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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於晴

  「你這腦子還真是撞得嚴重呢。」高椅上雍容華貴的皇室婦人笑道。

  「太后娘娘說舜華腦子撞得嚴重,自是嚴重得很。」舜華微笑。

  「你這孩子……把椅子搬近些,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舜華還是微笑著,等著太監把椅子搬過去後,她才坐下,豐腴冰涼的手輕輕壓在她的手上。

  「下回別跟陛下玩今天那種孩子遊戲了,陛下不會喜歡的。」

  「是。舜華只是想,偶爾嘗嘗鮮換個新遊戲,皇上才不會膩。」

  「陛下年幼,多少皇族朝臣在虎視眈眈,哀家視你為心腹,就是要你好好教導陛下該狠時就不能手軟,你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舜華明白。以後舜華會更加注意的。」她笑。

  「明白就好。你們都先下去吧,小春子,把連璧也帶下去,好好教他一些規矩,一個閹人沒能在宮裡有名份是很可憐,但崔家不比那些小富人家,該要懂的規矩還是要學的。去吧。」

  舜華看著那保養得宜的細膩玉掌朝空中擺了擺,彷彿在空氣中蕩出一道香氣來。太后有私話要跟她說,她心裡明白,就是不知道是什麼私話。

  她不經心地往連璧看去。連璧算是崔家下人,不管在陛下或者在太后這裡,他只能在一旁垂首跪地。連璧此刻跪伏在地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又鬆開,不住地重複著這個動作。

  她略略抬眼。那叫小春子的老太監,嘴邊一抹笑。

  她想起,以前絮氏舜華在藥未入口時,會習慣性地重複握拳松拳的舉動,因為她早知道藥是苦的,她好怕剎那入口的苦。

  可是,藥是一定要吃的,所以自己必須克服。

  她不太瞭解連璧,但她想,人的直覺反應幾乎都是相同的。既然她是連壁的主人,是不是該一肩承受護住他後的麻煩?

  她又想起,其實她是有心想救那個家破人亡的少年的。

  「連璧留下來吧。」她忽然說著,朝北瑭太后看去。她餘光瞥見連璧猛然抬頭。她道:「太后娘娘,我撞頭的那幾日都是連璧照顧的,這麼忠心的人,舜華想,也只有太后娘娘身邊的小春子公公可以一比了。舜華想撞頭後,沒法牢牢記住每件事,所以我想留他在旁,替我記住太后吩咐的事。」

  她半垂著眼,平靜地接受眼前這北瑭第一女人的審視。

  沒一會兒,她像個小孩似的被長輩輕輕拍著頭。

  「看來那一撞,真是讓你受苦了,是不?晚些哀家差太醫替你看看,可別撞出其它問題來。」

  舜華仍是垂眼笑道:「多謝太后娘娘。」她瞥到小春子走回太后身側。

  太后多撫了她長髮兩下,微詫道:「怎麼你的頭髮變軟了?」

  她笑:「近日舜華迷上天天沐浴,索性發間不上油,用尉遲家製出的肥皂,不但可以養身還會有自然的香氣呢。」

  「天天沐浴?你空閒的時間倒挺多的。舜華,這也多虧你出身名門富戶,這才能隨心所欲,一個平民百姓可沒那閒工夫日日耗上幾個時辰洗髮。」

  「這全托太后娘娘的福啊。」舜華微笑道。

  「聽說近日你跟尉遲家那孩子走得近?」

  「舜華對尉遲家的皂行忽然有了興趣,想與尉遲家合作,便走得近些。」她應答如流。

  太后看著她,問道:「義學呢?是誰建議你們做的?白家的孩子?」

  「不,與白起無關。是舜華主動與尉遲合作的,舜華此舉除了為自家博得名聲外,也是替太后娘娘跟陛下走出條路來。要是辦得好,將來太后娘娘想重用什麼人,只要好好運作,這些義學可心起到很大的幫助。」

  太后聞言,笑道:「你這孩子說得有理,你跟尉遲走得近,哀家樂見其成。他族裡有神盲者,將來不管有沒有當上大神官,尉遲家這名門富戶在北瑭算是站穩了。」她瞟一眼今日略嫌規矩的崔舜華,慢條斯理道:「京城四大名門富戶,唯獨白起是南臨人。」

  舜華眼皮微不可見一跳,徐徐抬眼,對上太后精銳的目光。她笑應一聲:

  「是啊,據說他有一半南臨血統,不過……」

  「不過,他骨子裡流的只有南臨沒落貴族的血,沒有北瑭血。絮氏這小富家,居然膽敢包庇他,謊稱他有北瑭一半的血脈,舜華,先前要不是你將此事查了個通透,只怕北瑭上下都要教這個南臨賤民蒙在鼓裡呢。」

