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你來不是要一直聽你說對不起的。」
「我……對不起——對不……」關夜舞趕緊摀住了唇,彷彿是個做錯事的小女孩似的,下巴都要抵到了胸口。
「你先去準備早餐吧。」簡短的交代後,尹白轉身走入房內。
雖然他並不是個喜歡刁難別人的僱主,但是這女人目前的表現,根本連基本要求都無法滿足。
照理說,她一開始的表現就足以讓他將她踢出門去,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雙惶惶不安的晶眸時,他的心竟然有種不捨的憐惜,甚至有種想要呵護她的莫名情緒。
真是見鬼了!
搖搖頭,視線觸到扔在一旁的恤,頓了頓,他乖乖的套上了它。
第二章
當尹白走出房門,還沒走進餐廳時,耳邊就傳來了弟弟炫耀似的大嗓門。
「所以說啊,蛋就是要這樣煎才會漂亮,而且不可以太熟喔,半生半熟的那種滑嫩感最讚了。」
「是嗎?你懂得真多。」關夜舞崇拜的聲音跟著揚起。
「沒什麼,嘿嘿,啊,麵包烤好了,你去坐著吧,還有,你想喝咖啡還是牛奶?」
「謝謝你,我比較習慣喝牛奶。」
若他是個外人的話,一定會以為傭人是那個被捧得暈陶陶的小子了。
「給我一杯咖啡。」尹白大步走入餐廳,讓餐廳內溫馨的氣氛霎時僵了住,沒人敢吭聲。
「哥。」尹浩尷尬的乾笑幾聲。
「我從來就不知道你這麼能幹,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就不用請女傭了。」他在餐桌旁坐下調侃。
「對不——不是,」她差點忘記他討厭她說對不起,「尹先生,浩浩只是純粹想幫忙……」
浩浩?已經叫得這麼親熱了?他微微挑起了眉梢。
「哥。」尹浩連忙放下煎蛋的鍋鏟,朝他走去,眨眨眼悄聲道:「你不懂啦,這可是把妹必勝戰術之一。」
「把你的頭!」狠敲了他的腦袋一下,「我不是花錢請人回來讓你把的。」
「喔,很痛耶!」尹浩捧著腦袋抱怨。
「知道痛就好。」瞪了弟弟一眼,還來不及繼續訓話,廚房內已經傳來一陣瓷盤摔碎的清脆聲響,接著是呼痛聲。
兄弟倆互看了一眼,尹白率先衝入了廚房。
只見地上佈滿了盤子的碎片,方才尹浩幫忙煎好的蛋此刻則躺在地上那一片狼藉間。
關夜舞則是蹲在地上,慌張的按住因為想要收拾碎片而不小心割傷的手指。
鮮血自她按壓的指縫處流出,一滴滴的染紅了藍色的瓷盤碎片,彷彿墜落的玫瑰花瓣。
「對不起,我馬上整理乾淨!」忍住傷口的疼痛,她倉皇的伸出手想繼續拾起那一片片銳利的碎片。
「哎呀,你的手都流血了還管那些碎片幹麼?不要再撿了——哥?」尹浩急忙想上前阻止,卻被哥哥擋住。
「你去上學,不要遲到。」尹白淡淡的命令。
「可是——」尹浩遲疑的看著關夜舞淌血的手指。
「去!」長兄如父,他的聲音有著不容反對的威嚴。
「走就走,不過你可不要因為這樣就解僱人家喔。」尹浩這才不甘不願的背起書包,邊往外走邊不放心的交代。他還想去學校跟那些同學炫耀自己家裡有個超美的俏女傭咧。
「我很快就可以收拾乾淨的。」關夜舞並沒有停止用那雙柔嫩無瑕的玉手撿拾碎片的動作,而不可避免的,她的生澀與笨拙又讓她多了幾個傷口。
但這次她並不敢呼痛也不敢縮手,一心只想將這一團混亂清理乾淨。
「該死,住手!」尹白濃眉緊蹙的低吼。
纖細的身子一僵,怯怯的抬起水眸望向他,抿唇請求,「請不要趕我走。」她不放棄的又朝碎片伸出手……
那倉皇無措的眼神讓尹白的心莫名揪起,惱怒的蹲下身攫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扯起往外走。
他的大掌溫暖寬厚,熨燙著她與他接觸的肌膚,讓關夜舞慌張的燒紅了雙頰,尷尬的掙扎著,「請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睇了她一眼,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強硬的將她拉到了客廳。
「等等,我的行李還沒拿。」就算要趕她走,也用不著這麼急吧?她頓覺羞辱的紅了眼眶。
可尹白卻像沒有聽到她說話似的,將她按入客廳的沙發坐下後,不發一語的轉頭走了開。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關夜舞愣了愣,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又走了回來,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箱子,上面還有個紅十字的圖案。
「手伸出來。」他在她面前蹲下,沉聲命令。
他的聲音有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在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乖乖的伸向了他。
只見尹白握住她的手,仔細查看她還沁著血的傷口,自言自語的道:「還好,沒有割太深。」
他自急救箱拿出了碘酒與棉花,小心翼翼的清理她的傷口。
原來他不是要趕她走,而是要替她擦藥?
