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民生送我到女生宿舍,臨走前,我輕輕抱著他,把臉貼在他的胸前,讓他的氣息充塞於我的鼻子,進入我的肺腑。終於,我還是必須離開他的懷抱。慢慢的,我經過小花園,走向宿舍的門口。
到了門口,我再回頭,郭民生仍然站立原地看著我。我們兩人互相遙遙揮著手,誰也不願意先離開。最後,我強迫自己轉身進入宿舍,心裡依然不捨,卻也有一份甜甜的感覺。
進入了寢室,看見吳惠美身穿著淡紅的睡衣,躺在床上看書,大概是她喜歡的愛情小說。「喔,你回來了。」
「嗯。」吳惠美放下書,轉身趴在枕頭上看著我。「你的郭民生,實在很帥,難怪你會千里迢迢來台灣找他。不過,你要小心,會有許多女生跟你搶的。尤其是你家住在美國,放他一個人在台灣,這樣一個男人,很容易淪陷的。」
「不會,他不會的。」「你怎麼知道?沒聽說過嗎?女人是為了愛情而性愛,男人是為了性愛而愛情。只要有女孩自動送上門,那有男人不動心的?」
「不,我相信他,吳惠美,你的愛情小說看的太多了。」「我的話,信不信由你。光是今天他那個女同學,就夠你瞧的了。對了,晚上,高清峰來找你去看電影。他知道你去找男朋友後,顯得非常失望,我怕他會去跳樓,只好陪他喝了一杯咖啡。」
「喂,吳惠美,我的事,都是你告訴他的對不對?拜託你,拜託你以後不要跟他提我的事情,好不好?」「真是的,好心沒好報!我是為了你著想。讓高清峰知道你有了男朋友,他才不會來纏著你,難道你想要腳踏兩條船?」
「胡說!我有Jason就好了。我只是不願意高清峰知道太多事情,以免讓Jason誤會。」「好吧,那我以後就少說話嚕。唉,很可惜,以後免費的咖啡也沒了。」
「哼,我就知道,為了一杯咖啡,你出賣我!」說著,我捶她。她趕緊躲開。我們兩個女生,在床上嘻鬧了起來。
胡鬧了一陣子後,我對吳惠美說,「說真的,高清峰這個人實在不錯。」她點頭,「嗯。」臉色帶著喜悅。
我接著問,「你是不是很喜歡高清峰?不然怎會陪他喝咖啡?」她搖頭,「那有?我是為了你。」但她的臉變紅。
「不要不好意思,你去追高清峰,我把他讓給你。」「感情的事,那有人這樣讓的?」她的臉還是紅著,但口氣中隱藏著幽怨。
是啊,感情焉能出讓?這時,我想到了泰宇哥哥和Debbie。有一次,泰宇哥哥打電話來找我,我告訴了他,「哥,我找到了Jason了,他已經跟他女朋友分手了,我和他——」
泰宇哥哥打斷了我的話,「思敏,我知道了,他什麼時候會來美國?如果他要來,事先讓我知道一下,我想看看他本人,跟他談一談。」「哥,你不會——不會要找他談判吧?」
「你想那裡去了?我是要看看他夠不夠好,有沒有資格照顧我的小思敏?」「如果你覺得他不夠好呢?」
「我會要求他做得更好,不然,我會反對你們在一起!」「哥,那不行吶,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聰明!他不見得能達到你的標準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他就會願意為你改變,他會想辦法讓你幸福的。」「哥,我們的事情你不要管,好不好?」
「好了,思敏,我暫時不談這件事情。我打電話給你,是要問你,阿姨發生車禍,你知道嗎?」「真的?媽咪怎麼啦?怎麼沒有人告訴我?」我幾乎要哭了出來。
「不要急,阿姨沒事。上個禮拜她在下高速公路時,被人從後面追撞。還好車速不是很快,阿姨的脖子有點不舒服。經過針灸推拿後,好像沒有什麼問題了。我是要你打個電話回家,問候一
下。」「我會的,哥,謝謝你。那我要掛電話了,我要趕快跟媽咪說話。」
「思敏,你忘了時差嗎?現在加州才清晨四點,阿姨可能還在睡覺。如果要打電話,最少也要再等三個小時。」「嗯,我忘了。哥,那你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沒有事就不能跟你聊天嗎?」他笑了笑,停了半晌,「思敏,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打電話來向你報備的。」「喔,哥,對不起,我都忘了,禮物也沒有寄給你。哥,祝你生日快樂,你不可以生氣唷。」
「我不會生氣的,聽你說說話就好。」「對不起喔,哥,禮物我會補寄給你的。對了,你和Debbie現在的感情如何?」
「跟以前一樣啊,我們現在不要談Debbie,說說你的Jason給我聽。」在電話上,跟泰宇哥哥描述了郭民生,當然,我盡量挑他的好處講,想要給泰宇哥哥一個好印象。至於郭民生的女朋友,可能會有很多的猜測之詞,我就絕口不提,以免產生不良的誤解。
