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如此。她不求她改姓,也不求她喊她一聲娘,只要肯讓她陪在她身邊就好了,她會同意嗎?
鐵福英坐在沙灘上望著大海發呆。
回到珠崖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她以為回到珠崖後自己應該更能夠冷靜思考,但她仍然覺得思緒煩亂得什麼都想不清,心裡也覺得有些思念……思念誰?璽善嗎?蘇夫人嗎?還是……他?
沒有知會他一聲就回到珠崖,不曉得他心裡會如何想?
起了身,脫下繡花鞋,赤足踩在被陽光照得有些暖和的細沙上,煩悶得用腳踢著沙灘上的細沙。一道陰影罩住她,兩道影子重疊在沙灘上。
鐵福英回過身,望進了一雙教她思念不已的黑眸。是他!驚訝且不信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他怎會來到珠崖?
看著她被太陽曬得微紅的臉頰,他才發現,從她離開京城後已經有三個月未見了。以往三個月的日子對他而言不過是一轉眼,但未見她的這三個月卻顯得很漫長。
「為什麼不等我回客棧就走?」
那一日他因夜梟的事進宮一趟,回到客棧後發現隔壁房已人去樓空,問了店小二,才知道原來她們一早就退了房。
她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在她受傷的那一夜,若不是已認定了她,他絕不可能擁她入眠。
「你又沒有留我。」有些傻氣地回答。
自夜梟一事真相大白,她也恢復女子之身後,他未曾表明過他喜歡她。雖然小喜在一旁很肯定的說:「絕對錯不了!衛公子如果不喜歡小姐,怎麼可能那麼關心小姐。小姐都不知道你入水救人的那一日衛公子的臉色有多糟,還一直確認小姐沒有不適才回房。如果這樣還不叫做喜歡,還能怎麼解釋?」
「如果我留你,你就會留下嗎?」直視著她的眼,不讓她逃避。
鐵福英在他熱烈的眼神盯視下有些難為情地想閃躲。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不讓她閃躲。「你知道我為何遲至今日才來到珠崖嗎?」
在發現她離開之後,他本想即刻出發追至珠崖的,但想了想,有些事應該要先妥善安排好,再去見她的爹娘。
對於他為了她竟真的來到珠崖,她心裡是歡喜的,根本不計較為何遲至此時才來,但既然他希望她問,她就問了:「為什麼?」
很滿意她這麼聽話地配合著問他,他帶著笑意輕點了下她的唇。
她被他突來的吻給嚇傻了,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呆愣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
她意識到兩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這種親密舉動,退了幾步,卻差點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繡花鞋給絆倒,因而伸手拉住了他。
他並沒有去拉住她的手,而是環住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她有些嬌羞地不敢抬頭看他;而他則因貪看她羞紅的臉,鬆開環住她腰身的手改捧住她臉頰,讓她仰著臉看著自己。
他的鬆手讓她整個人貼在他胸前,她只好用手微抵在他胸上,手掌感受到他微快的心跳。
這個一向沉著冷靜的男人竟因她而心緒波動,她愉悅地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衛子商忍不住又想低頭吻她,她不從地將臉埋在他胸前,帶著羞意地說:「大庭廣眾之下,不合宜。」
這個海邊除了他們兩人外,根本不見其他人影,何來大庭廣眾之說?算了,此次就先放過她,先談談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回珠崖的這些日子可知我都忙了些什麼?」
夜梟一事不是早已結案?難道江湖上又出了什麼大盜不成?不明白地抬頭看他。
「一直以來我習慣了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從未想過要找個地方安定下來,然而現在我有了必須定下來的理由。」飽含深意地看著她。
她聽懂了他話中的涵意,也因為懂,所以因他的話而心輕顫著。
「你喜歡有溪流的地方吧?我買的宅子雖然偏僻了些,但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流經,景色也頗宜人,你是否有興趣想去看一看?」
他形同求親的話讓她又羞又喜,回道:「若我不喜歡又要如何?」故意刁難地問他。
「是不喜歡宅子還是不喜歡我?」他假裝會錯意地回問,嘴角帶著戲譫的笑。
