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人情婦還是正確的選擇——相較於當富裕琴的囚犯,以及當頌蓮王家的囚客而言。
眼下她的處境委實尷尬。頌蓮王營救了周夜蕭之後,無可無不可的讓屬下一同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帶回來,這個「所有人」,其實也不太多,就是富裕琴和她的手下,以及她。
看也知道被打得吐血,就差那一口氣的她,肯定不會是綁架周夜蕭的共犯之一,可又看不出來她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隨便把她放走又覺得不妥,於是乎……反正頌蓮王府夠大,多養一個閒人哪是什麼問題?等有空查清楚她是誰、與這件事有無關係後,再打發了也不遲。
要不是頌蓮王這陣子被周夜蕭的變化搞得無心理會其他事,花靈的身份早就被拷問得一清二楚了。所以,直至目前為止,沒人知道她是花靈,是那個被頌蓮王連帶通緝中的花靈。
所以,這也就是花靈此刻住在王府傭人房間,雖不用做什麼活兒,但也稱不上過著好日子的原由了。
還好在她的堅持下,每天可以吃三餐,但因為大家都只吃早晚兩餐,所以中午這一頓,就隨便泡個清水飯給她打發了事。對於這種待遇,身為一個妾身不明的閒客,花靈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這個時空不會有英雄,所以她還是認分一點吧,等時機到了、把自己養肥了後,就自力救濟吧。
想想多蠢,被童話故事養笨的她還天真幻想望著李格非從天而降來救人咧,結果她都被打去半條命了,那傢伙連個影子也沒出現。搞不好他也在遙遠的地方當了階下囚,正巴巴等著她救呢……好吧,這是個沒有英雄的年代,被迫化身為大女人的她,只好勞祿命一點,等她傷養好了,就跑去救他吧!
李格非你身強體壯,應該可以撐得比我久,保重啦——花靈在心裡默默說著。
對於花吉蒔的到來,花靈心底是歡迎的,畢竟是熟人啊,終於有人可以說話了,真是好,再不說話,她都要以為自己啞掉了。
「妳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剛才跟貓打架了?還是跟狗搶骨頭了?雖然我們沒見過幾次面,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重視外表的妳這麼狼狽耶。」
花吉蒔當然不會說在幾刻鐘前,她還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別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麼難看的樣子,但蓮瞳的逐客令下得太急太無情,所以她只能在王府家僕衝來轟人前,勉力使用移形術離開書房,並按著記憶中花靈的氣息找到花靈的所在——老實說,見花靈才是她今天前來王府的真正目的,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見。
「花靈,我沒空聽妳胡扯。我問妳一些事,妳好好回答就可以了。」
「好啊,妳問——」
「那好——」花靈的合作令花吉蒔好驚訝。
「不過我沒打算回答妳。」花靈說完,繼續大口吃飯。
花吉蒔緊緊握住拳頭,怕自己剛才的火爆還沒有洩盡,會忍不住一拳轟上那張很欠扁的臉。先深吸一口氣,接著往下問:
「妳有沒有把『花承萬代』帶在身上?」第一個問題。
「有會怎樣?沒有又怎樣?」花靈問。
「妳有沒有見過對周夜蕭施法的人?那時妳還是清醒的吧?」第二個問題。
「妳都這麼問了,一定是自己心底有數了吧?」花靈又反問。
「花靈,我問的一切,都關係到妳的生死與未來,妳最好正經的回答我。」
「看看我。」花靈指著自己。
「什麼?」花吉蒔不解。
「我全身上下都是傷,而且曾經半個月沒洗過澡、換過衣服,更可惡的是還被餓得奄奄一息。還有,我都快懷疑臉上這些青青紫紫一輩子都不會消了。都慘成這樣了,還怕什麼生生死死的?妳這句話為什麼不在我還沒受難前說?那我搞不好還會怕一下。」
「妳以為區區的皮肉傷算得上什麼傷害?這樣就哀哀號叫,算什麼女人!」
「搞清楚!就是女人才——」噎住。悲傷地再度想起這裡是異世界、是盛蓮、是女強男弱的地方,不是她那可愛的、美好的、男強女弱的故鄉。於是聲音弱下來;「是女人又怎樣?大家相同是人生父母養的,被揍了都會痛,為什麼不可以哀哀叫?」說到後來又理直氣壯了。
花吉蒔咬牙道:
「妳這是什麼話?!請妳多少給花家留點面子吧!就算妳不承認是花家人,但妳是花家人卻是不爭的事實!維護花家的尊嚴與顏面,是妳第一件要做到的事。」
完全不能溝通!花靈只能選擇不理她。
花吉蒔被花靈滿臉不在意的表情氣得肝火又差點暴走。
「妳——算了!這不是我今天來找妳的目的。花靈,妳要明白,如果這次沒有盛蓮王突然出現,救了周夜蕭時,也順便救了妳的話,妳的下場可能會很悲慘。妳以為現在躲在頌蓮王的保護之下,一切就否極泰來了嗎?不會的!頌蓮王或許權勢滔天,但世上有許多事是權勢保護不到的。」
「那妳就可以嗎?」花靈問。
「我不敢把話說滿,但妳需要我的保護卻是不爭的事實。」
「省省吧,花吉蒔,這一切還不是妳惹出來的!」花靈輕哼。
花吉蒔心中一驚,緊盯著這個在她眼中不學無術、沒有骨頭、專靠男人養的女中敗類……一個這麼全無是處的人,她會知道些什麼?!
