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這次的失去,他終於知道小水兒是他遺失不起的,一向冷情只想玩殘天下的他,因為這瓢并州來的純純之水把他給困住了,他再也不能在純水之外遨遊,因為少了這瓢水他連呼吸都不成,他心下駭然,卻無計可施啊!
他對她的心境如此,可她……
思索著她在鬼窟時說的話,他胸臆中忽地怏怏不快,這丫頭為何會說出那些話?
她恨他,她竟恨他呢!
他可是無法容忍她會恨他這事。
「大人,大夫來了。」尚湧上前小聲稟報。瞧見坐於床邊的主子,臉色千變萬化,陰晴不定,伺侯大人多年,他不曾在大人臉上看見如此多變的表情,姑娘都平安回來了,大人在煩惱什麼?
「讓他進來。」他收神吩咐。
尚湧立即去將人領進來。
這位是姑娘的專屬大夫,這回由洛陽來長安,大人就囑咐他一路跟來,防的就是怕路上姑娘身子有所不適,只是沒想到,這回何只不適,還險些喪命。
大夫小心繞過床前的公孫謀,仔細的為床上的人聽脈看診。
半晌後。
「兩天過去了,她為何還不清醒?」公孫謀沉著臉問。
大夫十足小心,躬身回答,「回人人,鴛姑娘這回是受了極度驚嚇,又因飢寒交迫多日而引起高燒,所以這才會遲遲未能清醒。」
他親眼見過公孫謀因找不到鴛純水而神情狂逆,深知如今人找回來了,如果醫治不當讓人死在他手上,自己絕對會陪葬,而且死無全屍,因此答起話來特別謹慎,但再謹慎姑娘她……
唉!
「那高燒會一直持續下去嗎?」公孫謀再問。
「小人……」
「為何說話吞吞吐吐?」俊顏略顯不耐的質問。
「因為……姑娘似乎沒有求生意志。」大夫終於說出口了。
「什麼?!」他倏然起身,劍眉怒揚。
「大人……」大夫立即驚得跪地。
「你給本官說清楚,這丫頭為何沒有求生意志?」
「稟……大人,一般來講,依姑娘的病情早該退燒了,但是她似乎處在惡夢當中,意識裡並不想醒來,甚至……」
「甚至什麼?」他疾問。
「甚至……對湯藥產生排斥,不願飲藥除熱,就算勉強灌入,身子也不願意吸收……」
「混帳,你治不好她竟對本官說些渾話搪塞!」公孫謀勃然大怒。
「大人息怒,小人句句實話啊!」大夫忙叩首道。
「實話?」他倏地瞇起眼,人也冷靜了下來。「你是說這丫頭想死?」
「小的……不敢直言……只是、只是猜測。」大夫低首拭汗,就怕再多言觸怒他提早引來殺身之禍。
「……」犀利的眼眸改盯向床上的人兒。
她想死?她居然想死!
只因為他殺了伊居政?
還是責怪他救她救遲了?
瞧見她睡夢中仍緊擰著眉心,她還處在惡夢中,忽地一句囈語,「恨你……」
他的臉色不由得凜冽起來。
什麼事會讓女人生恨?
聰敏如他,露出冷酷笑痕,這丫頭真不聰明!
她竟懷疑他的愛!
第四章
「水兒,醒來,本官要你醒來!」公孫謀怒極。
這丫頭睡了四天,也連著高燒四天,再這麼下去,她真會「求仁得仁、求死得死」,偏偏這是他最不允許的事。
「醒來,你不是懷疑本官要殺了你嗎?你醒來看看,這會究竟是誰在殺誰?」他朝著不肯醒來的人怒問。
一旁的尚湧與袁妞兩人幾乎紅了眼眶,大人說的沒錯,她再不醒來,大人即將要被自己的怒火狂燒而死。
原本以為找回小姐,一切就會沒事了,哪知小姐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就是不肯醒來,急得大人已幡然變色卻無法可想。
袁妞暗自心急不已。
「你當真要與本官嘔氣?」他撩過衣袂坐向她的床沿,怒極反笑。
鴛純水仍然不言不動,全身火紅高熱不退。
「好,既然你不願意自己醒來,就讓本官親自將你喚醒!」他一臉怒濤洶湧。「去,去為本官備上一大桶的冰水來。」他充滿戾氣的轉身吩咐。
「冰水?」袁妞驚愕。要冰桶做什麼?
