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你為什麼要研究這種東西,不覺得太過落後,不文明嗎?」她笑得僵硬,語氣稍有停滯。
「文明啟適於人類的毀滅,越是古老的語言越有它的動人處,你有同感吧!」
咦!那女孩在幹什麼,把丟棄不用的餐巾紙一張張收集起來,再折迭成……等等,她不會回收當便條紙吧?
當奧特意識到他太在意女服務生的一舉一動時,連忙收回注目的視線,讓腦子放空,不去臆測兩張桌子後的打工學生究竟在做什麼。
但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忍了許久,他以拭嘴的動作往後一瞧,那名女孩已不在原位。
說來仍有點詭異,令人滿失望的。
「呃!這……呵……呵……奧特教授真有學問,不過,我約你出來不是為了談工作上的事,而是……而是……」她忽然羞答答的低下頭,沒瞧見幫他們添咖啡的打工小妹。
「那雙丹鳳眼真迷人……」細細小小的,別有一番歐美女子所沒有的神秘風情。
陳蕙芳倏地一抬頭。「什麼丹鳳眼,你不喜歡大眼睛的女人?」
一句急切的追問,他笑容轉為淡薄。「眼睛是人體器官之一,不應有好惡之分。」
「那你願和我交往嗎?」她急迫地問出口,就怕晚了沒勇氣開口。
躲在一旁偷看的杜立薇差點笑岔了氣,捧著肚皮悶笑,平常把學生當狗罵的虎豹母教授,居然也有這麼「嬌羞」的一面。
奧特頓了頓,維持四十五度上揚的嘴角慢慢往下垂。「我是來教書的,不想把生活搞得太複雜。」
「你一個人來台灣一定很寂寞,需要個人作伴,我可以幫你打理衣食起居,讓你回到家後倍感溫馨。」她直接捉住他的手,表達愛意。
沒響應也沒甩開的奧特只是淡淡地一瞥。「我請了鐘點女傭,而且我喜歡獨處,不喜多個人打擾。」
「可是鐘點女傭不能滿足你某些需求,我……杜立薇,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她剛才的窘狀,不全讓她看得一清二楚?
閒晃中走得太近被捉包的杜立薇表情一尷。「路過,你當沒看見我,我也沒瞧見你在約會。」
「約會……」她趕緊理順髮絲,一副在課堂上課的嚴肅面容。「去去去,別在外逗留太久,早點回家。」
一說完,她又露出小女人嬌態,輕聲細語地想留下好印象。
「奧特教授,台灣的夜晚真的很冷,兩個人互相取暖才不會冷,咱們可以共飲一杯紅酒……杜立薇,你又在幹什麼?」
存心破壞她的好事不成!
「不是我呀!教授,是他捉我的手……」居然陷害她,太可恥了。直喊冤的杜立薇比竇娥還冤,明明是有雙棕眸的阿兜仔故意拉她的手一下,所以她手上的抹布才會飛到陳教授身上,讓她狼狽不堪。但是那個始作俑者倒像沒事人似,一臉疑慮地看著她們倆,不解才一眨眼工夫,眼前出現戲劇化的轉變。
因為這件事,陳蕙芳告白失敗,她慘白著一張臉狂急奔出餐廳,連頭也不回地讓人不禁同情她是否禁得起打擊。
原本以為此事就此落幕。
沒想到耿耿於懷的陳蕙芳仍記恨在心,她把不得所愛的怨懟遷怒當時在場的杜立薇,即使她期中考考得很好,仍被打了很低的分數。
分明是惱羞成怒嘛!她不去找正主兒報仇,反而找學生洩憤,這叫人哪能平白受氣。
無巧不成書,接下來她又不幸撞見幾樁女老師、女學生的示愛畫面,也同樣的慘遭滑鐵盧,杜立薇發現她背後怨恨的眼光越來越多了。
想當然耳,這筆帳要算在奧特頭上,所以見面總沒什麼好臉色,儼如死對頭。
「立薇姊姊,你很想有個家人是不是?」結束戶外教學回到家好一陣子了,沉人人瞇起眼憨笑的問,和他外公沈助本有三分相似。思緒被拉回的杜立薇微怔,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和繫上教授初相識的情景。
「想歸想,但是人要面對事實,不可以沉溺過去。」
就像她和假正經的奧特教授一樣,涇渭分明,不是敵人也成不了朋友,看久了會長針眼。
「我有辦法幫你找到家人喔!」月老爺爺很靈驗,他幫過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根據「經驗複製」,幫人幫上癮的沉人人比本人還興奮,小小的臉蛋發著光,好像自己是很厲害的小神仙,無所不能。
「是喔!」不感興趣的杜立薇敷衍的翻著課本,打算教他背九九表。
