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麼可能?」
「你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就是如此嘛!」
的確,事實不就是如此嗎?
雪儂愈聽愈驚奇、愈想愈詭異,怔在那裡好半天沒動,只一雙眸子愈睜愈大,霍地,她回身就走。
「我得好好想想!」
從沒想過要從這角度來看,這結論又是多麼的不同啊!
*
雪儂並沒有思考太久,回到十九世紀,一見到仍在鬼門關口打轉的埃米爾,那溫柔的心痛便促使她下定了決心,她要試試看待在十九世紀會如何。
先來三個月,如果沒有問題,再三個月,然後再三個月……
倘若事實果真如雅克所說的,歷史並沒有因她而改變,而是她促使歷史往正確的軌跡前進,又或者,她對歷史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那麼,她會選擇陪伴在埃米爾身邊,這是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靈魂所渴望停留的地方。
她會捨不得杜奧家人,但埃米爾身邊才是她最渴望的歸宿。
很明顯的,這回她下決定時,在天平兩端,感情是重於理智的,不過雅克說得沒錯,不,他說的根本就是最正確的,她並沒有破壞歷史,相反的,有她的出現才有正確的歷史,所以她做這種決定並沒有違背理智……應該吧……
管他的,無論是感情或理智,總之,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這麼一來,她也可以開始以埃米爾的妻子身份來計較一些原本她沒有資格計較的事了。
頭一樁就是……
「埃米爾追求過卡帕娜夫人?」她惡狠狠地盯住伊德,彷彿罪魁禍首就是他。
「為了……」被那種惡虎似的目光盯上,伊德不由背脊發涼,猛吞口水,「為了探查燒炭黨的計畫嘛!」他吶吶道。
「是嗎?」雪儂冷哼。「請問追求到什麼程度了?」
伊德怔了一下,這才察覺到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酸味,好像誰打翻了發酵失敗的葡萄酒,他不禁暗暗失笑。
「放心,放心,卡帕娜夫人不是埃米爾的情婦,還不到那種程度,埃米爾自己也說他對卡帕娜夫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倘若不是有目的,他會離她遠遠的,怎麼可能會跟她進行到那種程度呢?」
也對,三、四年前就認識了,想發動那時候就該發動了,不必等到現在。
「好,那再請問,我們舉行的不是秘密婚禮嗎,為什麼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但你並沒有禁止埃米爾說出去呀,為了杜絕那些有野心的女人,你一離開,他就到處宣告他已婚了。」
那他們舉行秘密婚禮又有何意義,白搭嘛!
「你的意思是,對他有野心的女人很多?」
「呃,這個嘛,咳咳,你最好自己問他。」
不必問了,八成是!
「也就是說,他要找情婦是輕而易舉的事?」
的確輕而易舉,但也得埃米爾想找啊!
伊德想這麼告訴她,但他的嘴才剛打開,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床頭方向便傳來當事人的鄭重宣告。
「我永遠都不會找情婦!」
「埃米爾!」雪儂驚喜的傾身過去,因為他的聲音相當清楚,不再是若有似無的蚊蚋般細語。「你覺得如何?」一面問,一面替他測量體溫。「太好了,一百零二度,退了整整兩度!」
「我很好。」即便是在傷痛不適中,埃米爾依然那麼深沉冷靜,彷彿受傷的並不是他,而是某某路人A或B。「我就知道你會來。」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拂她的臉頰。
按住他的手貼在她臉上,「以後不要再做那種事了。」雪儂輕聲要求。
「不會了。」埃米爾很快便給予她想要的承諾,「這回……」他的大拇指刷過她的唇瓣。「你會留下來多待一點時間嗎?」
「當然會,醫生都被伊德趕跑了,我不留下來怎麼行呢?」雪儂似真還假的抱怨,繼而懷疑的瞇起了眼睛。「搞不好就是為了讓我留下來,你才要伊德把醫生趕跑的。」
眸中倏忽閃過一絲金褐色的光芒,旋即被落下的眼皮掩沒。「雅克呢?」
「你想見他?」雪儂溫柔地拂開落在他額前的髮絲。「等你好一點好嗎?我不想讓他太擔心,只說你受了一點傷,沒告訴他傷有多重。」
「那就等我能下床之後吧。」語畢,埃米爾閉上了眼。
他說得很輕鬆,以為自己十天半個月後就能夠下床了。
