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妾怕傷了姐妹們的和氣,後來又聽說王妃將陪嫁婢女趕出王府,雖不知是何事,卻也猜得出定與此事相關,既然有人頂了罪……家和萬事興……」文氏看見柳氏怒目一睜,嚇得連忙下跪求饒。
方氏跪在文氏身旁,哭道:「柳奶奶,饒了婢妾吧,素日裡,徐氏驕橫無理,我和文姐姐常在其淫威下,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生怕惹惱徐氏。先前徐氏贈婢妾的薰香裡有淫藥,婢妾不知,使得王爺在婢妾屋裡多待了幾回,後來被奶奶查出來,禁足婢妾三個月,婢妾才曉得自己中了套。婢妾雖然吃虧,卻也不敢多言啊。」
方氏開了頭,陳氏、文氏紛紛落井下石,將徐氏做過的骯髒事,一一列舉出,便是思棋也在最後關頭,為了保全自己,將眾人所言之事,做了證明。
至此,徐氏再也無言反駁,她癱坐在椅中,心一寸寸冷下,看著眾人打落水狗的嘴臉,淒涼一笑。
今日是她,明日呢?她們怎就認定柳氏會放過她們?
「好一個徐氏,手段惡毒、心思狠辣,王府怎容得下你這種人。王爺……」柳氏轉身向齊穆韌討說法。
齊穆韌看了徐氏半晌,心底泛起一絲冷笑,他沒想過防備徐氏,雖然她與葉家有親戚關係,卻是個沒腦子的女人,一言一行全翻不過他眼皮子底下,沒想到,她竟是有本事的,「寫一封信給徐家,將徐氏所有罪行一一羅列,連同嫁妝送回徐府。方氏、文氏舉發有功,加俸兩個月,允回娘家一趟,至於你……」緩緩轉頭望向柳氏,他淡言:「你主持中饋卻治家無方,往後,就讓夏氏幫你分憂吧。」
齊穆韌丟下話,掃一眼滿屋子女人,轉身離開梅院。
柳氏臉上青白交錯,懲罰徐氏,她舉雙手贊成,讓夏氏為她分憂,她也認了,她就不信夏氏敢同自己搶權,但獎勵方氏、文氏……這算什麼?這不是在鼓勵她們以後互相揪別人的小辮子,如此作法,後宅還有安寧日?
王爺此舉用意是什麼?他不是最痛恨後宅不寧,怎會親手埋炮竹?
怔忡間,臉色死灰的徐氏突然暴跳起來,往柱子衝撞過去,柳氏一驚,大聲呼喊,「快阻止她!」
兩個嬤嬤上前,用力將她拽下,可速度不夠快,徐氏額上還是撞青一塊,柳氏滿肚子火氣正無處發洩,劈頭就是一陣巴掌,將徐氏打得面目全非。
「你這個賤貨,有膽去死,怎麼沒膽認錯,敢做不敢當,下毒只敢賴在別人頭上……」
柳氏劈哩咕啦罵一大串,文氏、方氏、陳氏不敢作聲,靜靜看著她發作,唯獨夏氏離開座椅,向柳氏盈盈一拜,像無事人似的說:「妾身感謝王爺錯愛,但妹妹的身子骨著實不行,還望姐姐體諒,無法為姐姐分憂。」
話說完,人也走了,留下滿屋子紛亂。
夏氏離開梅院,往自己居處行去,想著往後梅院裡少了個愛生事的徐氏,日子定清閒許多。
她讓隨身婢女留在外頭,自己開門進屋,果然,賽燕就站在門邊。
夏靈芝掠過她,往梳妝台走去,將頭上的髮飾一一除去,摘去玉簪時,嘴邊浮上淡淡的笑紋。
「思棋屋裡的紅花,是你放的?」
「是。」
「動作真快。」
「奴婢不夠快的話,怕是一查二查就要查到主子頭上了。」
「你很機靈,沒把東西往喜鵲房裡送。」
「陳氏還有用,暫且不能動。」
「也是啊……她還有用。」
她挽挽鬢髮,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場爭鬥,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呢?還真教人煩心吶。
第二十七章 紫萱亞花(1)
屋子裡有點擠,幾個丫頭把繡件全拿進來做,她們不敢再掉以輕心,時時刻刻跟在主子身邊,凡主子的事絕不假他人之手,並且齊心合力把蘭芳、晴芳排擠得更嚴重。
見這情況,阿觀哭笑不得卻無法阻止,因為她們的確嚇壞了。
阿觀拿著畫筆,一筆一筆細細勾勒線條,其實她有些不樂意,分明病已經痊癒,齊穆韌還把她關在屋裡。
拜託,被蛇咬傷是在屋裡發生的好不,如果真有危險,就是朦在被子裡也躲不了。
曉初捧著一盤果子從外頭進來,喜孜孜地湊到阿觀跟前。
「主子,告訴您一個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阿觀直覺問。
齊穆韌肯寫休書了?念頭才起,她就罵自己白癡,如果是這個好消息,曉初抱進來的就不是果子,是休書。
「徐姨娘被送走了,以後主子不必再受她欺負。」
唉,果然有人被休,可惜休的不是自己,對於這個「天大地大的好消息」,阿觀感受不到半點快樂。
在夢裡,她早已知道葉茹觀和徐水雲交惡,兩人是從小恨到大的表姐妹交情。
認真說來,兩人並無血緣關係,徐水雲是徐夫人的侄女,而葉茹觀是江可心所出,只不過徐氏、江氏嫁給同一個男人,葉茹觀才和徐水雲有了表姐妹關係。
後來這對表姐妹又嫁給同一個男人,身份從表姐妹變成主子與婢妾。不是她假好心,可這種事對徐氏而言,真是情何以堪吶,再次證明:風水輪流轉,囂張沒有落魄得久,古人誠不欺吾。
阿觀隨口問:「她為什麼被休,得罪柳氏、夏氏還是王爺?」
「不對,她得罪主子您啦。」
啥米?阿觀驚訝,筆一擺,認真看向八卦源頭。
本尊不算數,她可沒見過徐氏幾面,別說徐氏得罪不了她,她也沒心思去修理對方,下堂妻耶,這對古代女人而言,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件,何況人家為了她被休,日後能不天天詛咒她、給她下降頭?
