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停聞言啞然了——紙張的價格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有點沉重……
他面前的女人忽然笑了,彷彿看見了他在想什麼似的。「若需要錢,妾身可以借,但利息是要算的。」
她笑得迷人又氣人,最後問道:「爺聽清楚了嗎?」
在應停壯烈的人生中,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慘烈的失敗!
***
王爺和王妃鬧翻了,王府裡的下人們都感到很惶恐。
應停陷入前所未有的「狂熱」狀態,每天每夜都在想著要怎麼樣來對付張馨萸,讓她感到難堪又難過!
為此,他絞盡腦汁、深思熟慮、全副心力全都投入到「欺負她」的重要事務上——若他不能惹得她臉色大變、風度無全,他就會感到若有所失,心生惆悵。
可這麼一來也讓他發現,冷靜理智的張馨萸被激怒後,也是會有暴躁的一面,每次惹得她氣呼呼的對著他張牙舞爪,他都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可惜筆墨紙都很貴,不能再罰她寫字……
「爺,吃午飯嗎?」寶珠敲敲房門。
沉思的應停收回心神,看著小奴才將可口的飯菜擺上桌。
「又是她煮的?」他不懂,兩人都鬧得那麼僵了,張馨萸卻還是盡職的「服侍」他,吃的穿的定時送來,家中內務也管得井然有序,她也未免太任勞任怨了吧?
「王妃對爺可好了,就算和爺鬥氣也不會冷落爺……」
「家裡那麼多下人,不欠她來服侍。」這幾天他清理了周邊的山賊,得到了不少物品,又增加一堆人手,他把興建城池的事全部交給幕僚們去處理,自己則用累積多年的智力來為難他的王妃。
花費在張馨萸身上的精力,挖空了他的注意力,對她的關注,比當初他和二弟明爭暗鬥時還要多得多!
「可是,下人服侍爺有俸祿可拿,王妃是無條件對爺好的。」寶珠歎氣。
這兩個心高氣傲的王子,誰也不肯讓步,一碰面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互相攻擊,誰也不肯屈居下風,讓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時時刻刻都在為他們擔憂。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奴才!爺喜歡什麼都賣給那個女人知道。」看著桌上的食物,全都是他愛吃的,應停實在很想揍寶珠一頓。
寶珠趕緊搖頭澄清,「沒有、沒有,很多關於爺的事,王妃早就曉得了!」
「哦?」那她這麼盡心盡力的對他,被羞辱、被欺負也不肯離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抬眼愈想愈覺得張馨萸不簡單,就像史書中臥薪嘗膽的古人般,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打倒對手。「嘖,看來她的企圖不小。」
「奴才倒是覺得王妃只是想跟爺在一起當一對恩愛的夫妻罷了。」
寶珠的話讓應停聽得頭皮直發麻,感覺像是被雷劈中似的,他震了震,忽然放聲大笑,「她整天擺出一副冷艷高貴的姿態,哪裡像是個當妻子的模樣?」
「爺對王妃又不溫柔體貼,如果爺願意放下成見,對王妃友好一點……」
「你這見風轉舵的奴才,才到她身邊沒幾天,就整顆心都是那個女人。」若不是看在寶珠從小伺候他,應停會直接將他趕出王府。
寶珠見他冥頑不靈,無奈退下,回去稟告張馨萸,應停不肯吃她做的飯菜。
王府不大,只有一個院子和十多間房,應停帶的大批人馬只能住在「王府」外臨時搭建的房子;而院子內,距離最遠的兩間房,就是應停與張馨萸各自的寢室。
此時,張馨萸靜靜的坐在桌邊,看寶珠將冷掉的飯菜端回來,冷漠的臉上不見情緒,但寶珠能感覺到她的失落與不開心。
「王妃……您真的想和大爺在一起嗎?」寶珠忍不住問她。
張馨萸一聽,疑惑道:「為什麼這麼問?」
她知道這個侍從是應停十分信任的手下,在王府的地位也高,很多時候,透過應停的言行,甚至看得出他不當寶珠是奴才,而是家人。
「大爺不喜歡太好強的姑娘,您與他僵持不下,只會令他反感,有些時候,您不該和他硬碰硬,對他太無禮。」
「我……」張馨萸聽得哭笑不得,真正無禮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對應停已經極為忍讓,十分卑微了,偏偏他還得理不饒人,總是找機會想傷害她。
被逼急了,她能不反抗嗎?
張家在朝廷上可是手握重權,而應停雖然貴為皇子,娘家卻沒有勢力,又在外征戰多年,遠離權力重心,地位又沒高張家多少。
而京城裡的幾個皇子,哪個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就只有應停老是對她冷言冷語,從不體恤她!
