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多想告訴媽媽,他永遠也不會埋怨爸爸媽媽比較疼愛弟弟或妹妹,真的不會,他真的不會!
可是他沒有機會說,有一天,爸爸開車載他回去育幼院,一直跟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卻將他留給院長,自己回去他曾住了五個月的家。
小男孩被退養了!他的心掉進宇宙的黑洞。
即使過了好久,他忘記了爸爸媽媽的長相、名字和地址,不對,再也不能叫爸爸媽媽,可是很奇怪的,他忘不了那些話:「爸爸媽媽都姓冉,『再』上面少一橫的冉……爸爸是律師,媽媽是會計師……」
直到他長大了,午夜夢迴之際,偶爾還會有個疑問閃過他的腦海;那個小貝比,改變他童年命運的小貝比,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女的。
他現在知道了,又如何?
晚上去應酬時喝不少酒,他口渴得醒來,替自己斟了一杯開水,一飲而盡。
人的記憶是可惱的,該忘的總是忘不掉,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段有爸爸有媽媽的溫馨歲月,短短五個月,卻是他心底的一季永恆?
他披上睡袍,站在落地窗邊,讓初冬的冷風幫他醒腦。
夜空冷寂,只有一勾上弦月。
富天成悠然注視著,腦海裡自動放映著那段記憶模糊的童年歲月,最後停格在育幼院的門口他目送車子離去的畫面。
冉福鈴。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因為她要出生了,所以他被退養。
他笑了,眼神卻清冽如冰。
不能當他的妹妹,那麼,就成為他的妻子吧!未了,他們終究要成為一家人,照他的意願。
曾經他想過,老天如果教他第三次遇見冉福鈴,他要追求她,等她愛上他,再狠狠的拋棄她,如同當年他被拋棄一樣。
但計劃趕不上他心靈的變化。
他一見冉福鈴便心裡歡喜,拉不下臉,硬不起鐵石心腸。
當富天悅第一百次「命令」他去追求冉福鈴,盡快與她結婚。他看似無奈的被迫接受,但唯有自己心裡清楚,他沒有厭惡或排斥。
等他親自登門,見到冉治邦和冉貞華,心裡浮現的不是被棄的憤怒,而是不可思議的孺慕之情。
「因為我從來不曾真正恨過他們嗎?」唇邊泛起一絲淡淡而苦澀的笑意。
畢竟他不是一個偏激鬼,也沒有身負血海深仇,自從富崇仁收養他之後,開闊了他的視野與胸襟,習慣了富貴生活,他變得充滿自信而有擔當,慢慢瞭解人性的複雜與弱點。當年冉家父母疼愛他是真心的,將他退養也是真實的反映了人性的自私與軟弱,談不上罪孽深重。
只是無法避免的,在一個孩子的心田上烙下難以抹滅的傷痕。
他害怕交心,連戶籍上的爸爸和妹妹都觸不到他的心。
福鈴呵,有辦法將他的真心找回來嗎?
一輛黑頭轎車停在大樓前,住戶們趕著上班的人很多,誰都會多瞧一眼。
冉福鈴匆匆跑出大樓,司機立刻幫她打開車門,她瞄一眼車裡的男人,叫道:「你幹嘛?車子停在這裡很佔地方耶!」
「那你快點上車。」富天成好整以暇的笑了笑。
福鈴只好先上車再說,讓司機把車子開走。
在公司上班時間,他一樣公私分明,頂多給她一抹暖暖的微笑。
「你是特地來接我一起上班嗎?」天大的意外!
