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日本東京
盛放的緋色小花招搖著曼妙風姿,一朵朵宛如少女嬌靨般的吉野櫻,煞是醉人的垂映在古樸塔樓,陡峭石階的下方是枯木奇石所搭建的庭園。
上千株的紫陽花隨風搖曳,與百歲緋纓相輝映,花色嬌艷的引人注目。
在繁花爭艷的花叢中,有對穿著繡有家徽和服的情人緊緊相依偎,男的英挺俊偉,女的秀麗清婉,兩人臉上洋溢著戀愛中的幸福光彩。
然而仔細一看,女子的眉宇間多了一抹令人心疼的輕愁。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會保護妳。」男子深情款款地凝望心愛女子,眼中滿是憐愛。
「我不怕,只要能和你相守一生一世,再大的困難我也會為你撐下去。」他是她的天,她心底唯一的想望。
「委屈妳了,我的小雲雀兒,都是我太無能,害妳沒辦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
細白纖指輕點男人唇心,如櫻緋唇漾開動人的笑容。「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只是我們在不對的時候相遇了。」
她愛上他,愛得如癡如狂,不能自己,渾然忘卻他們沒有未來……
「不對,是命運將妳我拉在一起,我們的相愛來自千百年來的等待,不管何年何時,妳就是我認定對的那個人!」他無怨無悔,只求相守終生。
「太蒼……」女子蘊滿感動的眼閃著淚光,再一次為他滿滿的愛而動容。
「噓,什麼也不必說,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和妳肚子裡的寶寶。」大掌輕撫著她微隆的小腹,男子初為人父的喜悅盡在瞳眸之中。
「嗯!」她笑得好溫柔,輕偎在愛人胸口。
一個來自台灣僻遠小鎮的過客,不經意地在人生旅途中遇見一生的摯愛,她的生命是何其幸運,充滿美妙的音符,她多麼希望能和他,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一起生活。
「雲兒,別擔心,我一定會說服我父親讓我們結婚。除了妳,我誰也不要,我的妻子只能是妳。」他俯下身,親吻緋色櫻唇,以吻立誓。
不論山崩地裂,海枯石爛,她將是他唯一的執著。
深濃的情絲將愛戀的兩人纏繞著,綣綣深瞳映著凝眸美目,多少情意盡在相連的目光中,誰也不願移開視線。
「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呢?我算什麼,你們愛情故事裡的女配角嗎」
突然,一聲難以置信的悲憤女聲激狂地大喊,驚醒了擁吻中的情人,他們連忙轉過身,看向淚流滿面的嬌艷女子。
「香澄,妳聽我們解釋……」
「住口,你們還想解釋什麼!一個是我要好的朋友,要不是我的幫助,妳能來到東京遊學嗎?妳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最後竟連我的未婚夫也要搶走,妳對得起我嗎?!」
「香澄……」女子捂著唇,低低地抽泣。
「還有你,泉太蒼,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要步入禮堂了,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背叛我,你不知道我一直深愛著你嗎?我愛到足以為你犧牲一切,你不知道嗎?!」而他卻選擇傷害她,在她以為她終於要獲得幸福的前一刻。
是她的錯!她不該讓他們兩人認識,愚蠢地把自己推入痛苦深淵,她錯了,居然親手毀掉自己的幸福。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不會,今日,我要用我的血詛咒你們!不管時空如何轉換,你們將一如太陽和月亮,終其一生碰不到對方!」目一冷,她瞪著女子隆起的肚皮,更加惡毒的說:「妳的小孩將和我一樣不斷承受遭到拋棄的痛苦,一再一再地被愛所傷,除非有個心如鐵石的人願意付出真心!」說完,她迅疾抽出藏在袖中的刀子往手上一劃。
相擁的男女來不及阻止,驚恐地瞠大眼,只見鮮紅的液體一如嬌羞的櫻花,從嬌艷女子的細腕不停地冒出,染紅他們心痛又悲愴的眼。
心如鐵石……
既然心如鐵石又豈會輕易愛人,那他們的孩子豈不是一生無望?
