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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衛小游

  意外遭人襲胸的寧海也嚇了一跳,睡意瞬間全消地清醒過來,竟發現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居然只穿著寬鬆的睡袍,側身坐在床畔,失去焦距的眼睛看起來黑洞洞的,竟像是深不見底的海。

  臥房裡燈全亮著,她清楚看見他半敞衣襟下,兩枚呼之欲出的男性乳頭,以及他一臉被冒犯的表情。

  還來不及澄清什麼,他那張薄薄的嘴唇便已開啟——

  「沒想到你這麼飢渴——」居然主動躺上他的床。

  陸靜深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寧海已經坐直身來,攬住他頸項,將嘴唇貼了上去,堵住他所有傷人又傷己的語言。

  一股香甜的氣息撲天蓋地而來,有如平地一聲雷鳴,喚醒他沉寂多時的感官,夾帶著不安與焦躁的yu\\望排山倒海侵襲著他,一時間,使他難堪又氣憤。

  短暫一吻過後,寧海舔了舔唇,嘟嚷了聲:「檸檬草?」

  陸靜深呆住了。半晌才意會到,她說的是他漱口水的味道。

  剎那間,這男人臉紅過耳,那紅潮還持續往頸部延伸。

  伸手撫了撫他的唇,寧海一臉得逞:「味道不錯。」

  起身下床,她彎著腰,看著衣衫不整的他,忍不住露出促狹的微笑。

  「你說得對,我的確很飢渴。身為你的妻子,我要求丈夫履行婚姻義務,有哪裡不對?」

  其實她只是說來嚇唬他而已。但這一點他不必知道。

  好半晌才勉強找回冷靜的面具,陸靜深冷硬地問:「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你剛剛不是說了?我飢渴啊。」

  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然而她過分愉快的語調,卻教他幾乎能想見她臉上的洋洋得意。

  「寧海!」他生氣了。是真的生氣了。

  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習慣發號施令的人,即使眼睛看不見了,也還是努力維持自身的尊嚴。這樣的他,怎能容許有人以曖昧不明的態度,再三戲弄他?

  「嗯,是我。陸先生有何指教?」她懶洋洋回應了聲。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他又問了一遍,顯然不相信寧海方纔的借口。

  寧海哼笑一聲,手指調笑地劃過他光潔而線條分明的下巴,挑戰著他的極限。

  終於,在他扳起面孔之際,她悠悠回答:

  「因為從今晚起,我要住在主臥房裡,你若是覺得我對你而言太具吸引力,使你不可抗拒,你大可帶著你的枕頭一起搬出去。」

  「你要鳩佔鵲巢?」刻意忽視她引誘的話,陸靜深咬牙道。

  「還真是看不起我。」寧海低低一笑。

  縱是笑意綿綿,因她天生音質卻也偏冷。

  一笑方停,是自陳,也是警告地說:

  「小心了,陸先生,我比鳩……更貪心。」

  第4章(2)

  錢管家敲了門卻沒人回應。

  聽見主臥室裡男女主人的談話聲,他拱起一雙山形眉,便退到一旁等候了片刻,直到臥室裡再無聲響,他才再度敲門問道:

  「先生要用晚餐了嗎?」

  晚餐比較豐盛,一個拖盤擺不下所有菜餚。自先生失明後,他總是親自推著小餐車送餐來。

  話才說完,寧海已經打開房門,看了白髮如銀、眼神炯炯的錢管家一眼,隨即將注意力轉向那餐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好香哦!我餓了。」

  「太太若想在房裡用餐,我馬上再去準備一份。」錢管家立即說。

  「不,我下樓吃。」說是這樣說,可她還是擋在門口,不走開,也不讓錢管家進房。

  「太太?」錢管家挑起眉詢問。

  「錢管家,你有備用鑰匙嗎?」

  寧海才剛問出口,身後男人便急喊道:

  「別給她!」陸靜深正等著寧海走出房門,好將門鎖起,讓她出得去,進不來。

  寧海才不管男人吼叫,她伸出一隻手在管家面前招搖著,很堅持地笑了笑,道:「錢管家,請把鑰匙給我。」

  「不准給她!」陸靜深走了幾步擠到門邊來,一臉怒容。

  寧海毫不客氣地將他擠開。

  「錢管家,身為這棟屋子的女主人,我應該有權利保管一份鑰匙吧?更何況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正在捍衛自己的權利。陸先生想把我從我們的甜蜜小窩裡趕走,我怎麼能讓他耍這種無聊脾氣。」

