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您受傷了?」羅良剛見他抱著衣嫿逸一動都不動,也不回答,嚇得半死,深怕他真受了重傷,可外表看來人似乎好好的,並未受到多大的傷害,希望他沒判斷錯誤。
其餘人等發現現場留有斑斑血跡,猜想先前曾有過一番惡鬥,再見衣嫿逸慘白著一張俏臉,肩頭又流淌著血,更加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小王爺……」羅良剛神色緊張地輕喚。不會是死了吧?但死人可有辦法瞪大眼,懷裡還抱著個女人?
強忍了許久,胸口不住翻疼,手指陷入他手臂的肌理,朱唇輕啟,本是要告訴他放她下來,她可以站得好好的,可當她的唇辦微啟時,一口熱血再也無法控制,尋找到出口立即翻湧上,噴吐出,染上他的衣襟。
蘭墨塵死命盯著她看,當她朝他吐血時,他的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目光始終不曾自她死白的嬌顏上移開,就是緊盯著她看,宛如一眨眼她就會消失般。
「啊!衣姑娘吐血了!」驚慌失措的人是羅良剛。
蘭墨塵看著更多的鮮血自她的嘴角流下,她的臉色已白得近乎透明,他的左臂仍緊緊摟著她,未曾松離。
「我……沒事。」她使盡氣力、鮮血流淌,只為告訴他,她沒事。
當她這麼告訴他時,積鬱在胸口的熱血跟著翻騰,他抿著唇,鮮血緩緩自他的唇角流下。
他的眼還是看著她,衣嫿逸昏昏沉沉之際,仍舊可以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他為何總是以高深莫測的眼神看她?當他這麼看她時,究竟在想些什麼?
「小王爺!您受傷了!您傷得重不重?」羅良剛看見蘭墨塵也吐血,看得他決昏了,他嚇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比起小王爺,他才是真正想吐血的那一個啊!如果皇上得知小王爺受了傷,一定會怪罪下來,他可承受得住皇上的怒火?
接下來羅良剛喊說了什麼話,衣嫿逸已聽不清,只能依稀感覺到四周的人既慌且亂,可有一雙手臂始終牢牢地抱緊她,不管旁人如何勸阻,抱著她的雙臂始終堅定、平穩。
倚靠在堅實的臂彎中,她未曾感到害怕,安心地合上眼,任由自己墜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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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墨塵與衣嫿逸雙雙負傷而回,駐營區鬧得雞飛狗跳。小王爺受傷一事何等重大,不僅只請軍醫問診,還特地派人到城裡請高明的大夫前來,以防稍有差池,所有人的腦袋瓜都得搬家。
羅良剛愁上加愁,本是想好好利用蘭墨塵回京後在皇上面前為他美言幾句,結果尚來不及拉攏蘭墨塵,便已出了事,現下他求得不多,只要求蘭墨塵能好生待在駐營區,別再帶著寵姬說要看星星、望月亮,那他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
思來想去,蘭墨塵都該好好感謝他,若非他及時帶著大隊人馬趕到,蘭墨塵和他的寵姬早就命喪黃泉,可偏偏蘭墨塵對他的守護沒多做表示,雖說他的保護是職責所在,蘭墨塵至少可以說幾句好聽話,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吧?
這些個權貴子弟就是不懂得身為下屬的心酸,也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他又不能與高高在上的小王爺計較,唯有將不滿放在心中。
本來他還想問蘭墨塵究竟是遭遇到誰的襲擊,但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到,他們去的是「荒漠蒼狼」的地盤,除了「荒漠蒼狼」外,還會有誰?發問是想讓蘭墨塵明白,他很重視這件事,也會派人將膽敢冒犯小王爺的人全都抓來,可惜的是蘭墨塵下令不見任何人,連他這堂堂的大將軍都被阻擋於帳外,因此心中儘管存有再多的不滿,又能說什麼?
總之,希望這回的事能給蘭墨塵一個教訓,教他往後再也不會帶著寵姬四處遛躂,累得他火燒眉毛,到處找人。
羅良剛怏怏不快地對蘭墨塵營帳外的守衛說了幾句他很關心小王爺之類的話,這才悻悻然地離開。離去前,他見到獨子羅力輔一臉焦急苦惱,沒好氣地自鼻孔重重噴了口氣,邁開大步,準備對力輔曉以大義。眼前可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們去做,絕對不能沉迷於女色當中!