她雖愛他,卻也有尊嚴,也會因受傷而怨恨。
「奴才不曉得王妃的感覺,但知道王妃受了很多委屈,可是王妃應該早就料到嫁給大爺會受什麼罪了。」
「你是想說我咎由自取嗎?」張馨萸笑了,苦澀的滋味瀰漫全身。
這些日子裡,應停的對待真讓她有點後悔,對他的愛戀也被磨去了一半——沒有一個人能一直承受著心上人的殘酷對待還不死心,除非那個人喜歡折磨自己。
如今支持她繼續堅持的除了那點不被接受的愛,更多的是不甘心——那個男人明明可以用盡柔情去疼愛一個女人,為什麼喜歡他多年的她,卻不能得到他的愛惜呢?
她不甘心做了那麼多,還是無法打動他的心!
「王妃息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想說的是,王妃對大爺的瞭解還不夠深刻,準備的還不夠周全。」
寶珠帶著提示的言語,喚回了張馨萸的理性,她穩住心緒,正視這個平時安分守己的小奴才。「你能給我些提示嗎?」客氣的問。
「奴才理解大爺,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對付他——不、不,是跟他相處不可太高傲,需要示弱,當初荔瑩就特別會軟化大爺的心志。」
張馨萸明白了寶珠的意思,但他提起的名字卻令她的心情更差了。
「我不是她!」至今,她仍介意那個女人帶給應停的影響。
「奴才知道,奴才的意思是,那個……對大爺要以柔克剛,這不是讓王妃放下身段、委屈自己,只是換個方法……」
張馨萸眼睛一亮,正視寶珠,笑道:「你懂的事情真多。」
「嘿嘿……」寶珠難為情的笑。
「這麼說,我在適當的時候裝裝可憐、扮扮憂鬱就可以了嗎?」
先不管這個小奴才的城府有多深,他的提醒對她確實很有幫助,應停喜歡柔弱的姑娘,無奈的是,她的性情一點都不柔弱。
不過討好自己喜歡的人,在張馨萸看來是件很自然的事,為此,放下身段也不難,她不怕受委屈,她怕的是付出一切也得不到回應。
寶珠點頭,「大爺就吃這一套,不管最終他會不會接受您,最起碼您柔弱一下,他肯定不會再壓迫您,你們兩人的關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鬧得這麼僵了。」
張馨萸點了點頭,現在的她被應停刁難得也有些心力交瘁了,如果想改變兩人的關係,其中一方必須有所改變。
應停當然不會改,那變的人就只有她!
「多謝。」送了個禮物給寶珠,張馨萸心中有了決定。
再試試吧!只有緩和與他的矛盾,讓兩人的關係有所進展,她相信自己能順利走進他的心,與他有個美好的結果。
當初他對張荔瑩的好是她夢寐以求的,但礙於身份、立場,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心淪陷在另一個女人手裡,自己卻是悔恨不已。
現在她已成為他的妻子,無論面對什麼困難,她都想盡力去嘗試,為了與他共建一個家園,再辛苦她也不怕。
第3章(1)
寂靜的夜裡,忙碌了一天的應停坐到床上,剛準備休息,冷不防一陣哀怨的簫聲響起,牽動人心的悲苦旋律彷彿在為死者送葬,讓深夜正要入睡的人聽得毛骨悚然。
應停憤然走出門,發現簫聲正是從張馨萸的房中傳出來的。
他毫不猶豫,破門而入,正要數落這個故意在深夜擾人安寧的女人,不料他走進門的瞬間,她也放下手中的蕭,抬起朦朧的雙眼,不慌不忙的看向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無限惆悵。
應停頓住,像是見到陌生人似的。
「爺?」坐在床邊的張馨萸神色憂傷,被昏黃的燭光所籠罩,白皙的面容顯得十分脆弱,微強的眉像是背負了沉重的壓力,惹人疼惜。
應停滿腹的火氣,忽然被強烈的疑惑給取代。
「有什麼事嗎?」張馨萸的詢問聲帶著哭腔。
應停完全不能適應眼前這個人的態度轉變,她虛弱無助的模樣像極了受傷的病人,和以往淡漠從容、冷艷高貴的姿態截然不同,他的疑惑因此攀升到了最高點。
「你……深夜不睡覺,吹什麼送葬曲?」
張馨萸聽著他滿是嘲諷意味的問話,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反唇相稽,而是憂傷的瞥了他一眼,淒楚的眼神彷彿是在說——你不懂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