泰宇哥哥聽了後,說,「思敏,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台灣。」「哥,我已經長大了,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反正你要多注意一點,不但要照顧你自己,而且要懂得保護自己。」泰宇哥哥用很嚴肅的語氣叮嚀我。泰宇哥哥就是這樣,總以為我還是個小女孩。
跟泰宇哥哥講過點電話以後,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終於忍不住打了電話給媽咪。「媽咪,對不起,吵醒你了。」
「思敏啊,你怎麼這麼早?有什麼事嗎?」媽咪的聲音,顯然還沒有睡醒。「沒什麼事,我想念媽咪,聽說媽咪發生車禍,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
「我沒什麼大礙,怕你擔心,也就沒有告訴你。你怎麼知道的?一定是泰宇說的。」「媽咪,你怎麼沒有猜表弟或舅舅?或者舅媽?」
「因為只有你的泰宇哥哥,才會這麼關心你。媽咪,知道你們最近好像比較疏遠了,是不是你那個同學Debbie的關係?」「不是啦,媽,你不要亂猜。」
於是,我把我和郭民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聽了以後,媽咪歎了口氣,「你喜歡就好,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有讓媽咪知道。他什麼時候可以到美國來,我很想看看他,媽很難相信會有男孩比泰宇還優秀,尤其是泰宇又對你那麼好。」
「好啦,媽,你如果看到Jason,你也會喜歡他的。我和他有點像,就是台灣人常說的夫妻臉。」「可是——泰宇真的對你很好。」
「我知道啦,媽咪。」我知道媽咪心裡想的是什麼。我也知道泰宇哥哥的好。然而,自從我遇到郭民生後,心裡惦記的都是他,好像我們之間,早已注定存在著某種緣份。
正當我沉浸在我和郭民生的愛情時,眼前所看到的事物,不由得染上了一層甜蜜的光采。
這時,我卻接到Nancy電子郵件傳來的訊息,她告訴我,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慰問她,「你還好吧?」
「還好,感情總是有聚有散,不能勉強。」她回答的似乎很泰然。(真的這樣嗎?)倒是我自己,看著她的電子郵件,心裡有點感慨。
她的男朋友我看過,並不是花花公子那一型,當時他們兩人的感情很好,也已經交往一段時間了,為什麼最後還是以分手收場?我和郭民生呢?以前不能相聚而相思,現在我們已經相聚,那以後呢?
很快的,聖誕節即將來臨,台灣的天氣雖然不冷,東北季風吹來,也是讓人感覺到冬天的氣氛。也許是聖誕假期的關係,我和郭民生的距離已經變得這麼近了,而且兩人也常常見面,這時,我竟然還會想念他,甜甜的想念。
星期六,我一大早就起來,為了和郭民生逛街買禮物,心裡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因為聖誕節就要去見他的母親,不知她對我會有什麼印象。我看著窗外,下著雨的天空,黯淡的灰色給人一種錯覺,以為天亮的時間還很遙遠,所以吳惠美還在對面的床上,睡得很沉。
把窗子稍微推開,大約開了一寸,呼吸一點冷空氣,濕濕的,涼進心裡的早晨味道。「何思敏,你起來了?幾點了?怎麼有點冷?」吳惠美趴在床上,頭也不抬的問我。
我趕緊關上窗戶,「對不起吵到你了,還早,你可以繼續睡。」「再見羅,好好約會。」說完,她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棉被裡頭。
「再見。」我小心翼翼地帶上門,懷著愉快的心情走出了寢室。
假日裡的早餐店裡,不像平常那麼忙碌,老闆娘端著豆漿來時還說,「早安,同學今天好早。」「嗯,今天天氣不錯。」我回答。
答完,我才想到外面正下著雨呢,於是我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但老闆娘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依然不急不徐地走進廚房。我放下手上的報紙,眼前的豆漿正熱騰騰冒著水氣,我嘗了一小口,甜甜的,暖暖的,跟我今天早晨的心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