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好端端一直歎氣?」
張知亮把眼光都放在她身上,織帆一點點小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今天有點怪怪的耶,好像心情不太好?」
「沒有,哪有啊!」雲織帆否認。「好不容易車禍好了,現在又扭到腳,好煩喔!」
「嗯,聽起來是不太順。」張知亮點點頭。「改天一起去拜拜好不好?聽說北投那邊有個廟很靈,去拜一拜比較心安。」
「這——不用了,我不太信那個。」
雲織帆還是拒絕,除非哪個神明願意把石冀揚送回她身邊,否則她一向對玄虛的東西不相信,也沒興趣。
「不信喔?那我去幫你求好了。我常去拜,神明會聽我的。」
「嗯。」雲織帆不再回答,默默走進教室找位子坐下來。
張知亮一再踢鐵板,頓時感覺很失落。
他自認條件很不錯,一直也有不少女生主動表示好感,就只有雲織帆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
為什麼?他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
但目前他很確定雲織帆並沒有男朋友,不知道究竟要什麼樣的男孩子才能擄獲她的心?
第七章
天空一片蔚藍,陽光燦亮。
一群大學裡就讀的年輕男女,趁著爽朗的好天氣相約到山中露營。
空曠的山區置高點,熱力充沛的青年男女嘻笑打鬧忙著搭帳篷,另一些人正忙著升火烤肉,而剛從車禍中痊癒的雲織帆一旁坐著休息,同學們體諒她身體剛好,所以並沒有分派任何工作給她。
「哎……」雲織帆坐在溪邊,赤著雙腳浸在冰涼的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水,激起水花,美景在眼前,她卻不自覺歎了幾口氣。
自她出院之後,雖然石冀揚還是常來探望,而且還體貼接送她上下課,但她總是感覺彼此之間有些疏遠。
忙於公司業務和籌備婚裡的冀揚哥,常常以一種她不能理解的眼眸看著自己,加上他偶爾的欲言又止,都讓她感覺內心惶然無措——
再者,面對已訂了婚約的石冀揚,她心中始終難以抹去的強烈失落感,無時無刻不攻擊她脆弱的心房。
雲織帆常常在無人的三更夜半,瞪著窗外稀疏的夜星點點,一遍遍問自己:
為什麼老是惦著他呢?為什麼不乾脆把他徹底忘得一乾二淨?畢竟他就要成為潘欣樺的老公了啊!
她恨自己不夠瀟灑,恨自己不夠堅強,就是拋不開過往對他的情誼,眼前唯一能做的僅剩逃避,在課餘時間盡量參加社團活動,她想藉充實生活來沖淡內心對石冀揚的情感依戀……
「一個人在發什麼呆?」雲織帆身後緩緩走來一名剛強英挺的大男生,朗聲問道:「大老遠聽到你在歎氣,究竟是什麼大事讓我們雲大美女悶悶不樂?」
「啊!誰?是誰?」吃了一驚的雲織帆慌張轉過頭,對著來人瞠道:「幹嘛鬼鬼祟祟偷看人家嘛!嚇死我了!」
「我哪有鬼鬼祟祟?明明是你專心神遊太虛,光顧著發呆——」張知亮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坐。「在想誰啊?該不是在想我吧?」
「神經!誰想你啊!」雲織帆轉過臉瞪他一眼。「我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這個張知亮打從她進大學第一天就想追她,老是藉著各種機會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論條件,張知亮長得又高又帥,成績還算不錯,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多少女同學想盡辦法要贏得他的青睞,無奈他的眼中,只看得見雲織帆帶點嬌縱的美麗。
雲織帆不是木頭人,深深瞭解張知亮對自己的用心與用情,可惜她心裡只有冀揚哥一個,她無法愛上其他男人……
「為了什麼事心情不好啊?」張知亮望著她凝重卻不減清麗的臉龐,試探性地問道:「能不能說給我聽聽?嘿,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我是輔導小老師耶,很多同學喜歡找我傾吐心聲,讓我當你的『張老師』如何?」
「唉……我真的很煩,你不要鬧啦!」皺起俏麗五官,雲織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去幫忙搭帳篷,別想找機會偷懶!」
「織帆——」張知亮歎了一口氣。「其實,就算你嘴巴不說我也知道,雖然你人來到山上,可是你的心根本沒帶上來,留在某個人身上……」
「什麼某個人?你不要亂猜!」雲織帆不耐煩睞他一眼。「唉,你不要煩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啊,心事都寫在臉上,根本連猜都不必。」張知亮死皮賴臉坐近她,小聲說道:「你為了那天送你到學校來的那個男生,不分青紅皂白就凶我一頓,他……到底是誰啊?」
「要你管!」雲織帆別開臉,沒好氣啐道。
這人真是哪壺不開他提哪壺?沒頭沒腦問起她正煩著的男人,不是存心讓她更鬱悶?
