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給應停後就與家人斷了聯繫,不只是二皇子無法原諒她的這個決定,連她家人也不曾再和她來往。
應停冷冷的笑,表明了無論她如何解釋,他都不會相信她。
於是張馨萸閉緊雙唇,調整呼吸,放鬆緊張的情緒——她知道這是一場長久的戰鬥,必須付出許多心血才能換來眼前這個男子的信任,她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她不想做些白費力氣的事。
她明白現在的應停還不能接受她,她會用別的方式讓他正視她的存在,她絕不委曲求全。「爺,是您多心了,許多事現在說了也沒用,就留待時間來證明好了。」
「哈!我這裡有個現成的證明,足以印證你、我之間的隔閡不管是用多少時間都無法消除的,你看看我這眼睛,知道是怎麼瞎的嗎?」應停譏嘲一笑,手指向戴著眼罩的左眼。
黑底金線繡出龍紋的眼罩,做工精美,為他英俊的臉龐增添了一分耐人尋味的魅力,但這個漂亮的眼罩同時也顯露出了他的某種殘缺。
眼罩之下有一道疤痕豎立在眼皮上,那是應停與二皇子在鬥爭中所受到的傷,最終導致他瞎了一眼。
「那個女人叫荔瑩……」應停的嗓音又低沉了幾分。「為了她,我把身邊的侍妾都遣走了,我不顧她的身份卑微,還想娶她當王妃,結果她不但陷害我,還聯合二弟的人毀了我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張荔瑩就是從張家出來的。」
「是,她是我家人培養出來的。」張馨萸坐在床上從容道:「我認識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對您的欺騙與傷害。」
應停笑了,嘲弄之意更濃重。「你是太愚蠢,還是當我太傻?張家有事沒事找了我多少麻煩,你怎麼敢嫁給我?你真以為我不會動你嗎?」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過節,就算那些仇恨不是張馨萸一手造成的,也和她有著洗不乾淨的關係,單憑這一點,應停就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
張馨萸明白他的感受,也清楚荔瑩帶給應停的傷害尚未消失,現在的他只怕看見每個女子都會感到煩燥。
「爺,妾身有一句話,不得不說。」張馨萸不做無謂的掙扎,表情顯得很淡然。
「你再說十句、百句,也改變不了事實。」應停極為不屑的說。
張馨萸微微一笑,目光暖暖的,停留在他戴著眼罩的眼睛上。「據說您眼睛受傷後,太醫也束手無策,但是檢查過的大夫都說眼珠子沒問題,經脈也沒損傷,您會看不見完全是心病。」
「……」
「爺,您真的瞎了嗎?」
應停盯著她,幽深的右眼猶如漩渦,引誘著人被深深的吸納進去。
張馨萸穩住心神,鎮定道:「您戴著眼罩的樣子也十分好看,以後都這樣也不錯。」
應停眉頭一皺,捏起她的下巴,故意用了一些力道。
張馨萸疼得緊,卻只是收起笑容,不亢不卑的凝視著他,不讓痛楚流露出來。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明天趁早收拾收拾,滾回京城去;休書早就替你準備好了,識相的就別杵在我面前礙眼,否側……」應停取出一封休書丟到床上,威脅的話沒說出口,恐嚇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張馨萸拿起休書,看也不看,當著他的面前撕成兩半,折疊起來在撕,直到撕出一堆碎片;她清冷的表情絲毫不變,手一揮,將碎紙片全灑到他身上。「爺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妾身萬!分!期!待!」
第2章(1)
寶珠剛睡不久被吵醒,他揉揉眼,只見應停走到床邊,踢了踢他的腳。
「去找幾個人來解悶。」
寶珠為難道:「大爺,您要找什麼樣的人啊?」
應停皺眉,想了想,「去外面找些年輕姑娘,帶她們到張馨萸門前走動走動,盡情嬉鬧,鬧到半夜再離開,就這樣,爺會全程參與!」
「這樣能解您的悶嗎?」寶珠感到很不可思議,「再說了,爺您不介意這裡的姑娘相貌……那個,您在路上也見過幾個,長成那樣,您真的不介意嗎?」
這裡畢竟是貧苦鄉下,養不出美女,醜女倒是很好找。
應停想起路上見到的女人,大多面黃肌瘦,分不出年紀——怎麼看都是一把年紀了,若是把這樣的「姑娘」召集過來,只怕是他給人家「解悶」了。
沒良心的父皇,打發他到這種貧窮困苦之地,還要求每年稅收得提高,放在哪個朝代,都是擺明了要他叛變打回京城算賬嘛!
