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表示就是她做的!」
「目前她是我們的頭號嫌疑犯,我們得帶她回警局偵訊。請讓開。」
兩名警察越過黎凡,想把白羽恬塞進警車中。
「不是我……是大哥……救我。」在進入警車前,白羽恬回頭,淒楚地張著痛苦而害怕的大眼,向黎凡求救。
黎凡咬緊牙。她的模樣讓他的心疼得不得了,「放心,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聽到他的話,她好像才稍微定下心來,點點頭,坐進警車。
看著警車揚長而去,黎凡握緊雙拳,此時又聽到街坊鄰居的心裡話——
看來阿羽終於受不了了啊……
說起來阿娥這個人也刻薄了點,對阿羽始終很壞,阿羽被欺壓這麼久,會氣到殺人也不令人意外……
他知道眾人在心中已經先定了白羽恬的罪,情況對她相當不利,看來要把她救出來,得花一番工夫。
腦中迅速想著他所擁有的資源,可以怎麼幫助她,突地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匆匆走回家,有幾通電話他得立刻打。
*****
白羽恬從來沒有那麼無助、那麼害怕過,被羈押,接受偵訊,這一切全是她沒有想過會發生在她身上的惡夢。
「不是我,是大哥!他大概凌晨左右突然回來要錢,我聽到他跟大媽在吵架,等我出去看的時候,就看到大媽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這些話她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幾次,就是沒有人肯相信她。
「你有什麼證據白慶義有回來過?」
「……」
「你說殺人的是白慶義,為什麼刀柄上會有你的指紋?」
「那把刀插在大媽身上,我把它拔起來。」
「一般人會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我那時腦袋一片空白,沒想到要打電話……」
「少來了!鄰居都知道王阿娥對你很不好,你是受不了她的虐待,才想殺人吧?」
「不是、不是!我沒想過——」
「你老實承認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向法官求情,說你是一時情緒失控才犯下大錯,頂多關個十幾年,表現好的話,還有可能提前出獄。」
「不!」她驚恐的張大雙眼。他們是真的把她當成殺人犯了?!「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我已經跟你們說過是我大哥,你們為什麼不去查清楚!」
「把一切罪刑推給一個居無定所、不知道在哪裡的人倒是很方便吶!別狡辯了,老實認了吧!」
白羽恬不知道說了多少個「不」字,流了多少淚,但就是無法扭轉警官們的想法。
被關在小小的偵訊室裡,接受疲勞轟炸般的審訊,她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這一切的折磨是否會有盡頭,她彷彿掉進黑暗的深淵,沒有人能救她……
就在她累得快要闔上眼睛,只祈求這種折磨能快點結束,甚至在極度脆弱的情況下,她有那麼一度想要直接承認犯案,好從中解脫,突地,一名警察走進偵訊室,對負責審問她的警官說了幾句,就看到警官臉色一變,接著又走進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說他是她的律師,要求把她帶走。
律師跟警官們交涉許久,又去辦了手續,最後她只知道她可以離開了,不過需要繳一筆對她而言是天文數字的保釋金。
「我沒錢……」她茫然地說。
「白小姐你放心,這點錢黎先生會處理的,他交代過,不惜任何代價都要讓你出來。」
「黎先生……」
律師先生精明的眼睛翻了個白眼,「黎凡先生。他硬是要我丟下手邊的事,從台北過來一趟,看來你對他而言,一定個很重要的人。」
她愣了愣,接著感覺到一股暖意從心底湧現,眼眶微微發熱。她不是他什麼重要的人,她清楚,但此刻她卻很感激他為她做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黎先生就在外面等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你恢復力氣了,我們再談談該怎麼做。」
再次沐浴在陽光下,她雙眼刺痛,有種恍如重生的感覺。
黎凡倚在一輛車旁看著她走出來。
她跑向他,心中五味雜陳,感激、委屈、難過,只想一古腦地對他傾吐,但跑到離他只有一公尺的距離時,她又停下腳步,遲疑。
自己憑什麼尋求他的安慰與幫助?
