是家住繡城,難道也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李先生說要我以後跟著你。」小玉才十五歲,她小聲的告知。
「跟著我?為什麼要跟著我?」余系芍不解的問。
「這……我也不清楚。」
她沉下臉來,有些想明白了。茶少主八成是擔心她棄債潛逃,找來人監視她。
余系芍當下心情氣悶起來。
「姑娘,你不喜歡我跟嗎?」小玉瞧出她的不悅,擔心的問。李先生才給了她爹一筆錢,修繕他們漏水又灌風的老房子,姑娘若不讓她跟,那筆錢她可得退回去了……
見她模樣緊張,余系芍心想她八成也是不得已的,便對她笑了笑。「我只是不習慣有人跟著,不過若是李先生的安排,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就做李先生交代的事吧,我沒關係的。」不忍心為難人。
「那就太好了,謝謝姑娘!」小玉笑逐顏開了。
「以後別叫我姑娘了,我虛長你兩歲,你喚我余姐姐吧!」
「好,余姐姐!」馬上開心的喊道。
其實小玉長相可愛,個性開朗,這幾日與她相處,兩人經常有說有笑,這是自從她成了寡婦以來,除了如意外肯與她交心的人,如今有人作伴,不管如何,她還是很高興的,這會馬車上只有她們兩個姑娘,不一會就傳出嬉鬧笑語聲。
馬車外,騎在馬上的男子聽了這陣笑聲,面無表情地越過馬車,騎到前頭,他身後李鳳獅踢著馬腹追了上去。
「少主。」
茶夙潭卻置若罔聞,頭也沒回繼續前行。
「少——」
「你若是要問馬車裡人的事,就甭開口了。」
主子真神,這樣就知他想問什麼。「可是——」
「哼,叫你別問還問,好,我只說一次!」
「是!」他趕緊洗耳恭聽。
「那女人……像一個人。」
「啊?」李鳳獅徹底愣住了,等回過神來,主子的馬已經跑遠了。
第3章(1)
陵縣,茶家別院。
茶夙潭房裡桌上焚香裊裊。
素三弓著身地站在桌前,汗涔涔的,雙腳都快站不住了。
主子找他過來卻只是閉目養神,任他不存在似的呆站,這讓日前才遭受重刑,身上帶傷的他越站越吃力,就怕稍一使力,屁股上好不容易才結痂的傷口又崩裂開來,可是主子不發話,他也不敢開口催促,只有苦命的硬撐著。
「我帶回的人呢?」良久後,茶夙潭才慢悠悠地睜眼,總算開口了。
素三三角眼轉了轉。這是指兩人中的哪一個?
「這個……她們都在後院。」
「她們?」
「少主問的不是余系芍與小玉兩人嗎?」素三抹著汗探問。
這次主子意外的帶回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害得他屁股重傷的凶寡女子!
之前少主得知他將這女人趕走後竟杖刑他一頓,讓他足足十天下不了床,只要想起這事,他就恨得想將這個寡婦挫骨揚灰。
茶夙潭點了頭,眼神一瞟。「她們在後院做什麼?」
「洗衣服。」素三不假思索的回道。
「洗……衣服?」濃眉逐漸攏起。
素三瞧了不住心驚。「主子,這是那姓余的丫頭在別院時原本的工作。」他馬上解釋。難道主子不滿意他的安排?
雖然他很想虐待那女人,但他還沒笨得在主子尚未離開前就下手,他會等主子離開,再好好整治她的!
「她先前不是個尚衣女?」茶夙潭微訝的問。
「不……不是,那是頂替被您驅離的茉香的工作,她其實是個幹粗活、低下的浣衣女。」他語氣故意帶著貶意。
「是誰告訴你,她回來後仍是個浣衣女的?」茶夙潭淡聲問,不見喜怒。
「是那丫頭自己說的,她說已賣身茶家,將終生為僕,自己主動來向我討回原來的工作。」其實他乍聽她要在茶家當一輩子的奴,也是嚇一跳,不過這樣更好,日後他更可以盡情的欺凌她,也不怕她逃走了。
「而你就應承了?」茶夙潭音調稍揚。
這是那寡婦自己要求的工作,有什麼不對嗎?「人要物盡其用,畢竟她對洗衣這件事駕輕就熟,而且是她自己向我討回,所以——」
「所以你沒來請示過我就自行做了主?」
素三臉色倏黑。「我想說這是小事,往常這種事都是由總管決定就可以——」
「她的主子是我不是你,是誰給了你權限決定她的事?」茶夙潭面色沉下,語氣冷不防轉為凌厲。
「啊?」素三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
「你自作主張的膽子不小!」
「主子饒命啊!」咚的一聲,他冷汗直流的跪下,這一跪,屁股上的傷口立即崩裂,褲子沒一會全染紅了。但他不敢哀叫出聲,頭叩在地上拚命顫抖。
可是抖了好半天卻沒聽到上頭再有聲音下來,他膽顫的仰頭望去,見主子竟是一臉平靜無波的闔目在養神,好似方才沒發作過,他一陣愕然,不禁鬆了口氣,一會果然聽見主子懶懶的吩咐,「下去吧!」
素三幾乎要感恩得痛哭流涕了,蒙大赦後,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由地上狼狽爬起。他這顆屁股怕是又爛了,他得趕緊回去上藥搶救才行。
艱難的走至門口,忽又聽聞主子緩緩的發話,「出去後自己到柴房領罰,這次就杖責二十。」
他當場腿一軟,一屁股跌到地上,原本裂爛的屁股更加血肉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