第1章
「村長太太,我又來蹭飯了,有沒有好吃的,我快要餓死了,我帶了三顆奇異果換一頓飯,妳千萬不能把我趕出來,不然我會像流浪犬、流浪貓一樣可憐……」
一個頭髮像枯草,修剪得亂七八糟彷彿狗啃似的短髮女孩一陣風般衝進村長家,大剌剌地拉開深柚色的餐椅,一屁股坐下,絲毫不知客氣為何物,沒規沒矩的手沒洗就拿起一顆冷掉的炸丸子往嘴裡塞。
「哎呀!妳這丫頭怎麼老是說不聽,飯菜要熱的才好吃,冷菜冷飯哪能入口,待會鬧肚疼。」村長太太王美霞左手撈個長勺,右手拿著正要下鍋的湖南臘肉片,狀似生氣地叨念著。
「不會啦!阿霞媽媽,我的胃是鐵胃,什麼食物都裝得下去,就算妳給我一頭牛,我花上一個禮拜慢慢啃也給牠啃得乾乾淨淨,連牛皮也不剩。」她一向不挑嘴,只要能吃得飽就好。
「不許頂嘴,真給妳一頭牛,我還怕妳吃撐呢!」嘴裡念著,手上動作倒沒停,她順手煮了道豬肝湯,給這個叫她阿霞媽媽的女孩補補身。
「是的,教官。」她淘氣地行了個不三不四的軍禮,吐吐舌,扮個討喜的鬼臉。
「妳這丫頭!」
阿霞心疼的看著大口吃飯的常樂天,樂天是紅線村裡的低收入戶,是父不詳的私生女,由老弱多病的外婆撫養長大,家裡環境貧困,身上的衣物常常是半新不舊,都是鄉里間鄉親們捐助施捨的。
這女孩兒身世可憐,不但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對自己的母親印象也十分模糊。
阿霞還記得樂天母親那個孤獨瘦削的背影……唉,一個癡情的可憐女人,總是風雨無阻地站在村口的大樹下,翹首眺望,似乎在等待某個永遠也不會出現的男人。
後來,樂天的母親因為感冒引發肺炎,家裡沒錢看醫生,等他們發現時已來不及了,才到醫院門口就斷了氣。
那時樂天還小,不懂得什麼叫死亡,村裡的人怕她小小心靈受創,找不到媽媽而嚎啕大哭,就騙她說媽媽是出外工作賺錢養她……其實是草草火化了,骨灰就埋在她媽媽常年等候的梧桐花樹下。
以她這種環境出身的孩子通常會變壞,可是出人意料地,她反倒是開朗又樂觀,天真熱心,個性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樂天知命,不以逆境為困窘,隨遇而安。
只是呀!長到二十五歲了,她的感情路就跟她母親一樣超不順,像受到詛咒似,每一次歡歡喜喜的迎接新戀情,到最後都是失戀收場,沒一次成功過!
她眼尖的看到她包包裡的一抹紅,「樂天呀!妳小包包裡裝的是什麼,喜帖嗎?誰家又要辦喜事了,怎麼沒通知我一聲,我好去幫忙擬菜單啊。」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漏掉她這個村長太太。
一口湯差點噴出,常樂天快手快腳的將露出一角的紅色喜帖塞回斜背肩包裡。「不是啦!阿霞媽媽,是公所的同事要結婚,丟了個紅色炸彈要炸死我這窮光蛋啦。」不習慣說謊的她眼神閃爍,不敢看向真心關愛她的村長太太。
可她那一點小心思哪瞞得過早就成精的阿霞,精明的眼珠子一轉也不戳破,讓她保有一絲絲小女人的隱私。
「工作還順利嗎?沒人刁難妳吧!」
這孩子是餓了多久,連飯粒黏在嘴角,都顧不得拿掉。知道她家境不好,三餐不濟,阿霞心疼地夾了一塊油膩的肥豬肉到她碗裡,想把她養胖些。
「村長介紹的誰敢為難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還會把便當菜分給我吃,可是我最愛吃的還是阿霞媽媽做的菜,好吃得我連舌頭都要一塊嚼了。」她做出好幸福的表情,一口咬掉肥嫩的燉豬肉。
「就妳這張嘴甜,老哄得我開心,待會帶鍋人參雞湯回去,罔市嬸身體不好,要補一補。」這婆孫倆真是命苦,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書讀不好的常樂天像個野丫頭,沒什麼定性,勉強讀完高職後便沒再讀書,一來是環境不允許,二來是她也不愛唸書,一拿起書本就頭痛,因此一畢業便在附近的超商打工。
後來她外婆年紀大了,常這兒痛,那兒痛的,一身退化的老人毛病日趨嚴重,進出醫院是家常便飯,所以她沒一份正職工作能做得長,不是遲到早退被老闆辭了,便是自個兒不好意思曠職太多而自動請辭。
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等於要勒緊褲帶挨餓,三餐不濟是常有的事,為了幫助她早日脫貧,她老公便賣老臉,和頗有交情的鄉長磨上半個月,靠關係走後門,勉強在公所安插個小課員職位,工作性質類似助理,整天跟著課長外出訪視。
算是個閒差吧!因為人不錯的課長常會在上班時間讓她繞回家看一下外婆,若有需要也會體諒一下,讓她陪老人家上醫院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