「花靈,妳什麼意思?」
「自從七八個月以前,妳完全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任性地當眾宣佈我才是花家正統,公開把宗主大位讓給我之後一走了之。那時我就被妳害慘了,現在我所領受到的一切,還不都是妳那時種下的因?」花靈哼;「什麼我需要妳的幫助?妳別害死我就很感謝了。」
「妳居然敢這麼說!妳知不知道妳的出現帶給我多大的打擊?從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是花家第一百七十二代的宗主,是為了擔負這個責任而出生的,所以我不斷地學習,沒日沒夜地學習,不玩耍不放縱,在還不會走路時就開始背誦族規家法……」
「妳這是在對我抱怨嗎?」花靈翻白眼。
「我是在告訴妳,我一生的努力都因為妳的出現而全都變得可笑!妳知不知道做出讓位的決定,對我而言有多麼不容易?!那是在否定我這一生的存在!我不是正統、不是嫡,妳才是!我的存在因為妳而不再有任何意義!妳不該拿這件事當成玩笑看待,並向我抱怨,那是侮辱我也是侮辱妳自己!」花吉蒔極之嚴厲地說著。
花靈沒有被她悲憤的神情給感動,只冷淡地道:
「妳有沒有想過,如果妳不把這件無法證明的事說出來,我們兩人的日子都會很好過?而今呢,錯還是在妳。我一點也不想當什麼花家宗主,可是在妳的宣傳下,我身家性命遭受威脅,妳居然還有臉向我傾倒滿腹苦水?」
「花靈,妳總是這樣嗎?把世間的一切都玩笑看待?」花吉蒔盯著她:「妳不承擔責任,妳遊戲人間,妳只要有人肯養妳,就算是墨蓮也無所謂,反正妳就只想吃喝玩樂、靡爛無知地過完一生。可是,世間種種不是妳一個人過得好就好的了!妳的話讓我很驚訝,妳怎麼會以為只要我不把妳是花家嫡傳的事說出來,一切就會沒事呢?」
花靈想回嘴的,但卻被花吉蒔過於沉重的表情給鎮住。只好乖乖往下聽。
花吉蒔接著道:
「我們花家是盛蓮國建國的最大功臣,為了建立這個國家、維持這個國家的國運,我們花家付出了外人難以想像的代價。首先,就是短壽。妳算過沒有?盛蓮國建國二千多年,而我們花家卻已經傳了一百七十二代。照理說,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活到一百五十歲以上的話,那麼每一代的宗主理應可以掌位一百年是吧?可是,我花家宗主若能掌位五十年,就是高壽了。而最短命的宗主,在位時間連一年都不到。才二千多年就傳了一百七十二代,為什麼?妳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花靈無奈地道:
「我對妳花家種種根本毫無興趣,又怎麼會算這個?再說我數學又不好,要不是妳現在算給我聽,我還真沒法算出來呢!畢竟這裡又沒有計算機……」咕噥。
「妳——」差點又被氣到。還好花吉蒔已經能忍得住了。「總之,花靈,妳給我聽著!我對『花承萬代』以及妳,寄予深厚的期望。我必須保護妳,直到妳扭轉花家的宿命與苦難,不然所有的事都不會真正的結束。這是妳來到這裡的原因,這也是妳身為嫡女的責任!」
「喂!怎麼這樣啊?!妳講點道理好不好。」花靈抗議。
花吉蒔對花靈終於變臉很滿意。
「花靈,把妳所有的能力都發揮出來吧!為了花家,妳必須抬高妳的肩膀;為了妳的安全,妳更必須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