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覺夏氏性子清高孤傲,如今看來,這群女人當中,只有她不屑作假爭寵。
回過神,徐氏已走到他身邊,眼眶泛紅的說:「王爺,請您讓婢妾到清風苑伺候王妃吧,聽到這種事,婢妾憂心如焚吶,婢妾與王妃終究是表姐妹……」說著,她淚水流了下來。
齊穆韌朝徐氏瞥去一眼,他怎會不知道徐氏的個性是不服軟的,對於葉茹觀這個王妃她也向來不放在眼底,現下這當頭竟能放軟身段自願去伺候葉茹觀?她心底肯定有別的盤算吧!
以前他從來不在意後宅事,老覺得女人鬥來鬥去,能使的不過是些小把戲、小手段、小心機,只要不危害他的子嗣,他連瞧都不願意多瞧一眼,如今看來,倒是他大意了。
齊穆韌不說話,靜靜地望著柳氏,目光沉如黑水,深如古井,教人無法測知心意。
柳婉婷演了半天戲,卻發現齊穆韌不為所動,只好吸吸鼻子把接下來的戲給吞進肚子,她心想,今日之事定不會善了,王爺正迷戀那個狐狸精呢,若給不出個好說法,怕是連自己都得被拖下水。
於是她走到王爺身前屈身一福,娓娓說道:「府中庫房是妾身掌管的,如今發生這等事,責任難逃,何況那人在妾身送去的茶葉上動手腳,分明是想栽贓嫁禍,好教王爺質疑妾身的管事能力。
「因此今日之事,妾身再顧不得寬厚賢德,非得論出個子丑寅卯、是非對錯,揪出那個躲在後頭使壞的人,替王妃出口氣,也替妾身自己爭個公道。」
真是伶俐的一張嘴,幾句話不但讓自己脫去嫌疑,還搖身一變成為無辜的受害者,一旁的夏氏抿抿唇,悄然一笑。
齊穆韌依然沉默,板著臉孔,定定望著柳氏,等她接下來要怎麼做。
沒人應話,柳氏滿眼尷尬,卻不得不轉身處理此事,她先對蘭芳問話。
「蘭芳,茶葉送進清風苑時,是誰接的手?」
「稟主子,茶葉是奴婢收下的。但送東西過來的人告訴奴婢這是王爺親口要的,因此奴婢往明月樓送,卻恰巧碰到從外頭回來的王妃,王妃一聽是貢茶,順手就將茶葉給帶走。這件事,晴芳、曉陽、曉初也是知道的。」
柳氏確定自己沒吩咐,璃芳絕對不敢擅作主張,而蘭芳不過是過手,也無嫌疑,所以……茶葉必定是在清風苑裡出的問題。
她不介意一把火燒往清風苑,弄死兩個葉茹觀的身邊人更好,但她望向王爺時,接到齊穆韌冷漠嚴厲的目光,心頭陡然一震,欲出口的話連忙吞回來。
雖然她敢發誓自己沒動手腳,但王爺可不認為,否則這場公案怎不在清風苑辦,要往她跟前塞?
憎恨淌過,葉茹觀想害她?沒這麼容易!不過是要找個替死鬼,有何困難?
柳氏屏氣問道:「璃芳,你把那天送茶葉的過程說一遍。」
「稟主子,那日不是奴婢去送茶的。」她低頭回話。
「為什麼不是你,我分明把庫房鑰匙交給你,讓你去取茶葉,你怎沒親自把茶送到清風苑?」柳氏怒斥。
「那日奴婢從庫房裡取出茶葉後便想往清風苑去,卻碰上林婆子拿對牌來領東西,因為是大夫人那邊的事兒,奴婢不敢大意,便立刻進屋回主子。
「可陳姨娘當時在主子屋裡同主子說話,奴婢等半天,那婆子偏又催得緊。奴婢心想大夫人作壽,主子事前已經知道,東西慣例也無不允之理,便想領林婆子去庫房取物,可是清風苑的茶葉沒送過去,又唯恐怠慢了王妃。正苦惱時,幸而陳姨娘身邊的丫頭喜鵲等在門口,她見奴婢忙,好心替奴婢跑這一趟,奴婢道過謝,才把茶葉交給喜鵲的。」
事後,她把此事稟告主子,主子還揚眉笑道:愛送就讓她送去,若是那邊喝出問題,還怕沒人擔著。
那不過是句氣話,主子氣惱陳姨娘懷上孩子,便事事樣樣針對她,誰曉得,王妃真就喝出問題!
璃芳與主子心意相通,主子一問話,她便明白主子想把事兒推到陳姨娘頭上,當下人的當然得要順水推舟。
果然,聽完璃芳的回話,眾人心裡全想著:原來是陳氏動的手?
也是,雖然同樣有身孕,但王爺自然更加看重王妃肚子裡那個,怎麼說,那位才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可陳氏如今能夠倚賴的只有王爺這棵大樹照拂,若失去王爺的關照,還能不任由柳氏搓圓捏扁?