「記不記得,主子喝茶的時候,發覺茶水裡頭有怪味兒。」
「嗯。」
「那茶裡有紅花,前陣子外頭不是傳言主子懷上了嗎?那位啊,肯定是妒嫉主子比她嫁得晚、又比她懷得早,怒火中燒,才使喚下人在茶葉裡放紅花,想害主子掉胎。」
「可我也才喝一口,又沒怎樣?」而且她根本沒懷孩子,就算把整壺茶喝光,也不過是活血化瘀,下次經期順暢點,對身子半點損傷都沒。
「王爺命咱們噤口,對外一致說主子是喝茶滑胎,不准提主子被蛇咬傷的事兒。」
琉芳接話,她沒說明,所有人卻全懂了她的意思。
難怪要把她關在屋裡一個月,齊穆韌就是刻意對外製造她滑胎的假象,至於為什麼?為了證明他不是不能生,而是那群小妾們太不爭氣,各個患有不孕症?
「危害王爺子嗣是一條大罪,另一條罪是什麼,主子絕對想不到。」曉初神神秘秘道。
「說吧、說吧,快別吊人胃口了。」阿觀沒催,倒是曉陽忍耐不住。
「大婚那晚上,在合巹酒裡下藥的不是翠袖,而是徐姨娘,主子,您誤會翠袖了……」話說一半,曉初想起這個主子已經不是前頭那個,連忙補上兩句。
「這不關主子的事兒,主子千萬別多想。」
「這件事是誰說出來的?」阿觀問。
「是方姨娘和文姨娘,那天在梅院……」曉初把事情始末說過一遍,阿觀一面聽、一面思忖。
如果這是事實,為什麼葉茹觀的母親江可心要承認翠袖在酒裡下藥?難不成,她那個無緣的葉家爹爹的確讓翠袖在酒裡下春藥,而非致命毒藥?而徐水雲恨極葉茹觀,恨到想將她殺了,於是下了毒藥?
如果那天葉茹觀和齊穆韌同飲那壺酒,死了老公對她有什麼好處?
不,她肯定會想辦法不讓齊穆韌進葉茹觀的新房,那麼……如果葉茹觀因為老公沒回新房,賭氣把酒喝光,會引發什麼下場?
徐水雲遂了心願,卻讓葉府恨上王爺?這也不通啊,葉府多少算得上徐水雲的小娘家,她做出這等事,對自己何益?
越想越頭昏眼花,算了算了,她的邏輯思考本來就偏差,她不是理科人才,她比較適合文科記憶,沒事背背古文好了,別去思考推理,這會讓她的腦細胞大量死亡。
反正真相這種事就像洋蔥,剝完一層還有一層呢。
「這下可好,往後不必見到那個煩心人,主子可以清靜清靜。」曉陽幸災樂禍道。
阿觀微笑,對葉茹觀而言,徐氏的確煩人,但對她來說還好,反正不喜歡就少見面,沒必要把兩顆炸彈綁在一起,然後成天擔心什麼時候爆炸。
門敲兩下,月季上前應門,門外是齊古,他低聲道:「請王妃做準備,柳側妃往清風苑來了。」
「好。」月季點頭,轉身,急急道:「主子,柳側妃過來了。」
「哦。」她略略點頭,繼續作畫,沒想到月季開始出言指揮。
「曉陽,你去把藥爐子端進屋裡,曉初,你服侍主子更衣、上床,琉芳,你把屋子整理整理。」
就像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四個人齊心合力、動作迅速確實,不多久,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阿觀僅著一身中衣躺在床上,藥爐子散發出來的藥氣薰得滿屋子都是,曉初更厲害,還想起在她唇上撲一層淡粉,讓她看起來蒼白、沒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