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夜,子時,李樗以銀簪刺破白玉璇掌心,鮮紅的血一滴落鏡面,神鏡浮現一片霧,一道白光射出,進入白玉璇體內,靈肉合成一體的他目光清澈有神,熠熠閃著懾人銳芒。
「什麼,母后死了?!」
但他怎麼也沒料到在山洞內待了五日養傷,當沈懷明、空影率眾人來尋人時,同時帶來青天霹靂的消息——風華絕代的聖德太后因病亡故,享年三十有七。
母后過世了,他幾乎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他從沒想過愛他、惜他、憐他的母后也有不在人世的一天。
難怪白鶴年會派出上千死士追殺他,那老賊貪戀母后美色才遲遲未對他下手,如今美人已得不到了,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加上皇上私自離宮,本就是上天送給他的大好機會。
甚至等不到百日,白鶴年已私擬聖旨,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在七七四十九天的國喪後登基為帝,再以帝王之尊親自送葬聖德太后和癡帝入皇陵,長伴先帝左右。
為了不讓陰謀得逞,傷勢未癒的白玉璇在眾親信的護送下快馬加鞭回宮,李樗這位和皇上形影不離的小廚娘當然伴駕返回,還被迫搬入蟠龍殿偏殿,和白玉璇扮演一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人。
至於是不是作戲,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柔呢?」陷害她的人她絕不放過,好歹是親姊妹,那李柔怎麼狠得下心?
「死了。」白玉璇神色愉快,拉著藕白小手放在大掌上揉捏,不時湊過鼻子輕嗅淡淡的乳香味。
「死了?」他在開玩笑吧!好端端的,年紀輕輕、健健康康的李柔怎麼會突然死了。
「她混在送嫁隊伍中,打算在出關前和丫鬟私逃,沈懷明派人收殮屍首時,發現她與一名叫秋月的丫鬟死在一塊,身中數刀,而且還偷藏一大包懿德公主的陪嫁首飾,約值數萬兩。」不愧是守財奴的姊姊,連要逃走也不忘挾帶可以換成銀子的珠寶。
「那她的屍體送回李府了嗎?」老太君肯定承受不住,養了十幾年的心頭肉就這麼沒了,她能不椎心嗎?
這點李樗倒是猜錯了,在三個女兒都入宮後,唯恐無人承歡老母膝下的李雲天將小妾高姨娘送回府,李靜和李拙也回來了,孫女再親也親不過為其送終的小孫兒,李拙的陪伴讓李老夫人十分高興,她不拜佛也不吃素了,幫著李靜找了一門好親事,明年開春便要出閣。
常氏因此氣出病來,女兒李樂的進宮不僅未撈到半點好處,反而讓她賠掉了不少嫁妝,上千畝田地和一大片林地也不曉得被何人買走,如今大興土木蓋溫泉山莊,得不償失的她病得更重了,幾乎把當家大權讓給明艷大方的高姨娘。
白玉璇哼笑。「以公主之禮厚葬,她夠風光了。」
明明是害人的小人卻得到無比殊榮。
「那和親一事呢?」兩國聯姻一旦破局,吃苦受累的是無辜百姓,鐵騎一過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哼,那群蠻子真敢越過嘉定關長驅直下嗎?不過是攝政王許了他們城池數座就養大膽子,以為我天機皇朝是好欺負的,人高馬壯的確是他們的優勢,可是打仗是要靠力氣的,他們長途跋涉,我方以逸待勞,真開打,鹿死誰手猶未知。」
「你打算截斷他們的後勤補給?」李樗猜想。
他笑著往她肩頸一環,輕擁入懷。「沒錯,北夷人本就缺衣少食、生活困苦,我讓古雙鴻把他們賴以維生的牛羊給劫了,要他們用鐵來換,否則過不了這個冬季。
鐵即兵器,用兵器換糧還打什麼仗,手中無刀只有任人宰割的分,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長年像土匪般掠奪別人的北夷人也有被人打劫的一天,簡直大快人心。
「所以說不開戰?」真好,她的甜食鋪可以多開幾間,她還想賣披薩、熱狗和霜淇淋。
「是不開戰,不過你也未免太開心了,好像堆了一座金山銀山在你面前。」讓他很不快。
李樗瞇著眸笑。「我的小金印呢?還我。」
「我說過會還你一個更大的,你急什麼。」他命人打造中,帝后大婚時,她便能瞧見,准讓她瞧到傻眼。
「口說無憑,還沒拿在手上都是假的,君無戲言也有可能說大話。」