張知亮盯著她沉鬱的臉龐,心中猜到八九成了,硬著頭皮追問道:「以前你曾經拒絕我的追求,說你心中早就有一個暗戀的人。該不會就是他?」
「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雲織帆頭抬也不抬。
張知亮像蒼蠅似地成天在她耳邊嗡嗡飛,多少女同學為了這件事幾乎要跟她決裂,然而好說歹說他偏要纏著她,不管織帆用什麼借口也趕他不走。
雲織帆從沒把自己暗戀冀揚哥的秘密告訴別人,但為了拒絕他的癡纏不得已才講出來,誰料他竟然都記在心裡——
「哦——猜對了!」張知亮恍然大悟。
「嗯,依我看來,他也沒比我更高、更帥啊,搞不懂你為什麼如此癡情?看起來他好像不知道你對他的感情……」
「你說夠了沒啊?」雲織帆愈聽愈火大。「不要管我的事情行不行?」
「我是關心你。」張知亮斂起笑意,低聲下氣道:「我不想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陷在不可能的情關裡浪費青春。」
「那也是我的事。」雲織帆被他鬧得沒興致再坐下去,她從溪邊石頭上起身,走向正在洗米洗菜的女同學。「不跟你瞎扯,我去幫忙開飯。」
雲織帆沿溪行走,心中有點後悔不該對張知亮那麼凶,畢竟他一直很照顧幫忙自己。拿這次車禍來說,住院休養那麼長一段時間全靠他幫忙整理筆記,還提示考試重點。若沒他熱心柑助,可想見這學期成績一定很慘。
可是,她真的感覺張知亮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織帆,等我一下!」才想著,張知亮又從後面追上來,歉意道:「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以後不會亂說話了。」
「嗯。」她輕點了一下頭,什麼也沒再多說。
「我知道,你對他用情很深。雖然我不是很服氣,不過,還是想告訴你,千萬別灰心,或許有天他會知道你的用心。」張知亮像是要為她加油打氣。
「……來不及了。」雲織帆絕望低歎。
「啊?來不及?」張知亮不明白她的意思。「為什麼來不及?」
她沒再接話,只是搖了搖頭。
從懂事開始冀揚哥就是她唯一喜歡的男人,也是她心目中唯一想嫁的人選。
好不容易盼到他學成歸國,雲織帆本想在機場給冀揚哥一個大驚喜,順便找機會傾吐她藏在心底的暗戀情愫,誰知道他給她的「驚嚇」更大,竟不聲不響地帶了未過門的妻子回來!
一切事情都在她意料之外,除了無奈之外,她還能說什麼?
溪畔另端,負責炊事的女同學已經把營火生起,雲織帆走過去把醃好的肉片上架翻烤,一陣陣香味傳開,她聞著充滿幸福氣味的烤肉竟有想哭的衝動——
她想念冀揚哥了,本以為離開台北就不會再惦記他,然而,當她登上高山、遠離了塵囂,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甩脫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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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太太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預報氣象的先生表情嚴肅,手勢誇大地說明即將侵襲台灣的熱帶氣壓環流。
「糟了,要變天了!」雲太太憂心看氣象報告,嘴裡念著。「小帆在山上露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哎,這孩子就是愛四處趴趴走!」
正在喃喃自語,雲太太聽到織帆房裡的手機聲響起——少根筋的寶貝女兒鐵定又忘了帶手機!
她匆促起身,奔進女兒房裡正好看見女兒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石冀揚,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按下接聽鍵。
「織帆?」
「冀揚啊,我是雲媽媽。」
「雲媽媽您好,織帆不在嗎?」
「織帆和同學上山去露營了,後天才會回來。我猜她匆忙出門又忘記把手機帶走了。怎麼了?你找織帆有事嗎?」雲太太慈祥與他閒話家常:「聽你媽說,最近都在忙訂婚的事情,現在準備得怎麼樣了?」
面對無緣成為自己女婿的好青年,雲太太心裡總是有著一份感慨。
「還好,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公司的事。」石冀揚語氣中顯露不太在意與欣樺的婚事。「雲媽媽,我還年輕,婚事不是最緊急的。倒是我爸身體不好,我應該早點讓我爸爸安心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