帳內瑩瑩燭光,光與影閃動,蘭墨塵彷彿入定般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床榻邊,他的眼望著床榻上昏睡的人兒,俊美無儔的臉龐沒半點表情。
一旁的雲雩看得好害怕,平時的小王爺臉上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她從來沒見過他面無表情的時候,隱約感覺得出有啥不對勁,偏又說不出來,所以就是感到莫名的害怕。
「小王爺,小姐由奴婢來守著,您累了休息吧。」雲雩小心翼翼地站到他身邊,請他到臨時備好的另一張床榻休息、休息,就這麼硬直地坐在衣嫿逸床邊也不是辦法。
「我不累。」蘭墨塵的嗓音變得低啞,若不細聽,恐怕會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是。」雲雩可沒膽指出他形貌有些憔悴的事實來。
「況且,我並沒有守著她。」他沒有,他只是想坐著,又正巧坐在她身畔罷了。
「是。」除了是,雲雩不敢反駁。她跺到一旁為他倒了杯君山銀針,小王爺都坐了好半天,滴水未進,一定渴了。
「小王爺,您喝口茶潤潤喉吧。奴婢這就出去吩咐人為您張羅晚膳,您可有特別想吃的?」
「不用了,今天白天我吃過了,現下還不餓。」蘭墨塵聲音平板地回她,頭也不回,保持同樣的姿勢。
「是。」雲雩沒忘了蘭墨塵口中所說的吃過是早上的事,晚些不過是一杯寒頂茶以及和衣嫿逸共同分享的梅花糕罷了,才吃那麼點東西,哪撐得到現在?可不管她有再多的疑慮,終究是沒膽說出口。
「你說她是不是睡得太沉了?」蘭墨塵天外飛來一筆。
「奴婢猜想,或許晚些時候小姐便會醒來了。」衣嫿逸肩上有傷,加上受了內傷,昏睡總比醒來受疼要好。
「是嗎?」她的胸口輕微地起伏著,表示正在呼息,並非死去,所以醒來是遲早的事,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為何腦際會閃過她再也醒不過來的念頭呢?未免太蠢了。
況且她要不要醒來,有何必要在意?需要他去在意的事情太多、太多,比如要怎樣才能順利抓到「荒漠蒼狼」,教「荒漠蒼狼」再也不得縱橫大漠,掠劫往來商旅,這才是目前他最需要關注的事,不是嗎?
將她丟給雲雩照料即可,雲雩向來細心,所以母親才會派她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有雲雩在,有何好擔心的?
既然如此,他還傻坐在這裡做啥?旁邊有的是舒舒服服的羅漢床,看他是要坐、要躺都行,何苦僵坐在這兒?
不!不是僵坐也不是呆愣,是他正好相中這個位置,而她剛好躺在一旁,嚴格說來,是她佔了他的位置,他不過是看她受了傷,不想將她移動罷了,如此而已,別無其他。
可他一直坐在這裡做啥?為何要直盯著她瞧?難道平日還看不夠,現下連她睡著也要緊盯著看嗎?
起身離開吧,別再看她了!除了一張慘白的臉與滲著血的肩頭,有啥好看的?
蘭墨塵緊抿著唇,拚命說服自己起身離開,但他動不了,不管再怎麼告訴自己要離開,雙腿彷彿有自己的意志般,就是無法動彈。
雲雩站在一旁,他沒出聲,她亦不敢再說話,乖乖等候隨時可能會有的差遣。
「雲雩,你說平時這個時候我都在做些什麼?」
「小王爺平時這個時候不是陪著王爺與公主用膳,便是進宮陪皇上、皇太后用膳,再晚些時候有時會下棋、彈琴、聽戲或是練功,不大一定。」端看那天他的心情如何,就會有不同的安排。
「聽起來頗無趣的,可總是有事做。」也就是說,他從不會盯著昏睡中的她看,那為何今日會大不相同?
打從她進到王府,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她爹——衣青雲的心思誰人不知?不就是厚著臉皮透過各種關係管道央求貴妃、大臣說項,將她硬塞進王府嘛!說是他們兩人年齡相仿,可以作伴,再者也想讓她學點禮儀,可事實上是想要他看中衣嫿逸,讓她飛上枝頭變鳳凰!
衣青雲這點心思豈瞞得過他們?正因為衣青雲打著如意算盤送她進府,他才會不喜歡她有目的的出現。況且,既是有目的,她就該和她爹一樣卑躬屈膝,像所有人一樣見到他就努力地討好他才是,可她從不!
她總是冷面以對,好似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相當,她並沒有不如他,並非是厚臉皮不請自來的食客。他常常在想,為何她能那樣鎮定?為何她待在府裡能待得那樣自然,宛如那兒天生就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