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公主自以為很瞭解我們夫妻?」丘夜溪終於緩緩地開口,帶著冰冷的敵意。「只可惜您都說錯了。我們兩人,不是誰糾纏誰,也沒有誰困住誰,若非兩相情願,我不會嫁他,他也休想娶到我。而且,他既然娶了我,今生就休想再納小或是休妻,該準備另擇佳偶的人其實是公主您才對!」
說罷,她拂袖而去,只留下夢嬌站在原地以袖掩口,雙肩輕顫,不知道是哭,還是……在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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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真剛剛回到家,就見妻子一臉寒霜地坐在那裡,像是在和什麼人生氣。
他走過去揉著她的雙肩,低笑。「今天入宮情況不好?我聽說皇后和夢嬌都讓你為難了?」
「聽說?聽誰說的?」丘夜溪挑眉,「是你的哪個紅顏知己給你通風報信,還是你青梅竹馬的公主殿下對我今日的說詞心有不甘,跑去找你告狀?」
「夢嬌真的惹到你了?她和你說了什麼並沒有跟我說。那丫頭向來鬼靈精怪,說的話十句有八句是不值得信的,你可要小心,不要上當。」
聞言,丘夜溪卻心頭更酸,別過臉去,「是啊,你們倆彼此熟知對方心意,卻把我夾在當中,這算什麼?」
曹尚真看出她是真生氣了,連忙陪笑,「怎麼說我也是她哥哥,若是那個妹妹不懂事,得罪了夫人,還請夫人寬宏大量,不知她計較。」
「你又說她是你妹妹,今日人家可說了,心中早已沒有把你當哥哥,還求我放了你,免得我們日後成了怨偶。」
他嚇了一跳,頓足低斥,「這丫頭居然說這樣的混帳話?!等我進宮去教訓她給你出氣!」
丘夜溪拉住他的手,臉色還是不好。「別演戲給我看了,誰知道是不是你想做駙馬,故意請她來激我。」
他一愣,「你真是這樣想?」
定定望著他頭一次如此堆蹙的眉心,丘夜溪不由自主地輕輕將手覆了上去,好半天,才又長歎,「她有句話其實說對了,若不是你一直纏我纏得那樣緊,我不會嫁給你。」
靜靜地瞅著她,曹尚真忽然將她反身一圈,低低笑道:「但我不只會在以前纏你,以後也會纏你一輩子的。」
「只纏我一個?」她的語調裡滿是不確定的擔憂。「萬一夢嬌或皇后……」
「只有你一個,曹尚真這一生只會喜歡丘夜溪一個。若論青梅竹馬,我們可不只是相識十四年,記得嗎?當年我娘和你娘在懷我們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見過面了,否則她們不會想過指腹為婚,所以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若真要擔心,擔心的人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為什麼?」
他幽幽歎息,「因為我很怕你愛我,永遠不會像我愛你這麼多。」
丘夜溪拉下他的手,反身注視著他幽沉的黑眸,忽然主動拉下他的頸,深深吻住他。
她沒有尺可以衡量彼此的愛誰深誰淺,也沒有秤砣可以秤出這份愛到底誰輕誰重,只知道自己既然已經嫁給了他,就會一生一世地和他繼續糾纏下去。
即使她曾經厭惡他、躲避他,但最終,她會跟隨他、陪伴他,哪怕有一萬個人說他們並不相配,也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也不想去探尋前因後果,只是聽到這個人的聲音,看到這個人的笑容時,她的心頭就會暖,嘴角就會綻放笑容。
今生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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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真近來隱隱覺得有種不大妙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太隱約,讓他說不清道不明,只是本能地準備抵禦,直到那天散了朝,在朝堂外的院門口,見到夢嬌公主竟然等在那裡。
一見到他,她就笑嘻嘻地湊過來,「尚真哥哥,和我去喝茶啊。」
「喝茶?該找你算帳才是。」回頭看了眼同樣剛出朝堂,距離他不遠的妻子,他沒好氣地瞪向眼前人。「那天你和夜溪胡說什麼?」
夢嬌眨著眼,笑得很無邪。「我是幫你啊。你追她追得這樣辛苦,我實在怕你白白付出一份真心,結果人家並不在意。」
曹尚真蹙眉。「我幾時要你為我操心這些事了?」