討厭!明知她問的是什麼,還故意這麼反問她。
「如果都不喜歡,又要怎麼辦?」下巴微揚,語氣帶傲,淘氣地看著他。
都不喜歡嗎?當真不喜歡?衛子商揚了揚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受傷的那夜一直緊抱著我不放,既然你不想負責,那麼我也不勉強你;但你該清楚知道我的為人,該負的責任我一向不逃避,所以只好由我對你負責了。」
什麼嘛!到頭來不管她喜不喜歡,結果不都一樣!不過,幸好她並不討厭他。好吧,她承認不僅僅是不討厭而已。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男兒身?」突然轉了話題。這個問題她悶了好久,一直到此刻才有機會問他。
「帶你去把脈的那一日。」
在玉春樓摟住她纖腰的那一刻,他心裡就有了懷疑;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才會帶著她去把脈。他那位友人只要根據脈象便能分辨被把脈者是男是女,所以當天真正的目的並非為了確認她是否有病痛,而是為了證實她究竟是不是女子。
鐵福英自小就與病痛纏鬥,看過的大夫何其多,自然明白有些大夫只要一診脈便知是男是女。也就是說,他早就知道她並非男子了。
「你是否曾懷疑過我是夜梟?」
她其實是相當聰慧的,雖然不若他只要觀察一個人一段時日便能對一個人有頗深的瞭解,但也算相當敏銳。
「一開始我確實是抱持懷疑的態度刻意接近你,但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就明白你不可能是夜梟。雖然你一直有些神秘,但行事並不狡搰,再加上你身邊有個小喜,小喜的個性對人幾乎不設防,夜梟絕不可能將這種人帶在身邊。」
也就是因為一開始的懷疑,所以他才會一直注意著她,誰知這麼一注意,就再也離不開視線。
「你是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先前的我?」
為何這麼問?她不就是她嗎?京城的她與珠崖的她除了裝扮有所不同外,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現在的你與先前的你有何差別?我不明白你要我回答的究竟是什麼。」
怎麼會沒有差別?先前她臉上畫上了胎記,而今臉上潔淨無瑕,他不覺得她先前臉上畫上的胎記很醜陋嗎?
「你不討厭我臉上有胎記嗎?」
這是什麼問題?跟喜不喜歡她有何相干?
「現在的你也好,先前的你也罷,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同。若絕美如關燕燕,但內心卻滿是狡詐心思,這樣的美一點都不動人。」
聽他這麼說,她真是開心極了,於是下定了決心。
「我們何時去看看你買的宅子?」
衛子商聞言,笑開了,蹲下身抬起她的腳,幫她將腳底的細沙拍淨,再幫她穿上繡花鞋。
「穿好鞋就可以出發了。」
第10章(2)
「小姐,你走慢些。」哪有孕婦走路像她這般快的,嚇得小喜趕緊追上。
「璽善好不容易來這麼一趟,我迫不及待想見他。」
真是的!璽善少爺又不會跑掉,有必要這麼心急嗎?要是姑爺見到她走得如此之急,不嚇壞才怪。
走入大廳,鐵福英一見著許久未見的弟弟,開心迎向前想抱住他,但挺著大肚子的她想抱人還真是有些困難。
蘇璽善見狀,趕忙先扶她坐好,等她坐定後,有些驚訝地發現她的肚子看起來不像才懷孕六個月,反倒像即將臨盆一樣,這麼大的肚子沒問題嗎?
「怎麼不見姊夫?」
說起她家相公,可是個大忙人,連她一天要見到他都有些困難。
他們成親之後,為了不想因公差而聚少離多,她家相公決定轉行從商,不再過著追捕犯人的日子;但是誰料得到他不僅追捕犯人在行,做起生意來更是絲毫不含糊,才短短一年間,經絲路透過安息的商人將絲織品賣至海外,賺進了大把銀子。
從商的原意本是為了多陪陪家中的嬌妻,結果反倒讓他變得更忙碌,將她擺在家中無聊地閒晃。想了想,她好像從昨夜到現在都還未見到他的面。才如是想著,就見他走入了大廳。
「你來了。」笑著跟蘇璽善打了聲招呼,再望向坐在一旁的妻子,不知她為何皺著眉看他?
「怎麼了?不舒服嗎?是孩子又踢腳了嗎?」摸了摸她的肚子,安撫一下肚裡的小傢伙,可別讓他娘吃太多苦。
「是有些不舒服。你昨夜有回府裡嗎?」嘟著嘴不開心地問。
終於明白她的不舒服是因他而起,他有些無奈地說:「我回府時你已經睡了,今早有很重要的買賣要談,所以未等你醒來就先出門了。別生氣了,懷孕期間要保持好心情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自從她懷孕後變得比較敏感,情緒波動也比較大,衛子商耐心地哄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