其實她暗暗為他擔憂著,老謀深算的攝政王可不好對付,他和他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想趁機扳倒這棵在朝中扎根甚深的大樹相當困難。
白玉璇輕勒她脖子一下。「李小樗,光你這句嘲笑我的話,我就能治你大不敬的罪名。」
「啊!我好怕,皇上。」說完,她逕自笑了起來,以肘往他胸口輕撞。「不過你怎麼不喊我醜女人了,是良心終於找回來,知道對有再造之恩的大恩人要心懷感激,決定好好地報答我一番?」
「恩人?」他嗤哼,似有不屑,但深潭般的黑瞳漾著寵溺笑意。「誠如小白所言,看久了也就不算太醜,雖然和我比起來還是庸脂俗粉。」
李樗抬頭一瞧他絕世美貌,不禁自慚形穢的歎一口氣。「沒事長得這麼好看幹麼,根本不讓人活嘛!瞧過你之後,這世上哪還有美人,簡直是害人不淺的妖孽。」
「我害到你了嗎?小樗兒。」最好是那雙璀璨如星的水眸再也瞧不進旁人,只看得見他。
笑得如美玉生輝的白玉璇又美上三分,宛若他身後的白梅瞬間全部綻放,襯出他絕世姿容,好風韻,天然異俗,讓人移不開視線,直直地盯著他發癡,一眼就定情。
李樗亦不例外的看得有點傻了。心裡糾結呀!久久才從迷眩中回神。「你到底是小黑還是小白?我都快被你搞迷糊了。」
「你希望我是小黑還是小白?」他一隻手悄悄爬上纖裊腰際,若有似無地上下摩挲,頗為樂在其中。
她苦笑。「我想念小白的天真和無心機,看到他,我會覺得很安心,他不懂算計,待人真心,嬉鬧度日過得開心就好,他是不沾人間塵埃的金童,而小黑……」
頓了頓,她看了看他,內心有說不出的複雜情潮。
「小黑是活在真實中的,他知人性、懂善惡,他心思剔透,懂得保護自己,他有目標,知道什麼是活著的意義,也更懂得去爭取。」一個是單純的孩子,一個是複雜的大人。
「那你喜歡哪一個?」他順勢一問,想趁她沒防備時問出她的真心話,她心裡中意的是誰。
「嘿,停住,你越線了,別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為所欲為,本人是甜食鋪的老闆足以養活自己,不吃你這口皇家飯。」抉擇提都不用提,她沒有答案,因為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問個明白不罷休的白玉璇眨著眸子,好不純真地望著她。「小樗,你不疼我了,小樗欺負人。」
「你、你……你好過分,太狡猾,別用無辜的眼神看我。」她會心軟,忍不住揉揉他的頭,說聲:要乖呀!小白。
小白是她不能抗拒的軟肋,她會想寵他、慣他,盡一切可能保護他,讓他永不知曉何謂煩惱。
「小樗兒,你就這點能耐嗎?稍微耍點手段就把你擊潰了,好在我的後宮只有你一人,要不華相思、馬丹顏、羅夢容這幾人進了宮,你大概會被她們啃得屍骨無存。」女人間的爭鬥向來更陰險狠厲,教人防不勝防。
「白……皇上聖明,什麼叫後宮只有我一人?你的後宮我可不參與,我們當初說好的。」她才不會跟一群女人爭一個男人,太費心神了,心不專一的丈夫還不如一箱銀子實在。
白玉璇裝傻的勾笑。「有嗎?那是你跟小白談好的入宮條件,只做廚娘不選秀女,但我不是小白,朕是白玉璇,你的皇上。」
他連朕都搬出來了,有存心耍賴的嫌疑。
其實自從兩人回宮之後,他們向白鶴年佯稱天水神鏡已經遺失,欺騙他魂魄歸體的白玉璇仍是不懂世事的癡兒,兩人整天嘻嘻哈哈地玩在一塊,一如之前李樗剛入宮的模樣,教人不起疑心。
唯一不同的是,他倆走得更近了,不時裝出你儂我儂的親暱樣,說些讓宮女、太監起雞皮疙瘩的肉麻情話,兩顆頭顱湊得近似在情話綿綿,事實上是鬥嘴,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調侃,讓旁人瞧了真以為小兩口好事近了。
因為他們「演」得太投入了,連喪母之痛也很快平復,因此準備登基卻功敗垂成的白鶴年又生出新計,他打算收買李樗,讓她暗中控制白玉璇並趁機殺害,他許她一座黃金城。
很誘人的報酬,她差點點頭了,結果被白玉璇狠訓一頓她沒道義,兩肋插刀是說假的。
「最詐的就是你,你這種行為叫詐欺。」還君無戲言呢!分明是出爾反爾的小人,用小白擺她一道。
「詐欺?」嗯,他記住了,很貼切。
「喂,別再摸了,我忍你很久了,你是登徒子還是採花大盜,有些行為過頭了,別忘了我們目的是扳倒攝政王可不是壞我名節,你這樣會害我一輩子嫁不出去。」壞心眼的小黑,就是見不得別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