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的找到沒有?」
「已經派人去找。」
「好,下去吧。」
「還有一事,大皇子遞名帖,邀王爺過府一敘。」齊古把名帖交給齊穆韌,他看一眼,點頭。
「知道了。」
齊古退下去,他的臉色顯得凝重,那邊……已經聽到風聲了嗎?
他握起阿觀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說:「放心,你不擅長的,爺行,你不為自己的好處傷人,爺也不會允許別人為好處傷你,你不使心眼去賤踏別人,別人也不准來賤踏你,你就繼續保持你的純良品性。」
好吵,哪個沒家教的蚊子在耳邊嗡嗡叫,阿觀皺皺眉、癟癟嘴,千百般的不甘願,卻還是側過頭偏向音源,緩緩張開雙眼。
她先是看見大姜的臉,本來想發出會心一笑,然而下一刻,表情翻轉、眼淚泛上、盈眶、墜落……
怎麼會啊,大姜的臉為什麼掛著齊穆韌的表情、做齊穆韌的打扮?
她不是已經回到家,不是抱著重到可以拿來砸小偷的《古文觀止》?她分明聽到大姜問她:蓮荷呈祥出窯了嗎?她分明很驕傲說:我誰啊,小顧景舟呢。她分明像穿越過來那樣,又被壓成一次死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為什麼她沒事還在這裡當王妃!難道她死得不夠徹底,所以一不小心又穿回來?
厚,攥緊手心,她想要右勾拳、左勾拳,把和大姜相似度百分之百的臉給揍成豬頭!
她臉滿的痛苦與哀戚,看得他眉目深鎖。
對不起……他握緊她的手心,在心底向她致歉。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口氣異常的溫柔。
阿觀被嚇第二次,嚇得整個彈坐起來,這種口氣不該出自他嘴裡,溫度太高、濃度太深,會不會是……某個靈魂,穿進齊穆韌的身體裡面?
她要不要試著問他:賓拉登和歐巴馬,你比較支持誰?
「怎麼不說話,傻了?」他的濃眉聚起,聲音冷度恢復若干。
阿觀倒抽口氣,還好、還好,沒有貿然行事,她緩聲道:「妾身很好。」
「今日之事,爺會還你一個公道。」
「哦。」她應得漫不經心。
還公道又怎樣,只要處在妻妾爭奪戰裡,有哪個女人能得到真正的公道?
男人笨,以為替女人出氣,女人就該歡欣鼓舞,卻沒想過囂張贏不過落魄,今天旁人因她被踩兩腳,明天她必定會被踩個二十腳給補回來。
彷彿看出她的憂心忡忡,他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相同的事。」
阿觀又歎,這種傻話聽聽就好,千萬別太在意,否則認真了,以後傷心的還是自己。
「哦。」她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二度答得漫不經心。
「你不信爺?」他提高尾音,讓她明白他的不爽度在攀升當中。
「沒啊,信啊。」她依舊回應得沒半分誠意。
「葉茹觀!」齊穆韌終於忍受不住,他還沒對誰那樣低聲下氣過,給臉她還顛起屁股想攀天啦!
他凝聲怒喊,阿觀終於抬起頭,正視他的臉。
「你不滿意什麼?」
嘟起嘴,她不滿意的可多了,不滿意沒回家、不滿意阿爸阿媽不在身邊、不滿意哥哥沒給她零用錢,不滿意沒有《古文觀止》可以背,甚至不滿意她想要陽奉陰違投考藝術系都沒機會……
深吸氣,她垂下頭,一副要死不死的回答:「沒有。」
阿觀忍不住又歎氣,滿腔怨恨啊,她現在終於明白,有了希望又失望,是什麼痛苦滋味。
第二十四章 隱瞞(2)
齊穆韌從來不知道女人的敷衍會這樣教人生氣!他咬緊牙關想發火,偏偏她那副委屈模樣把他的不滿一舉消滅,苦歎,他發什麼火,分明受委屈的就是她啊。
這裡不是她要的地方,而他,不是她要的男人,他的怒氣只會把她越推越遠。
忘記了嗎?她是個陽奉陰違的小人,她會送你滿臉巴結加上無數討好,讓你誤以為她正順從你的心思,做你想要的事,卻在背後搞小動作,處心積慮朝她自己的方向跑。
「你好好養身子,過兩天,爺帶你出去玩。」
齊穆韌不俗辣,但他開始討好她,這違反靖王爺的本性,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今,阿觀是他的「大事」。
「謝謝爺。」她的「謝謝」比「哦」更敷衍。
齊穆韌見她這樣,心微微發疼,伸手想碰觸她的臉,阿觀下意識閃避,頭一偏,才發覺自己做錯。
他是王爺、她是王妃,王妃是王爺財產之一,他想怎樣就可以怎樣,她憑什麼躲?