一股甜甜的暖流霎時流過了關夜舞的心窩,沒想到外表粗獷的他,動作竟然會這樣的輕柔,好像怕將她弄痛似的,輕輕用棉花棒擦拭著她的傷口。
「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好了——啊!」她又羞又窘的道謝,伸出手想要接過棉花棒自己處理,可沒想到卻又不小心碰翻了碘酒,將桌面染上一片暗紅。
尹白瞟了一臉愧疚的人一眼,只是沉默的將倒下的碘酒扶起,垂睫繼續替她上藥。
那一眼有著嚴厲的警告——不許動!
關夜舞確切的接受到他的訊息,對不起三個字及時吞入喉頭,抿著唇,乖乖的任由他掌控一切。
被他握住的地方好像火在燒似的催快了她的心跳。
他應該沒有聽到她怦怦作響的心跳聲吧?
偷偷的自濃密的翹睫下瞄了他一眼,此刻的他正專注的替她包紮著傷口,讓她放心的讓自己的視線逗留在他那張性格的臉龐上。
第一眼看到他時,她還處於慌亂狀態,並沒有太過於留意他的模樣,只大概覺得他是個比一般人還要好看的男人。
但現在靜下來仔細看著他,卻發現他哪只比一般人好看而已,那百分百性格的堅毅臉龐,更讓他添加一種特別吸引女人的男性費洛蒙。
他的黑髮粗黑濃密,沒有抹上任何發膠與發油,只是任由它們自由的凌亂著,讓他粗獷的線條顯得桀驁不羈,跟她以前接觸的男人有著完全不同的形象。
關夜舞凝視著他如雕刻般的英挺五官,腦海中聯想到的是爸爸擺設在家中的昂貴羅馬武士雕像。
是啊,他就像是個武士一樣,讓她逃脫了以往世界的牢籠,還替笨拙的她包裹傷口。
原來,男人也是有溫度的,而那溫度此刻正讓她整個人暖烘烘,連被割傷的傷口都不疼了。
「好了。」尹白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將關夜舞自「遐想」中喚醒,「我想傷口暫時還是不要碰水比較好。」
「謝、謝謝。」她收回手,失去他的溫暖讓她有點失落,真是怪異的感覺。
將藥品收進急救箱,尹白站起身將箱子放回原處,再走回她面前的沙發上坐下,把灑出來的碘酒用抹布擦乾淨才出聲。
「說吧,你以前真的當過女傭嗎?」他的雙手環胸,犀利的黑眸直視著她。
「呃,我、我以前只有當過鐘點女傭。」她閃躲著他審視的眼神。
「是嗎?」他很懷疑怎麼會有人願意請一個笨手笨腳的傭人。
「嗯、嗯,我只是對這裡的環境還不熟悉,所以才會出錯……」她趕緊找理由掩飾自己的生澀。
「我要請的是個不會出錯的傭人。」尹白的黑眸微微瞇起,「你似乎並不適合當一個傭人,或許你應該另謀高就……」
「不,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適合沒落腳處的她從事的行業了。
「為什麼?」他追問。
「因為……因為……」她總不能將她想逃避的過去全盤托出吧?「因為我需要錢。」她順口說出了一個最合理的理由。
他微微瞇起了黑眸,「缺錢?」
「嗯、嗯,我獨自在台北讀書,剛畢業又找不到工作,所以……」她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你就先當女傭?」尹白幫她完成未說出口的話。
關夜舞的下巴幾乎要抵到了胸口,點頭的動作輕微得讓他幾乎沒有察覺。
直覺告訴他,在她的說詞背後還有一段複雜的故事。
他應該要緊迫盯人的逼問,但她孱弱肩頭的微微顫動,卻讓一向冷峻的他有種不捨——該死,他是怎麼了?
「尹先生。」她仰首,美麗的臉上彷彿白紙似的毫無血色,「我懇求你讓我試試看,請你。」
那雙蘊著霧氣的燦眸哀求的直視著他,讓他原本打算脫口而出的拒絕又嚥回了肚中。
「拜託。」她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雙手緊握在胸前。
該死,她就像只柔弱的小白兔,正苦苦哀求大野狼給她一線生機似的。
他倏地站起身,掩飾自己心頭那一抹莫名軟弱的情緒,淡淡道:「你已經看過我們家的成員了,平常你只需要整理家務,洗衣與煮飯,三餐中只需要準備早餐跟晚餐,其他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