「走啦!立薇姊姊,我們去找你的家人。」他想拉起她,可是他是個小孩子,拉不動比他重的大人。
「人人乖,別吵姊姊,先把這一題數學題算完,待會立薇姊姊還要去打工呢!」這小鬼明明很聰明嘛!一點就通,根本不用教。沉人人很乖地算完九十八加七十二減五十五等於一百一十五後,又不死心地在杜立薇耳邊嘟嘟嚷嚷。「去啦、去啦!立薇姊姊,我們去廟裡找神明爺爺,他會賜給你好多家人喔!就像我爸爸也是。」只要留下一樣東西在「失物招領處」,就會有人來找。
很想笑的杜立薇摸摸他軟軟的耳朵,憋著不笑怕傷到小孩子的自尊心。「好,我有空就去,你不要催嘛!」
「現在。」他很固執的不肯讓步,拽著她的手不放。
有時候孩子一魯起來,真的十頭牛也拉不動,鼓著腮幫子的沉人人也不曉得像誰,特別頑固,讓人拿他沒轍。
「立薇姊姊也很想跟人人去呀!可是我不工作就沒飯吃,沒錢讀書,老闆也會炒我魷魚,那我會變得非常非常可憐,只能住漏水的破屋,吃長蛆的飯,睡在破破的彈簧床,每天都很可憐。」
她繪聲繪影地把自己形容得十分淒慘,好像乞丐一樣,不懂世事的沉人人似懂非懂,學大人把眉頭皺得緊緊的,遲疑的表情似在思考。「好吧!那我替你去,不過你要給我一件你的東西。」有失物才能招領嘛!大家都這麼做。
「東西……啊!時間要來不及,我得走了,這個給你。」
一個不起眼的飾品從杜立薇身上扯下,落在沉人人張開的手心。
「立薇姊姊,你要不要跟我去廟裡等,我爸爸從國外回來了,他要來接我。」
忙著收拾文具的杜立薇笑著捏捏他可愛的小臉。「不了,我要去打工,你自個去玩吧!」
一說完,她不當一回事離開,心想著明天再去拿回從小陪在身邊的飾品。
但是沈家的小雞婆可是熱心得很,杜立薇前腳才走,他後腳馬上跨出家門,興奮莫名地捧著有些灰樸樸的「石頭」飾品,開心地走進月老廟,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失物招領處」。
杜立薇大概怎麼也料想不到,月老的鬍子飄了一下,而她不經心的一個小舉動,竟意外為自己招來一個未婚夫。
第3章
「什麼,阿爾梅裡亞打算賣掉『福諾克斯』領地那座夢幻城堡?!」奧特的手臂倏地繃緊,謙和眼神迸射出凌厲眸光,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彷彿承載著千古波濤,直衝亙古世紀而來。
他一個人住在大學附近的獨楝花園洋房,一手拿著話筒正對著樹木蔥鬱的窗外,惡劣的心情讓他無心欣賞宜人美景。
原籍比利時的他擁有華人血統,母親鍾小眉是華裔科學家的獨生女,其父死後約三年母親再嫁,當時是隨繼父拜訪比利時國王才和他父親相識、相戀,進而結為夫妻。
但是,他住在比利時的時間並不多,因為有流浪癖的父母老帶他周遊列國,因此他精通多國語言,並對語言產生無比興趣。而電話那頭的女人是他住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的姑姑菲妮亞。
「沒辦法阻止他嗎?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胡來……咦!你說有一個法子……什麼?有這約定……姑姑,你在開玩笑吧!要我做那種事……是,我的確不想他賣了父母訂情的城堡,可是……姑姑,你在為難我……」
太可笑了,菲尼特伯父怎會糊塗至此,竟將福諾克斯的祖傳寶物送人,他忘了擁有它的人等於得到福諾克斯領地,以及一座有著美麗愛情傳說的古堡。
「……嗯!好的,我會盡快找到傳家寶,絕不讓阿爾梅裡亞搶先一步,毀了咱們福諾克斯家族……持有者在台灣?我知道了……我會小心,你也要保重身體……」
奧特是已故的菲尼特·福諾克斯親王的侄子,阿爾梅裡亞則是親王的獨生子,他們家族在比利時頗有名望,足以左右當時的政勢。
可是親王的兒子卻是一個不學無術、不事生產、成天鬼混的紈褲子弟,他不僅到處玩女人,還留下不少風流帳,甚至嗜賭如命,把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產全部敗光。到最後,他竟動起祖產的念頭,想藉由傳承的繼承權,拿到親王頭銜及偌大土地,再轉手賣出,以此獲得龐大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