看她那委屈的模樣,他火大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著要跟他保持距離?於是他向前一跨,伸手把她摟進懷裡,緊緊的,再不放開。
白羽恬立刻哭了出來,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終於得到渴望的安心感。
感覺到雙臂間的小小身軀顫抖得好厲害,黎凡的心一陣陣抽疼。除了小靜,沒有人能讓他這麼擔心、揪心,去他的什麼保持距離,他只知道她的事情他管定了,不,應該說是根本放不下,因為這個笨女人好像老是會惹上不得了的大麻煩……
「別怕,我在。」
他輕撫著她瘦弱的背,毫無所覺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多大的承諾,向來對人有戒心的他,難得對一個人許下這樣的保證。
此刻他什麼也沒辦法想了,只想好好摟緊懷裡的人兒,讓她別再擔心害怕。
第八章(下)
*****
白羽恬侷促不安地坐在這台高級轎車裡,她很怕身上的髒污會弄髒那豪華的皮椅,她轉頭看了身旁的黎凡一眼,不知道他怎麼弄來這輛車的,而且還有司機,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不是也從台北請來聽說好像很有名的律師?
而且一上了車,他的手就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放,似乎是想穩定她的情緒,另一方面,他不斷在講電話。
她聽到他用流利的英文跟對方講了許多,她自然是聽不懂,接著他又接到兩三通電話,分別是什麼某某局長、某某署長打來的,好像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她再度驚訝於他的人面之廣、能耐之強。
車子經過雜貨店時,白羽恬看見自己住了許多年的地方,圍上刑事案件的封鎖帶,不由得心驚,想起所看見的慘況……她有勇氣走進去嗎?而且,她能進去嗎?
突地,她的手被用力握緊,她茫然轉頭,對上他堅如盤石的冷靜雙眸。
「你來住我家。」
「可是……」
「盥洗用具、換洗衣物什麼的,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你什麼都不用多想,先跟我回去洗個澡、好好睡個覺。」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謝謝……」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透過關係,請上級單位好好注意這件案子,不會草率結案,你的證詞會獲得重視,警察那邊也會盡快將王慶義追捕到案。」
「天……謝謝……不過,你怎麼那麼有辦法?」
「在美國的時候,我常被警方請去協助犯罪調查,認識了一些朋友,他們多少欠了我點人情。」能聽到人的心聲在犯罪偵查上是項珍貴的武器,比什麼測謊機都要有用多了,是他這項天分唯一對社會有所貢獻的地方,他譏諷的想。
「你真了不起。」
他搖搖頭。「那沒什麼,我只要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喉嚨深處好熱,彷彿有什麼梗在那裡,她凝視著他,沒有人曾經跟她講過這樣的話,一直以來,她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撐下來,一直以為這樣也很好,但卻在聽到有人可以倚靠的時候,情緒再也受不了地潰堤。
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告訴她,「放心,有我」,在她心裡漲滿了的是感動,還有……愛。
儘管想投進他懷裡痛哭一場,想盡情對他撒嬌,但她卻明白,她必須把對他的種種感情深深壓回心底。
他只是同情,為她做了這麼多,只是善意,她不能誤會,也不能給他帶來困擾。
突然間,眼前的一切扭曲了,淚水盈滿眼眶,她只能迅速低頭掩飾。
不過,她的心聲他聽到了。
避開他視線,低著頭的她正在掉淚,想到這裡,他的左胸口猛的震動一下,難以呼吸的奇妙感覺包覆著他,一股強烈的衝動讓他想把那細細顫抖的身子摟緊,告訴她沒關係的,她可以盡情在他懷裡發洩情緒。
不是同情,對她,他除了同情還有——
「黎先生,到了。」
黎凡正要打算伸出一手摟住她時,司機的聲音打斷了他,他連忙假裝輕咳一聲,收回手,掩飾尷尬。「走吧。」
他剛剛在想什麼?居然想抱她?現在兩人的情緒都處於特殊狀況,不適合做出任何重要決策,破壞此刻的平衡。
他在心裡斥責自己一番,接著帶她走進他家,卻沒發現自己一直沒放開她的手……
*****
深夜,黎凡走出書房,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寫了幾頁的小說,後來又跟美國那邊熟識的警界人士聊了許久。
他威脅外加利誘,把對方手下知名的鑒識人員給拐到台灣來,要他再檢查一遍所有證據,強逼台美警方進行所謂的「國際交流合作」,只為了這個鄉下地方的小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