柳氏的手段毒辣,哪個侍妾沒在背地裡吃過苦頭?
大家都心知肚明,陳氏的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又或者生下孩子後,陳氏能不能活下來,都得照柳婉婷的心意行事。
為求自保,陳氏能不暗使手段?
若此行成功,不但弄掉王妃肚子裡那個,又能讓柳氏蒙上罪名,懷著孩子的她還怕日後地位不往上升上一級。
可惜啊,柳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能任由人朝自己頭上潑髒水?
這下陳氏可悲慘啦,就算王爺看在她有孕分上饒過她一回,可柳氏能不惦記著今天之事,往後她還有安穩日子?
「來人,去把陳姨娘和喜鵲給「請」出來。」
第二十六章 合巹酒之謎(1)
柳氏口氣狠戾,眼中卻透出兩分喜色,想害她?葉茹觀的功夫還得再練練。
陳氏紅著兩隻眼睛,在內室,她已經把所有的話全聽分明,她滿心懊惱,為著不願挪到景平居,她戰戰兢兢、生怕柳氏對自己下手,才會刻意跑到她面前求饒討好。
恰巧見柳氏的心腹丫頭忙得分不開身,才順勢讓喜鵲幫上一把,想討得柳氏歡心,哪裡知道這就出事了。難道這是柳氏使的手段、設的坑?而自己啥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地跳進去?
幾個婆子進內室,不由分說,一左一右將陳氏給架出去,眾人見陳氏雙目通紅,認定那是心虛,未審已在心底替她定下罪名。
「陳妹妹,你有孕在身,還是坐著歇歇,可別又鬧出什麼動靜,這三番兩次請大夫的,外頭的人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話呢。」柳氏語氣刻薄,嘔得陳氏語頓,淚水掉得凶。
婆子們將陳氏架到椅子上坐下,她又急又惱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喜鵲跪在地上,柳氏一個響亮巴掌砸過,喜鵲臉上瞬地腫起。
「說!誰讓你在茶葉裡下藥的?」柳氏怒斥。
喜鵲一驚,嚇得淚水直流,卻也曉得這攸關生死,不能不好好回答。
「奴才沒有,柳奶奶,奴才冤枉啊。」
「你這個狠心的小蹄子,連王妃都敢害了,敢擔冤枉這兩個字?」
「柳奶奶,奴才真的冤枉,奴才接了東西,就飛快前往清風苑交給蘭芳姐姐,哪有時間動手腳,那天奴才回到景平居,柳奶奶還誇我手腳麻利,辦事勤快的呀。」她一句句說得明白清晰。
「哼哼,意思是,我賴了你這個丫頭不成?」柳氏向前兩步,陰毒眼光落在喜鵲臉上,冷厲一笑,心想,我便是要賴了你,你能怎樣?「看來,不打幾個板子,怕是敲不開你這張硬嘴,來人!」
喜鵲心頭狠狠一顫,柳氏這是要屈打成招啊!
她連忙磕頭:「奴婢不敢,可是、可是……」喜鵲嚇得魂飛魄散,眼見就要落實下罪名,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稟奶奶,那日奴婢送茶葉時,思棋姐姐過來同奴婢說了幾句話,她聽說我拿的是宮裡的貢茶,好奇地打開細細看了好一會兒,奴才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時候茶葉被動了手腳。」
喜鵲話說完,所有目光齊齊往徐氏身上射去。
思棋是徐氏身邊的大丫頭,更是她從徐家帶來的陪嫁,乍聽見喜鵲的指控,徐氏頓時臉色一白,她與思棋對望一眼,思棋鄭重地搖了下頭,主僕相處多年,這點默契還有。
別的不知道,思棋的稟性徐氏清楚得很,多嘴多言是有的,但要她下重手坑害別人,她還沒那個膽子,否則那回……若非怕她膽小壞事,用得著自己出手?
徐氏努努嘴,思棋會意,一撲身、跪求到齊穆韌面前,連連磕頭哭泣說:「王爺明鑒吶,奴婢冤枉,喜鵲在說謊,奴婢只不過上前詢問一聲,知道她要往清風苑辦事去,哪裡敢壞王妃的事,就趕緊退下,別說打開茶包,我連問都沒敢多問一聲,直到剛剛奴婢才曉得,喜鵲送的是貢茶啊。」
思棋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怎麼想都沒想到事情竟會牽扯到自己頭上,她不過是小心眼,以為陳姨娘有孕,王爺賜下好東西給陳姨娘,想藉機會上前探問,好回去同主了說嘴。
哪曉得物件是送往清風苑的,喜鵲不過是跑腿,她再傻也曉得幾個侍妾之間鬥鬥鬧鬧、爭爭擾擾就罷了,哪能平白無故犯到王妃頭上?王妃,那可是名副其實的主子吶。
柳氏見思棋這番作派,氣得滿腦子火,分明審理案子的是自己,她居然求到王爺跟前?這不是擺明了跟王爺說她處事不公、妒忌徐氏受寵,定會落井下石坑害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