  「這是舜華該做的。不過如今北瑭與過去大不相同,現時北瑭律法沒有提及名門富戶定是北瑭人,白起他……」她本要說他在北瑭住久了,即使長相生得像南臨人、骨子裡流的只有南臨的血,但他的根,已經養在北瑭,拔不得了。

  太后接道:「白起他是絮氏養大的。」

  「……是絮氏養大的沒錯……可是,絮氏只剩一血脈,又是個多病女兒,想是過不了多久,絮氏要斷根了,白起……自此也會跟絮氏無關了。」

  太后微微一笑:「沒有斷根前,總是教人擔憂。如果不是當年的絮氏,北瑭斷然不會大失國土,如今的北瑭已無能力跟大魏一較長短,這全是絮氏所害。他們背負的罪孽,即使將絮氏一族化成白骨堆積在大魏與北瑭的交接處,也無法洩皇室的心頭之恨啊。」

  「太后娘娘,當年並沒有實質證據證明絮氏通敵賣國……」

  「你套出白起,絮氏的真正姓氏了麼?」

  舜華滿面苦笑:「舜華無能,也或者,白起根本不知。」

  「姓徐……一定是姓徐,除了是西玄徐姓外,還有其它可能性麼?」太后激動道,忽然改變話題:「你對哀家忠心,哀家也不會虧待你。前兩年祥王在睡夢中安祥地走了,陛下順利登基,你在背後的相助,哀家一直惦記著。」

  這言下之意略有所指。舜華微一尋思,什麼祥王她沒有印象,但他的死跟崔舜華有關?

  「你還是不肯答覆麼?就因為絮氏那個詛咒嗎?」太后驀地尖銳看向她。

  她笑道:「舜華向來不信什麼詛咒……」

  「既然不信,那就是不怕了。你是允了?」

  第五章(2)

  連璧匍匐兩步,說道:「太后娘娘,我當家早就開始了,您切莫怪她。」

  舜華看向她。

  太后雙眼一亮。「已經開始了?舜華怎麼沒說呢?」

  「……這還不是想給太后娘娘一個驚喜嗎?」舜華笑道。

  「好好,你不怕就好你不怕就好……哀家等著你的好消息!絮氏真能徹底絕斷,舜華你功不可沒。」太后愈看她愈滿意,瞟著連璧一眼。「你這閹人眉目清秀,面紅齒白,這樣吧,你高攀了,我許一個宮娥給你對食做夫妻吧。」

  連璧一呆,面色忽白忽紅,他嘴裡囁嚅著,似乎想冒死說個不字,舜華擊掌,起身笑道:

  「多謝太后賞賜。這幾日舜華也在想,是不是該替他找個伴,這下可好,既是太后娘娘賞賜的宮女,我就替你辦個小喜宴吧。還不快謝謝太后娘娘。」

  「……」連璧盯著地上,死也不肯答話。

  舜華眉頭一皺,不耐地一腳踢在他背上,但可能重心不穩,居然整個人斜斜奔出去,長裙翻飛,跌坐在地。

  滿頭珠冠的太后一征。

  她身邊的老太監也是一征。

  「舜華,眼下沒外人,沒外人啊。」太后悶著笑,難得看見崔舜華這麼丟臉的模樣。

  舜華滿面通紅,惱怒爬起來,拍拍灰塵,又狠狠左右各踢他一腳,罵道:「聾子嗎?」

  連璧這才低聲道:「多謝太后恩典。」

  太后滿意地點頭,瞧向舜華道:

  「瞧,這才像你崔舜華啊。哀家等你好消息。」

  舜華負手隨著領路的太監,往出宮的路上走著。她穿著土黃色的深衣,腰間暗色腰帶纏著,香囊垂著,隨著她端莊行止而輕輕搖擺著。

  連璧本是失神著,後來察覺眼前的纖細背景行步略大,但不失閨秀優雅,她寬袖間的手掌似乎重複在做同一動作——握拳、鬆手。

  他加快一步,上前輕聲問:「當家不舒服麼?」

  她隨口應了聲:「上午在街上跌了一跤,雙臂擦破,所以有些疼。」

  她忍到現在?連璧心裡突兀,忽見她轉頭看著自己。

  她一雙狹長美眸輕輕掃過他的面容,沒有任何侵略性。接著,她收回目光,青匆玉指移到腰間扯掉香囊,用力一甩,香囊遠遠拋出去,沒入花葉間。

  連壁見她面色一滯,彷彿她不能相信自己居然這般有力。接著,她攬著腰間,詫道:「耶,我的香囊呢?」

  連璧機靈,連忙四處尋著。他跟著崔舜華一些年了,她在背後幹些齷齪事時可不會顧及他們這些下人,要是不夠機敏,早就不知死上幾百回了。有回,她甚至敢在背後罵皇宮裡那最為權貴的女人為醜陋的老妖婦,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這世上,有權有勢才是真理!

  那領路的太監見狀,也忙著尋物。舜華強忍焦慮,朝太監客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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