「還真和我生氣了?」她扁扁嘴。「你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啊!以前怎麼和你鬥嘴,你都是笑咪咪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誰若欺負我妻子,即使是皇帝皇后,我都要上前問一問。」
「哼,你該問的事情還多著呢。」夢嬌突地正色,壓低聲音說:「最近父皇可能會找你麻煩,你自己小心。」
心頭猛地一震,他沉聲問:「什麼意思?」
「我說不清楚,只是那天無意中聽到母后和父皇爭執什麼,似乎與你有關,我也不好上去多問,所以來提醒你一下。」
曹尚真倏然眼前一片清明,多日來那種隱隱約約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得到了印證。
他微微一笑,「多謝你提醒,我會小心留意的。」
才轉過身,妻子就站在身後十幾步開外的地方,遠遠地等著他。
他走過去,笑問:「怎麼不過來?」
「不方便打擾你們兄妹說話。」她偏著頭,又抿著唇角,顯然是對夢嬌當日的話依然耿耿於懷。
他淡笑著拍拍她的臉。「你別誤解了,她是好心來提醒我的,只怕我最近會大禍臨頭呢。」
丘夜溪立刻緊張地抓住他的手。「什麼意思?什麼大禍臨頭?」
「噓——回馬車上說,小心這邊有旁人耳目。」
才上了車,她就急急追問:「她剛才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因為你娶了我,陛下就故意找你麻煩?還是皇后的意思?」
曹尚真搖頭。「娶你已成定局,皇上也不能平白拆散人家好夫妻。說起來,這件事我是有些預感,你以為當初我之所以能扳倒丞相,只是因為證據確鑿,他無法抵賴嗎?那其實也是陛下在背後暗許而已。」
「陛下早已不喜歡丞相?」
「嗯。丞相坐這個位置三十年了,朝內不知有多少同黨,勢力之大已成為朝中一大隱患。陛下雖然對他有諸多不滿,但也不能忽然罷了他的官,所以就借我之力殺人而已。」
她怔怔地聽著。「那現在呢?他不是很重用你?」
「重用我是因為必然有人要頂替丞相這個位置,否則朝廷就會亂了套,但是我保薦了你做兵部尚書,又與你成了夫妻,陛下必然會像當初防丞相一樣來防備我們了。」
丘夜溪又是憂慮又是不解。「不是說你很得陛下寵信嗎?」
他苦笑。「寵信不假,但此一時彼一時,過去我是他從小看著長大,親手培植的朝內新秀,如今我已權傾一方,他還能坐得住嗎?我畢竟是外戚,姓曹啊。」
「那該怎麼辦?」她抓緊他的手,心亂如麻。「早說你不要太張狂,朝中還有丞相的舊部吧?只怕也會有人在皇上面前說你的壞話。你近日有沒有收受賄銀?有多少把柄會被人攥在手裡?或者,你可以推辭掉這個代丞相的位置,就做你的戶部尚書好了?」
曹尚真伸臂攬住她的肩膀,低頭枕著她的秀髮,很開心她難得的慌張。「夜溪越來越會替我著想了,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好不容易坐到了這個位置,為什麼要拱手讓人?尤其是現在,既然我在陛下心中有了問題,忽然請辭,反而顯得我心中有鬼。」
「你做事,向來喜歡行險招嗎?」她察覺到他的語氣中,類似孤注一擲的危險氣息,因而更加擔心。
「不出險招,就不能有奇效,我做人的確如此。」他自信、堅定,當然張狂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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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真忽然病了。去府中找他詢問事情的人看到他臉色蠟黃,不住發抖,還在不停地忙公務,於是找他處理政務的人都變成了去看望他病情的人。
後來不堪府門前過於車水馬龍,曹尚真終於向皇帝請旨,告假七天,皇帝立刻表示出對他病情的殷殷關切,先是命幾名德高望重的太醫去府上診病,又同意他休養幾日,將各部的奏折改在交予中丞之後,直接呈交皇帝。
曹府這才終於清靜下來了。
走到廊下,丘夜溪看到婢女捧著一碗湯藥走來,問道:「是少爺今天的藥?」
「是。」婢女話音剛落,她便將那碗藥接過來。
「給我吧。」
推門走入臥室,曹尚真正披著衣服坐起,她一邊將碗放下,一邊輕聲責備。
「怎麼起來了?」
他看著她笑。「躺了一天,也該活動活動,要不然就真的病得半死不活了。」
「我以為你有什麼妙計,竟然想出來裝病,結果糟蹋的是自己的身子,陛下真的會因為心疼你而不和你計較嗎?」她皺著眉扶住他,將藥碗端過來,一勺一勺親自餵給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