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又冷哼一聲,不理會她的問話,出掌更快,眼神透露陰狠,像是要盡快解決眼前妨礙他行事之人。
愈戰愈是心慌!眼前一戰,她全然沒把握,騰不出空隙取針扎人,再耗下去,她真的會命喪於此不打緊,通知其他人不喝井水才是要點,有什麼法子……
一個閃神,右胸結結實實吃了一掌,氣血翻騰,一股甜味湧上喉間……
為了保命,強嚥下腥甜……
不管了,她技不如人,明日的她將成一具屍首,就算這裡再偏僻,總會有一兩個人經過……讓其他人避開死劫。
於是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啊——」她做出最下策、又引對方使出連環素命的殺招。
見華敷呼救,青色人影眼露凶殘,連下殺手,招招斃命。
與對方纏鬥許久的華敷體力漸漸不支,幾次凶險,勉強閃過殺招,身上的傷口增加不少。
看來,對方是真的欲致她於死。
她不斷大聲呼救。
「救命!」拜託!誰都好,只要有人發現這裡……
碰碰碰連三掌,紮實落在胸腔,喀喀喀數聲,肋骨斷了七根,五臟六腑彷彿移位,胸口疼痛難忍,血從唇邊狂湧而出。
接著,雷霆萬鈞一掌,把她打得飛出十丈之外,墜落地,氣血翻騰如萬馬奔騰,口狂噴血……
她欲振乏力,無力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對方將藥灑入井裡……
下意識抬起千斤重的手,從懷裡取出藥丸,和血強吞下……
她,笨,不該多管閒事、不該逞強……
更不該忘了師尊的師訓,不救富貴商賈……但是,糸兒她卻非救不可神志有些渙散,提一口氣,沾血,在袖口內側寫上:井毒。希望發現她屍體的人,看到這兩個字……,手攥緊袖口……
糸兒……今天剛成婚的師妹,卻被她染血……
青色人影下毒後,宛如死神揮鐮刀,拿著匕首朝她逼近。
黑暗奪走最後意識……刀,有無落下,已無所謂了,屍體多個窟窿也不會有感覺……
***
發現昏迷的她將右邊袖口攥得死緊的異樣,按了她手臂上的穴道,鬆弛她的拳頭,袖口外翻,乍見沭目驚心兩個血字:井毒。
井毒——是指北邊水井被下毒嗎?還是所有鳳闕殿的水井都被下毒?
心底驚疑,派人去召來朱雀旃遙,讓他負責查毒一事;為安全起見,在未查明水井裡是否有毒前,下令禁止使用井水,血跡斑斑,氣息微弱,在未聽到藥老診斷結果,他無法放心離開。他守在一旁,靜候。
藥老為華敷療傷、診脈,托其妻蕭氏為她更衣上藥。
藥老將診斷的結果翔實報告,華敷身上的傷勢,身中六刀,胸腔肋骨斷了七根,內傷沉重。
「華姑娘,雖身受重傷,但……幸虧她體內有股靈藥護住五臟六腑,受傷過重,要注意連續發熱,體溫過高的傾向……」
鳳琅琊愈聽藥老陳述,心愈沉,如針扎心窩,刺痛。他無法想像若他沒聽到她的呼救聲而前去查看,那麼她……
鳳闕殿竟遭宵小借婚宴之便闖入,傷人、下毒,真正令他在意是:華敷遭無妄之災。
***
會議廳。
氣氛凝重,令人窒息。
經藥老再三檢視,發現井水是被下了「百步絕命」劇毒。
所謂的「百步絕命」,顧名思義,中毒者,其五臟六腑瞬間毀敗,藥石罔效。
「『百步絕命』是彙集上百種有毒藥物所調配而成,毒性甚鉅,於河川上游灑下『百步絕命』,整條河川的所有生物無一可倖免,全部中毒而亡。此毒至今無人能解。」
當時她所在位置離水井很近,她會身受重傷是為了阻止井水被下毒?