吃人嘴軟、住人腿短,嫁人更是兩百零六塊骨頭都得泡上稀醋酸,軟到不能再軟。
悄悄覷他一眼,這下子他要更氣了吧,王爺生氣會怎樣,軟禁?鞭撻?餓她三天三夜?還是屠身、剝皮、抽髓?唉,想什麼呢,她又不是海龍王,他也不是哪吒三太子。
見她擠眉弄眼,歪嘴巴,他曉得她在想什麼,看透別人的心思是他的能耐,更何況他已從第三人那邊知道她的委屈與沮喪。
她又被壓得喘不過氣了吧?
外公說她是渴望自由的女人,父母親的愛都會讓她感覺窒息,何況是一座堅如牢獄的王府。
但即便如此、即便不捨,對不住,他無法放她自由。
齊穆韌再度伸手,這回阿觀有努力控制住,定下方位角度,任由他撫摸自己的臉。
憑良心說,他的撫觸不會讓人有被騷擾的噁心感,相反地,看著他那張天生自然、渾然天成的韓星臉,再體驗他的掌溫,此時會誘發出幾分甜蜜蜜、軟綿綿的戀愛氣氛。
不過……被帥哥耍曖昧,所有女人都會感到全身輕飄飄、傻乎乎、滿肚子亂七八糟的愉快吧,阿觀很清楚,這是荷爾蒙的作用,無關乎愛情。
人之異於禽獸幾希,貴在理智超越慾望獸性。
鎮定!她告訴自己。
「你放心,爺說到做到,以後再不讓你受委屈。」
他的聲音低醇,帶著濃濃的誘惑,能夠不受他吸引的,大概只有蕾絲小姐,為堅定心志,阿觀開始考慮要不要出櫃一回。
挪挪屁股、往床深處縮兩下,她帶著疏離笑臉,回話:「妾身謝謝爺。」
「我讓齊古、齊文、齊止來清風苑保護你,你可以叫他們做任何事。」
古文觀止!她的眼睛出現靈動生氣。
齊穆韌心憐,她是想念家人的吧,想念那些疼她、愛她,卻終其一生不能再見面的家人。
「做什麼事都可以?」
逼他們背《古文觀止》?玩騎馬打仗?哦,對了,朝他們身上砸水球!那是她最想對兄弟們做的事,以前一對三,男女實力相差太大,她只有認輸的分,現在她是王妃,她砸東西誰敢躲?光是想像,一顆心就卜通卜通跳,人生當中的第一場勝戰吶……就算勝之不武也無妨。
見她表情詭異,他心生警戒。
「不可逾越男女之防。」
「男女之防?範圍太寬了,對陌生男子微笑就算逾越耶。」
說得好,的確是逾越,只不過在她壓下那麼多的委屈之後,他怎捨得拿「古代」的標準要求她這個「現代」人?
「別孤男寡女關在房裡,讓旁人說嘴就行。」
意思是別和他們滾床單,做什麼都可以?
哇咧!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由開明?嘴角往上拉提,她綻放出一朵美驁絕倫的笑靨。
齊穆韌終於等到心心唸唸的表情,眉頭鬆開、眼角出現些許溫柔,他的心情隨著她的表情,笑逐顏開。
「爺待妾身真好。」
「還喜歡什麼,說出來,爺考慮考慮。」
「什麼都可以?」這是怎樣?中毒後的營養補給品?被人欺負過的優惠補償?他是個強調公平的傢伙?
「說說看。」他用眼神鼓勵她。
「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寫文章、作詩填詞?」
她的小心翼翼引得齊穆韌大笑,外公沒說錯,她念了中文系卻痛恨背文章,有一對寵愛她的爹娘,卻逼著她做最痛苦的事,她真是生活在古怪而矛盾的世紀。
「為什麼不要?你的文章讓人驚艷不已。」他刻意問。
她先歎一口大氣,歪兩下頭,再心不甘情不願說出假話。
「妾身性格沉穩低調,不愛顯山露水,不愛當沙中明珠,不愛鶴立雞群,妾身……熱愛平凡。」
平凡?濃墨黑眉揚起,大言不慚指的就是她這種人。
可齊穆韌的心情因她的謊話變得很好,為了她的笑容,他願意允她千百件事。
「知道了,以後不寫文作詩。」
阿觀訝異,他居然這麼好講話?張大眼睛,眨巴眨巴望住他,她變成嬌俏可愛,美麗天真的芭比娃娃。
「謝謝爺。」她的聲音又甜上兩分,誰讓他往她嘴裡塞糖呢。
「還有想要的嗎?」
還有?她開始怕了,難道被毒蛇咬到的人是他,而且那條毒蛇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情蠱,被咬到的人,會愛上第一眼看到的對象?所以他將無限制對她好?
不行,這不是好事情,她最心軟了,見不得別人對她好,如果他這樣一路好下去,萬一哪天心淪陷,她就真的萬劫不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