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晟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皇上像你一樣心思單純,我就不必再三琢磨了。」
雲錦山不服氣的跳腳,「你是說我缺心眼嗎?」
「難道不是嗎?」
「我……我是比不上你這隻老狐狸,但也不至於像你說的一點心眼都沒有。」從小,他娘最愛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沒見過心眼比他多的人,可是自從遇到明曦之後,他總是懷疑自個兒沒長腦子。
「我並非說你沒心眼,只是皇上何等身份,豈能用尋常人的心思思量?」
雲錦山不甘心的道:「皇上的身份確實不同於尋常人,可是你確實太過小心翼翼了,在我看來,與其算計你,還不如算計鎮國公。」
「大哥比我更看重祖父遺言,完全不跟幾個皇子往來。」
雲錦山歎了口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雖說是祖父的遺言讓他不能不謹慎,可是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說白了,他對皇上信心不足,皇上自從繼位之後,不時打壓權貴,極力將權力牢牢抓在手上,也因此皇上更重用他,而不是他大哥。
「若是關係到雲家的生死存亡,你怕還是不怕?」
張著嘴巴半晌,雲錦山投降了,「好好好,都是你有理,仔細想想還真好笑,你都不急了,我何必如此著急?」
其實李允晟此時根本沒有心思管二皇子的事,二皇子就算要謀反,也不是這幾個月的事,可是如何讓穆姌在學院考核拿到第一,卻是兩個多月之後就要面對的,今日他在一品樓隨口問她準備得如何了,她竟然反問他什麼事,可見這丫頭完全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行,這丫頭根本沒搞清楚自個兒面臨多大的勁敵,接下來他得緊緊盯著她,給她加強訓練,要不,他真的要帶她浪跡天涯了。
面對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覺得很無辜。她不是不緊張,而是事到如今,除了盡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個兒壓力的人,因此原主盼著再來一世,只求安安穩穩,她樂得很,沒想到為了存私房錢,一時手癢開啟了寫作生涯,又畫了下《猿鳴山》,導致李允晟從此對她糾纏不清,而她終究不得不踏上跟這個時代的庶女一樣的路——爭第一。
如今,每日下學還得被李允晟挎著去李府練騎馬射箭,她已經很嬌小的身子更顯瘦弱,任誰看了她都覺得她好可憐,唯有他狠了心使勁折騰她。說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難,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沒有信心,算了,誰教她喜歡上一個身份如此特別的男人,現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趕緊塵埃落定,就算之後真的要跟他浪跡天涯她也認了。
還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結束,轉眼已是京華女子學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長達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後一刻成績揭曉,誰也不曉得其他人的積分。
穆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專心應考,還好她不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應考,不像某些天天應考的人,跟參加春闈的學子一樣,往往五日結束後,回家連洗澡都沒力氣,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競爭真的很激烈,最後穆姌和兵部尚書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於是兩人先從相同的科目抽籤,抽出了騎術,再針對考試內容抽籤,最後以騎馬射箭決勝負。
這一刻,穆姌不得不說李允晟實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戚姑娘,而她們兩人相同的科目是騎術和棋藝,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後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強的就是騎術。
李允晟對她的加強訓練果然發揮效果,在距離百尺之內,於奔馳的馬上連續對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成績,十支箭加總起來的成績高者勝出。
號角聲響起,兩人同時上馬、縱馬奔馳、射箭。
全場眾人屏息以待,最後,穆姌以一分險勝,在大魏的傳奇史上寫下一筆。
穆熱根本聽不見歡聲雷動的聲音,一結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陽侯府,她才發現自個兒全身都軟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賜婚的聖旨來了,她還沒回過神。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武陽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機敏聰慧,德才兼備,今賜婚義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欽此。」
五月十五……穆姌還在想這個日子不太對勁,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現了,還囂張的當著穆家眾長輩的面將她帶走。
「李允晟,你欠扁嗎?」穆姌永遠會記住剛剛穆家長輩目瞪口呆的樣子,他們絕對沒想到風華絕代的國舅爺根本是個野蠻人。
「洞房花燭夜,我隨你折騰。」李允晟低下頭,曖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氣得抬起頭、踮起腳,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皺了皺眉,卻笑得很開心。「我是不介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但是教人瞧見了,影響了你的名聲,那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她不管不顧的對他撒潑他可樂了,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著他。
她頓時蔫了,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們行經之路並非熱鬧的街市,但京城處處是人,何況他如此大刺刺的縱馬過街,誰都會瞧上一眼,不過還好速度很快,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她剛剛大膽的驚人行徑吧……
懷裡的嬌人兒安靜下來,李允晟將她摟得更緊,加快馬速出城,一路直奔屬於他們的猿鳴山。
穆姌不解的看著他,為何帶她來這兒?
「今日你在這兒重新為我畫一幅《猿鳴山》。」今日對他而言是一個新的開始,從今以後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戀、一份牽掛、一份責任,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總想著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
「為何要重畫一幅?」
「你畫上的荷葉船上不再只有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頓了一下,穆姌反應過來了,覺得很好笑,「這是小事,改日再畫就好了,何必今日急著拉我來這兒?」
「我要看著你畫,就在這兒。」
她唇角抽動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嗎?」
「永泰他們都準備好了。」
穆姌這才發現幾名侍衛早就搭了一個棚子,備了書案,案上有文房四寶,而案後的地上鋪了皮毛,雖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準備好了,她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跟他爭執不下,考核第一都拚死拚活的為他拿到了,難道還不能滿足他這小小的要求嗎?
第二次畫猿鳴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遠在狹小的書房,穆姌揮灑得更自由奔放、暢快淋漓。
上一世她最喜歡的就是戶外寫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歡水彩畫,而是偏愛水墨畫,覺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讓觀賞者發揮想像力,這就好比當初她畫《猿鳴山》,心情是晦暗的,因為自覺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為荷葉上有個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個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著她一筆一畫,激動而震撼,單是想像這幅畫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竟能親眼目睹她重新呈現,比起原來的《猿鳴山》,這幅畫更顯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動容。是啊,因為畫中有她,也有他。
見她開始畫荷葉上的人,李允晟連忙提醒,「我們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嗔他一眼,按著一開始的構思完成畫作。
他孩子氣的指控道:「為何我們的手沒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賞他一個白眼,「你不覺得在這樣的船上還要牽著對方的手,兩人死得更快嗎?」兩人願意一起站在危險萬分的荷葉上,這已經說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畫蛇添足?
「你怕什麼?要死,也有我陪著你一起死。」
雖然他很有義氣,穆姌卻不領情,「我要長命百歲。」
李允晟可不高興了,「我死了,你還要長命百歲嗎?」
她斜睨著他,「你就是個禍害,保證比我活得更長更久。」
「不行,我們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嗎?」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這個男人是在搞笑嗎?穆姌正想教他別鬧了,可是發現他的表情異常認真,不由得脫口問:「為何?」
李允晟再度看著畫上的兩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個人。」
她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沒有安全感,所以論到生死,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她突然覺得很心疼,別人看他是國舅爺,何其尊貴,可是事實上,他猶如走鋼索的人,君權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滿,內心越是難以平靜。
穆姌上前主動抱住他,「我答應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