思其可能性,他立刻下令殿內所有的井水禁止使用,並派人到各個水井邊駐守,並要人取來東邊的河水檢視是否有毒。無毒,方能使用。
當他聽到呼喊聲,看到下毒者正欲一刀令華敷斃命,一時心神俱裂,出掌迅速擊向施毒者,對掌,數十招,下毒者心知無法逃出鳳闕殿,隨即用力一掌劈自己天靈蓋,當場身亡,察其身份。發現他的左手掌有一枚黑色火焰標記——是幽玄樓。
又是幽玄樓下的劇毒,人證、物證在在顯示,今晚一事,與幽玄樓脫不了千系。
他沒心思再出席宴會、會江湖豪傑,所有招待全交由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朱雀旃遙負責。
隨即招來鳳闕殿的大總管藍雕全權處理。藍雕迅速調度安排——遺鷹將嚴守每個水井,防止有人取水,誤飲中毒;鶉鴣將,負責送賓客及招待,同時觀察賓客中還有無幽玄樓的人混入其中。
今夜,是青鸞殷無跡大喜之日,春宵一刻,明日再讓他們夫婦知曉。
受傷的是無跡妻子羅糸的同門師姐,殷夫人若知她最重要的師姐受重傷,以殷夫人對華姑娘的重視,不難想像明早鳳闕殿定是熱鬧非凡。
第四章
生前她救人無數,除了某些富貴人家……死後應該不至於下地獄接受刀山油鍋之類的極刑吧?她死亡之前被砍了好幾刀、挨了好幾掌,應該可以抵過她不醫富貴商賈之罪……
據說天界是光明一片,西方極樂世界還有悠揚的樂音;她眼前一片闋黑,耳邊一陣陣悲慟哭聲。難道……她到了地獄?淒厲鬼哭神號讓她不得安寧……黑暗中,她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聽到斷斷續續似真非真的哭泣聲「嗚嗚……她從來沒受過這麼重的傷,是誰下的毒手?」前天是她大喜日子,不是說一喜沖三悲?為什麼她最喜愛的華姐會身受重傷?
已昏迷兩天,到現在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嗚嗚……她怎麼還沒醒,嗚嗚……」抽抽噎噎。氣庸醫、蒙古大夫,她昏迷好久,嗚嗚……真討厭,就算要受重傷也該由其他人嘛……」羅糸傷心過度的口無遮攔。
「糸兒,不許胡說。」他知道新婚妻子難過到有口無心。
「我才沒有。若是其他人受傷,以華姐的醫術,下消片刻就可以使傷者甦醒……」
「糸兒。」殷無跡厲聲阻止。不是藥老的醫術差,而是身受重傷的人,若是現在醒來的話,會是更加感受到傷口的疼痛……
哭紅的眼睛用力瞪了一眼新婚相公。「嗚嗚……華姐……」更是哭得聲嘶力竭,趴跪在床楊上。哼哼,反正她就是小心眼,誰受傷都可以,就是不要華姐受苦。哼哼,他一點都下明白華姐對她的重要性,她不理他。
嗚……
「糸兒,華姑娘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你哭得驚天動地,吵醒她,她難過,對傷勢復原不利。」殷無跡輕攏著新婚妻子,輕聲安慰。
「我就是要把她吵醒,她不能一直昏睡……」華姐緊閉雙眼,面容蒼白如紙,她好害怕華姐一直睡一直睡下去……
「不會有事。藥老說華姑娘沒有生命之憂。」
「那為什麼還沒醒?」
「她傷勢過重,現在醒來,只會更清楚感覺——疼痛,對傷勢沒任何幫助。」,還不如讓她多睡一些。「傷口在睡眠中癒合,她才不用去體認疼痛感。」
新婚夫婿說得有理,華姐現在醒來只會更清楚感受到疼痛……鳳闕殿的藥怎敵得過華姐為她調配的特效傷藥。對,她哭泣,對華姐的傷勢沒幫助,她要幫華姐擦藥……羅糸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回新房翻出兩瓶刀傷藥、生肌膏,並且將新婚夫君殷無跡趕離開華敷房裡;殷無跡知妻子要為華敷上藥,只好默然離開。
羅糸小心翼翼地褪下華敷的衣裳,避免布料與傷口摩擦,弄疼她的師姐,瘀青、刀傷、掌傷,傷痕匯匯,沭目驚心。羅糸心揪疼著,難過得眼淚直掉,手沾膏藥,顫抖著、小心翼翼地為華敷敷藥。
***
華敷眨了眨眼眸,神思飄蕩,還來不及弄清楚身在何處,痛覺便遍佈全身,狠狠地抓住她所有的感官……疼!痛!彷彿身上三百多塊骨頭被拆掉後重組。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神志迷濛地想:她是採藥不小心掉落山谷,摔疼,受傷,所以身體的傷口拉扯著痛覺嗎?
漸漸的,明朗的痛覺,慢慢地喚起她的意識。她參加糸兒的婚宴……
離去前,發現有人欲在水井下毒,為了阻止蒙面人下毒,與對方交手數回,武功不濟的她遭砍傷打傷……她還活著,表示昏迷前那一刀沒砍下來。她是從地府繞一圈回來……
這裡應該是……
吃力地撈起床緣帷幔,一幅百鳥朝鳳圖落入眼裡——她人還在鳳闕殿。
床邊的茶几上放著外衣,還有一些她隨身攜帶的藥瓶……吃力地披上外衣,搭上自己的脈門,脈象雖徐緩無力,但還算平穩,也沒中毒的跡象。
再休養個數日,她的精神就可恢復。
正要下床之際,外室門被打開。
一名年約五旬的婦人端藥、粥進來,見華敷已醒,驚喜:「華姑娘,你可醒了。」扶她到桌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