  錢管家很為難。「這……」

  「快把鑰匙給我。」寧海催促。

  「不用跟她囉嗦,把晚餐拿進來就是。」折騰了一下午,陸靜深真有點餓了。

  「說到晚餐……」寧海語調一轉,有點哀怨地說:「我住進來兩個多月了,老是自己一人孤孤單單地吃飯,好沒意思。晚餐雖然豐盛,卻比不過有人陪在身邊溫馨和樂地吃一頓飯啊。錢管家,你說我這想法會太過分嗎?」

  寧海這一席話說得情理委婉,陸靜深卻是眼皮直跳。

  見自家男主人不說話,女主人又眼巴巴地看著他,錢管家清了清喉嚨,哽聲道:「太太改變主意想跟先生一道用餐了?我立刻再送一份晚餐過來。」

  「不,我剛不是說了,我要下樓用餐。」寧海正色重申:「只有病人才需要在臥房裡吃飯,我好手好腳,不必將飯菜捧到我面前。」

  隱有不好的預感,陸靜深擰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話才說完,寧海已經轉身抱住他一條胳膊,衝著錢管家明眸一笑。

  「陸先生好手好腳,只是眼睛看不見而已,下樓用餐沒問題的。錢管家,我看以後你就不要特地送餐到臥房來了,從今晚開始,先生會跟我一起在餐廳吃飯。」

  見主人臉色難看,錢管家有些為難地提醒:「可是太太,先生他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寧海反問。「只是吃個飯而已,難道先生是用眼睛吃東西的嗎?我看他嘴巴一點問題都沒有,罵人時,口才挺流利的。」

  錢管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正猶豫著該不該替先生再說個一兩句。

  寧海又道:「還是說,你怕我?」這話是對著陸靜深說的。

  甩開她手,陸靜深沉聲喝叱:「激將法對我沒有用,你快點滾!」

  「真不客氣。」寧海呵呵一笑,半點怒色都沒有,反而帶著一抹同情道:「的確,陸先生應該是不至於懼怕我一個小女人。畢竟跟自己太太一道吃頓飯又能出什麼丑?親愛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一口菜、一口飯地伺候你,絕對不會讓你像個三歲小孩那樣,把飯灑得滿地都是。」

  「我說了,激將法對我沒有用!」陸靜深努力以冷漠來回應寧海的挑釁,卻不知,自己將拳頭握得死緊的摸樣全落入他人眼底。

  先生簡直是不堪一擊,節節敗退啊。錢管家心頭忍不住歎息了聲。當他萬般不忍地轉過頭去時,聽見了寧海殘酷的最後一擊:

  「哈哈哈……」她笑了。

  起初,她笑得很大聲,慢慢地,笑聲轉淺轉淡,但始終沒有停息。

  那笑聲裡,包含了嘲弄、輕視、傲慢,更有些許……憐憫。

  憐憫!

  陸靜深無法忍受她的憐憫。

  「閉嘴!有什麼好笑的?」

  寧海做作地掩著嘴,輕笑了兩聲方道:「陸靜深,你真可憐。」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臥房,下樓吃晚餐去。

  錢管家擔心地看了陸靜深一眼,發現他臉色時青時白,正想上前安慰他一番,但才說了一句:「先生,你別介意,太太只是——」

  陸靜深已搖了搖頭,拒絕錢管家的勸慰,頹喪地道:

  「她沒說錯,連我都瞧不起自己,她又怎麼可能瞧得起我?」

  聽見這話,錢管家胸口一緊,一時無言。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陸靜深。先生他,總是意氣飛揚,眼底滿是驕傲的。如今他卻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眼神無光,嘴邊泛著愁苦的痕跡。

  這年華正好的男人,怎會輕易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打敗?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已經輸給了自己……

  錢管家真擔心陸靜深再也不能找回從前的自信。

  當天晚上,寧海一個人在餐廳裡吃了飯。

  她胃口很好,一連添了兩碗白米飯,對一道東坡肉讚不絕口,時令蔬菜也吃了不少,據說是無菜不歡。

  對比之下,陸靜深則在臥房裡,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飯、幾口菜,便不再進食了。

  同樣是當天晚上,寧海吃完晚飯後上了樓,本以為主臥房應該是被鎖上了,正想去威脅錢管家給她一把備用鑰匙之際,卻不料,好奇地轉動了門把後,竟發現——門沒鎖?

  怎麼會?是他忘記了,還是……

  有點錯愕地推開房門,房裡已經熄燈,漆黑一片。

  她摸索著,打開電燈開關,燈火瞬間通明。

  而後,她看見他。

  他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似是睡著了。

  她悄悄走近,看著他因入睡而稍微放鬆的嘴角,睡夢中無意識揉亂的前額劉海斜撥側邊,露出額頭上靠近髮際處,一道約有十公分長的傷疤,雖然已經過美容處理,但仍然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仍看得出曾經的猙獰,可能得再做幾次手術才能完全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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