只是這些,他還可以忍受,讓他不能忍的是,配給他一個前仇、舊恨一籮筐,八字怎麼算都不合的妻,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嗎?
應停忿忿不平的命令,「這件事你先記下,明天再執行!」
「哦……」在這種地方要找人半夜去嬉鬧,應該是很困難,寶珠只覺得好憂愁。
應停接著吩咐,「還有,明日去叫人查查,府中有多少人勾結了張馨萸,竟讓她知道我眼睛沒瞎的事!」
「啊!這事不用查了,是奴才告訴王妃的。」寶珠一臉純潔的招認。「王妃問起大爺的眼睛,她很擔心呢!奴才跟她說了真相,她才放下心,王妃對大爺還真是有情有義!」
「你沒腦子嗎?這話可以隨便去對外人說嗎?」應停在受傷就決定,無論醫治的結果如何,都要對外宣佈他治不好——用嚴重的傷勢當作偽裝,可以減少他本身的威脅,麻痺對手。
而這一瞞就瞞到被皇上老爹打發出京,那時已不方便說出真相了,所以除了幾個心腹和唯一的內侍寶珠知道,外人都以為他是真的瞎了一目。
「王妃又不是外人,大爺,王妃都已經嫁進門了,您該盡釋前嫌,想著好好跟她過日子,而不是太計較過去的恩怨……」
「來人,把這傢伙丟給張馨萸!」應停懶得再跟這個單純的小奴才講道理了,他就是太好心,身邊都留著一些不中用的廢物,各個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後跟你王妃去吧!大爺不要你了。」
「這樣啊……如今大爺沒錢,聽說王妃的嫁妝豐厚,跟著她倒是有好日子過,多謝大爺體恤。」寶珠感激的望著應停。
「你這奴才……滾!」
「大爺,這是奴才的房間。」
應停沉默的離開,無言回到自己房間。
坐在桌邊,他又沉默了一段時間——他自認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沒仗著自己身價高貴就欺壓百姓什麼的,他擔當得起「好人」這樣的稱呼,外人也是這麼認為。
可是,一個好人,命怎麼會這麼不好呢?
幽怨的捶了捶桌子,也沒用多少力氣,桌子便「啪啦」一聲散了。
應停深深歎氣,俯身撿起掉落一地的圖紙與信件,拿到燈火邊看了看,都是附近地勢與民情的報告。
這裡靠山有山賊、靠海有海盜……給他這樣危機四伏的領地,不用再問了,應停可以很確定,他家父皇是真的很恨他。
怒火沸騰,目光一凝,他當下決定明天就去替天行道——剿滅附近的山賊,順便收繳些財物。
有了目標後,心情稍微穩定的男人躺回床上休息,一閉上眼,張馨萸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又不期然的闖入他的腦中,惹得他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於是另一個決定更加的堅定了——休妻!休妻!在賺錢之餘,他不忘休妻,這兩件民生大事,同樣的重要!
對著窗外的月光,應停冷笑,「不把你趕回京去,爺改跟你姓!」
***
張馨萸望著門外幽暗的夜色,腦海裡仍然映著男人挾帶怒氣的背影,她無奈的笑了,這一次,她確實是在做蠢事。
明知道吃力不討好,還非要嫁給一個怨恨自己的男人,整天被他嫌棄,不論怎麼示好都被他當成是居心不良,這種日子過得還真是辛苦。
當初她怎會喜歡上應停呢?
她問著自己,而答案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從小到大,關於應停的記憶實在太豐富了,那些充滿他一顰一笑的回憶中都有她愛上他的痕跡,數不勝數。
「小姐,怎麼樣了?」陪嫁的嬤嬤披上衣裳,從隔壁趕來。
深夜裡,張馨萸與應停的口舌之爭,住在旁邊的人多多少少都聽見了。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張馨萸起身,在嬤嬤的協助下,合力將門板放回原位。
身為大家閨秀,從小就有一群奴僕服侍她,但嫁給應停以後,一些瑣事,她也開始學著自己動手。
她的轉變令一手照顧她長大的嬤嬤心疼極了。「小姐這次是真的選錯人了,王爺他……」
「別說了,我都明白。」張馨萸不想聽,那些愛護她的人所說的勸告,她已聽膩了,不是不懂得他們的好心,但她更懂得自己的決心是不會動搖的。
嬤嬤知道張馨萸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姑娘,和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同,不會隨便讓自己吃虧,於是也不再發牢騷。「那您早點休息,不知道明日王爺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為難您……」帶著憂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