「對。你不喜歡?」他沉靜瞅著她。
「說不喜歡就太矯情了,每個女生都喜歡有男朋友接送,只是你工作太忙,不敢對你有這種期待。」她直率的說。
「我只能承諾『我盡量』。」
「這樣就夠好了,我很開心。」她答得既坦白又乾脆。「對了,你自己不開車嗎?」後座與前面的司機有隔屏,可以放心交談私人的事。
「我在美國唸書都自己開車,回台灣一開始也自己開,不過,光是找停車位就浪費不少時間,只好接受我爸的好意。時間就是金錢,請個司機反而比較划算。」富天成揚起一道濃挺的劍眉,「你希望我開車接送你?」
「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淺淺地抿唇。「我覺得騎機車上下班最方便,可是我爸媽說什麼也不讓我買,我只好去學開車,不過就像你說的,在市區停車超不方便,比如要去銀行辦點小事,請問哪家銀行有附設停車位?即使有,也只有少少幾格,每次去都停滿了。」
「所以?」
「你去說服我爸讓我買機車啦!我爸好像滿聽你的,相信你的判斷力。」
富天成笑望低眉拜託的她。「還是我的司機借你用好了。」
「你沒義氣!你應該挺我才對。」扣他十分。
「我比較在乎自己的心臟健康。」
「這跟你的心臟有什麼關係?」
「光是想像你騎著機車橫衝直撞,我會心臟沒力。所以,福鈴,放棄吧!」
她訝然凝視他。他在對她說甜言蜜語嗎?她因而綻開一朵燦爛的笑花。
「我才不會橫衝直撞,我以前出過車禍,生死一瞬間,我知道那種痛。所以,我走路也小心,騎單車也小心,當然騎機車也會很小心。」
「可是,福鈴,車禍的發生有時候不是你不小心,而是對方不小心。比如你過去發生的那場車禍,你乖乖的等綠燈、走斑馬線,結果還是發生了。」
「這位老闆,你真是辯才無礙耶!你不知道聰明的男人要學會對女朋友放水嗎?」她嘟起小嘴。
「不知道,沒聽過。」他啄吻一下她的唇。「我寧可買一輛進口車給你,至少是鐵包肉。」
她臉頰發燒,心韻怦然。「不用啦,我想開車的話我爸會買給我。」她不習慣接受昂貴的禮物,他送她名牌包,她都會不自在。
「那等我們結婚後,我再買給你。如果讓我發現你開車的技術很爛,你就乖乖讓司機接送,知道嗎?」
福鈴聞言震撼無語。
這男人,在向她求婚嗎?太快了。
她不敢相信他的表白。沒事就繃著一張臉的男人,一太早便開口求婚?
「天成,你……」而且,有人這樣子求婚嗎?超沒有浪漫的Fu。
她胸口暖熱,軟軟咬唇,欲言又止。
「我會耐心的等你答應,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他低下頭與她前額相貼,暖融融的眼神凝住她。「福鈴,你是我唯一認真交往的女朋友,也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孩。」下一瞬間,他的唇已捕捉了她的。
真誠的許諾,深情的表白,教福鈴暈眩著、甜蜜著。
她的愛情運會不會太好了?一下子就捕獲男人的心,讓男人開口求婚。
她上輩子肯定燒了不少好香。
啊!她陷入一陣自我陶醉中,都快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天成,我們才交往沒多久耶!」
「現代人花很長的時間談戀愛,離婚率卻愈來愈高。」富天成不慌不忙的說:「我不希望你誤會我在跟你玩不負責任的感情遊戲,只要你心理準備好了,點頭嫁給我,我們就可以開始籌備婚禮。」
「可是,你爸爸不會反對嗎?」她想到現實問題。
「他為什麼要反對?」他的確沒想過這問題。
「你沒想過我們門不當戶不對嗎?」
「沒有。你是覺得我哪裡配不上你?」多心一下下。
「先生,你在搞笑嗎?」福鈴不以為然地斜睨著他,「你是副總裁,我是小小秘書,雙方的家世也差別很大,跟你交往需要有一座山的自信,才不會被比下去。你突然求婚,我自然會想到『門當戶對』這種現實問題。」至少從尹雍棠的父母身上,她的確深刻體會到「麻雀變鳳凰」不是一件喜事。
他喜歡她直率的口吻,落落大方,哪有自卑的樣子。
「我爸自己都老而不尊,丟下工作不管,追著女人四處跑,又有什麼立場挑剔我的女朋友?」
福鈴一時啞口無言。總裁大人這麼沒形象?
「更何況——」他雙眉拉攏,目光如炬的瞅著她說:「如果我並非富總裁親生的兒子,十四、五歲才被領養,你的感覺又如何?」
「什麼?」她瞠目結舌地瞪視著他。
「我不希望你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件事而受到打擊,富總裁只生了一個女兒並非國家機密。」他簡單的述說了一下他的成長過程,但略過五歲多時曾在冉家住了五個月,只說自己一直住在育幼院,直到富崇仁領養他,完全改變了他的命運。
「真是了不起。」好不容易消化完這分震撼,福鈴清澈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了不起,你和總裁都非常了不起。」
「是嗎?」他困惑地挑起眉毛。這不是他猜得到的反應,一般人都是恭喜他、羨慕他被大富豪領養,一步登天,巴不得自己能取而代之。
「你十幾歲才被領養,卻在二十七、八歲便可以獨當一面的撐起公司,這表示你天資聰穎、個性堅強,而且比別人努力十倍,才可以熬過異鄉求學的艱難歲月,並學會了應付商場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