不意傷口痊癒的速度比他所預期的慢得多,也許是醫生的手術技術不佳,發炎狀況總是反反覆覆的無法完全根除,傷口也因而癒合不了,而雪儂除了按照費艾的醫生朋友交代的方法給他吃藥打針換繃帶之外,也沒有辦法替他診斷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她唯一理解的診斷方法就是量體溫。
因此當埃米爾能夠下床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第5章(1)
「別急嘛,真是,慢慢來,慢慢來!」
伊德一邊嘀咕,一邊扶著埃米爾徐緩地走向落地窗前,在那兒有一張舒適的高背扶手椅,埃米爾一坐下,他就把毯子往埃米爾大腿上蓋。
「好了,想喝點什麼嗎?肉湯?」
「不用了。」埃米爾婉拒了,目光第N萬次瞟向房門。
「幹嘛,怕她不回來了?」伊德雙臂抱胸,靠在落地窗門框上。「放心啦,她說要帶雅克來,就一定會帶雅克來的啦!不過,她說什麼雅克放春假,可以在這裡待上半個月,那個春假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
伊德聳聳肩,認為那應該不是什麼值得費神去追究的重要名詞,另一個問題才值得追根究柢。
「那麼,能否請問雪儂夫人為何總是出現得那麼奇怪?有時候從房門出現,很正常,但有時候又從書房進來,這也還好,但從浴室出現?更有一回居然從更衣室裡跑出來,而且從沒見她出過門,她卻不曉得從哪裡拿了許多東西來,請問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這棟宅邸內你也建了密道,有必要嗎?」
「不要問,也不許再說出來!」
「好吧,好吧,那,雪儂還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呢,你猜可能是什麼?」
「猜不出來。」
伊德兩眼往上翻了一下。「既然在等人,你就不能猜一下嗎?我……」
砰!
不用猜了,要等的人已經到了,從浴室出現,雅克又像四分衛似的一頭撞進來直接撲向埃米爾準備達陣。
「爸爸!」
「上帝!」伊德慌忙一把攔住他。「慢著,慢著,你爸爸的傷口才剛癒合,你別害他傷口又裂開了!」
雅克驚詫的拉住腳,仔細打量埃米爾。
「爸爸,你瘦好多喔,臉色也很難看,你傷得很重嗎?」
「我沒事了。」埃米爾先向伊德橫去一眼,意謂某人大多話,再探臂急切地將兒子拉近前,「好久不見了,爸爸好想你,讓我好好看看你!」先親親他的額頭,再凝目端詳他。「嗯,你又長高了,看上去果然大了一點!」
雅克依舊滿臉憂慮。「爸爸,你傷得很重對不對?」
埃米爾揉揉雅克的小腦袋,「別擔心,我快好了!」說著,他忍不住又親親兒子,再緊緊的摟住兒子。「該死,我真的好想你!」
雅克仰起小臉來嘻開嘴。「以後爸爸就不會只想我一個人了!」
埃米爾一怔,旋即瞥見雪儂出現在門口,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娃兒!
「來,見見你另一個兒子,迪亞尼。」雪儂笑吟吟的把孩子放入他懷裡。
埃米爾瞠圓了眼瞪住懷裡的孩子,吃驚得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連嘴巴都張開了。
他的自制力在這種時候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
見他那副呆相,雪儂不禁失笑。「他稍微有點小,因為早產,不過我保證他跟雅克一樣正常、健康。」
「上帝!」終於出現兩個字的反應了。
「哈哈哈……」雅克突然大笑起來。「爸爸,你知道媽咪怎會早產嗎?」
「閉嘴!」不知為何,雪儂的臉紅艷艷的赧了起來。
「她呀,挺著大肚子還想……」
「閉嘴!閉嘴!」
「學人家……」
「我掐死你!」
雪儂霍地一個虎跳過去掐住雅克的小頸子,用力搖啊甩啊,雅克的小腦袋好像彈簧頭娃娃一樣搖來晃去,不用太久,一旦彈簧的彈性疲乏之後,保證腦袋立刻掉下來滿地滾。
「爸爸,救我啊!」
但埃米爾好像聾了似的,沒聽見大兒子的求救,兀自驚歎的、崇敬的凝睇懷裡的小兒子,小心翼翼的用一根手指頭輕觸小娃娃呵呵笑的小嘴兒。
「他好漂亮!」
「爸爸,我快死了啦!」
「他在吸我的手指頭,我該怎麼辦?」
「爸爸,我的頭真的快掉了啦!」
「他餓了嗎?」
「爸爸……」
小兒子上場,大兒子就可以退場去哭了!
*
「你跟外公怎麼說?」
「說我要到同學家住,他們要到山上度兩個星期假,我也會一起去。你呢?」
「住卡爾卡松的大學同學也生了寶寶,我要去跟她比比誰的寶寶比較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