「去!」他不耐煩的催促,整個人暴躁異常。
她不敢擔擱,迅速命人扛來浴桶,在桶內置滿冰寒的冰水。
「你們都下去吧。」他一擺手要大家退下。
眾人哪敢多問,紛紛退下。
他寒戾的眉宇露出焦慮,竟抱著鴛純水一起步入冰得駭人的冰水之中。
冰水凍得人寒徹心骨,他眉頭也沒皺一下,低首見懷中的人兒依然沒有動靜,他面色一凜,發狠的將自己與她一起沉入桶內,他閉著氣狠命瞪著她到底肯不肯醒來,他在逼她,用最狠絕的方式逼她。
醒來吧,本官的小水兒,你醒來吧!他與她同苦,如果她有知覺該知道他的決心才是。
寒意蝕骨,不知是感受到瀕死的刺激,還是察覺到他同苦的決心,她嗆出水來,在水中勉強睜開渙散的雙眼,無法呼吸,她痛苦的嗆咳個不停。
「你醒了!」他驚喜,立即抱著她浮出水面。
「咳咳……」一出水面,她猛吸了一口氣。
「小水兒!」見她有了意識,公孫謀激動得埋進她的頸窩,久久不能自己。她總算醒了!
「你……」醒來驚覺自己竟然處在冰水之中,而抱著她的人正是她極不願意再見到的人,她用盡力氣,奮力的要推離他。
「別推離本官,本官不會放手的。」他紋風不動的悶在她的頸窩說。早知道她醒來後會有此反應。
「你!」她大病未癒,依舊乏力,只能氣結虛弱的任他抱住。
「小水兒,你聽本官說——」
「我不聽!」無法掙脫他,她恨極的撇過臉。
他犀瞳盯鎖,面容轉陰,驀地揪住她的下顎,俯首咬上她的紫唇,她一陣劇痛,竟嘗到了血味,這傢伙居然咬她!
咬上她的唇後,他嗜血殘忍的吸吮她流出的腥血。
「你!」劇痛讓她掄拳,更加憤怒的要推開他。
寒水中他鎖住她的身子,硬是吮得彼此滿口鮮血,紅血甚至滴染了水面,他依舊不罷休,強硬的伸進她的口裡,激烈的冰水混著血味,在彼此的口舌中翻攪,就連她無助憤怒的聲音也被吻得破碎,只能藉由他口舌喘息間斷斷續續的咒罵著,直至她的反抗成了無力的低吟後他方才罷休。
「你……」她孱弱的身子幾乎吃不住的喘息不已。
他狠狠的瞪視她。「本官沒有負你,這是對你不信任的懲罰!」
鴛純水聞言呆愕。「你沒有負我?」
他陰霾的怒視。「你以為本官要殺你?你以為本官口膩了你?你以為自己的命運就像那幾位消失的美人一樣,是嗎?」
「不是嗎?不是你將我丟在那鬼地方,要我自生自滅的嗎?」她含淚質問。
「當然不是!」
「若不是又有誰能夠在你公孫謀的手中將我帶走丟棄?」
「問得好,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的敢將本官的小蟲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劫走,本官也很好奇,這事本官將會徹查到底,絕不允許再有下回!」他怒不可遏。
「下回?」她驚恐的眼眸縮了縮。
見她如此,公孫謀惱怒不已。「水兒別怕,本官不容你再出錯的。」他低聲安慰。
「真不是你?」昏沉中她依舊半信半疑。
「唉,你可還記得『推背圖』嗎?」他突然問。
「『推背圖』?」
「那預言圖早就道盡了你是本官的宿命剋星,為了你,本官不借毀國滅家,這是宿命,宿命啊,本官已不再懷疑自己對你的眷戀有多深了。」他深情的表白,因為再不說,他怕這丫頭死腦筋,她不想活的招數可要嚇壞他了。
「啊……」意外聽見他不再保留的言詞,她傻傻的不知如何反應。
「傻丫頭,還不信嗎?你說,本官若對你可以無情,又怎麼能夠見不得你受一點苦?」
是啊,這傢伙對她始終如一的溺愛,自己對他誤解了嗎?她此刻又回到他身邊了,他救她回來了,若要她死又怎麼會救她?「你……」
「本官沒有負你!」他沉著臉再次申明。
「爺!」她淚光盈盈,淚珠不住委屈而下,主動撲向他,她哭得涕淚交加,既然信了他,所有受到的驚恐懼怕也就不再硬撐,一古腦的全賴著他傾洩而出。
公孫謀心疼的撫抱著她,他的小蟲子受了苦,他的自責無法言喻,悔恨自己怎能護不住她,隱隱發顫的雙手,透露出他熊熊的怒火,他差點失去這丫頭,差點就失去她啊!
未免驚嚇到她,他努力平復怒潮,忽然察覺到懷中的她抖了一下。「冷嗎?」起身將她抱出浴桶.
「冷,為什麼我們會一起在這冰水之中?」她抹去淚水奇怪的問。
他斂眉淺笑。「你高燒不退,又執意求死,本官是在為你降體溫,順道喚醒你。」
她紅著臉任由他將她身上濕透的衣物褪下,再將她密裹進暖被中,然後他一臉擔憂的以手覆著她的額,確定她已退了高熱,一抹放心的笑容這才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