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困惑不解。「為什麼接我過去?」
「當我的側福晉呀!」他揚眉瞪她。
藕香驚愕,怔怔地呆了半晌。
「不用了。」她垂眸低語。
「不用?」他大怒,黑眸冒火。
「不想。」她沒有半點考慮。
「為什麼?」他驚詫。
「為什麼不用?你不想當我的側福晉嗎?」
「你又不喜歡我,何必勉強自己?」她苦笑了笑。「反正我也早就訂親了,既然我還是完璧之身,就還算對得起我未來的夫君,你也不必為我負什麼責了。」
他不是將有一個天仙配的嫡福晉嗎?她過去了。能算什麼呢?
允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被她拒絕!
奇恥大辱再添一樁,他簡直快要氣炸了!
「隨便你!」他氣得狂吼。
「小王爺,你別生氣呀!」她抿唇笑望著他。「這件事能這樣解決不是很輕鬆簡單嗎?總之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絕對會守口如瓶,至於我阿瑪的事,懇求小王爺多多費心了。」
「你們這家子的人太過分了,簡直佔盡我便宜!」
他氣結,怒火沖天。
挨了這兩句罵,藕香忽然覺得很難受,但他愈是生氣,她就愈覺得內疚,是不是自己真的傷害了他?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海芳領著奴僕跨進廳來,奴僕們訓練有素地將食盒內的精緻菜餚和各式糕點擺放上桌。
「小王爺久等了,請用膳。」海芳恭敬地笑道。
「不吃了!」
允秘完全沒有胃口,他已經被藕香給氣飽了。
海芳怔愕住。疑惑地看了看藕香。
藕香默默地替他挾了幾道她覺得可口好吃的菜,送到他的面前。
「這些菜雖無法和宮裡的御膳相比,但是有臣下府裡的特殊風味。請小王爺賞光吃一點吧。」海芳溫言勸道。
允秘驀地拍桌起身,把藕香替他挾了菜的盤子掃落在地。
「備馬車,送我回宮!」
「小王爺先吃點東西再走吧!」海芳急著挽留。
允秘冷瞟他一眼。「海大人,我在你府裡的事,你給皇上報過信了嗎?」
「還沒有。對了,聽說皇上已經下令,派出數百名差役正在四處搜尋小王爺……」
「那你還不趕快送我回宮!等差役找上門來,你有理都說不清!」允秘寒著臉往外走。
「是,臣下即刻備妥馬車!」海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理永就先留在你的府裡,你給我好好照顧他!」他一路冷冷地吩咐。
「是、是!」
等到允秘和海芳走遠,藕香呆望著地上的菜餚和碎片,無聲地輕歎。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口揪得好難受。
拒絕當他的側福晉時,她不是覺得無所謂的嗎?怎麼此時心裡又會感到難受呢?
有過肌膚之親便不一樣了嗎?
他昏醉時像個受盡委屈、惹人憐愛的孩於,生氣時明明兇惡得像頭猛獅,動不動就咆哮怒罵,可她怎麼還是覺得他很可愛?她可真是糊塗了……
算了,還是別想了,人家可有「天仙配」呢!
允秘一路快步疾行,穿過月洞門,直奔澹寧居雍正寢宮。
「臣弟給皇上請安!」
踏進寢宮前,允秘先深深吸口氣,然後在雍正面前撩袍跪下。
正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的雍正,一聽見允秘的聲音,旋即回過頭來,消瘦的臉上原本凝著緊張憂慮的神色,一看見他之後便倏然鬆懈了下來。
「允秘。你跑到哪裡去了?」他望著允秘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關懷和擔憂。
「你的頭怎麼了?怎麼傷的?」
他俯身看著他額角上的擦傷,急切地問道。
「昨日回宮的途中,臣弟的馬車和海芳的馬車相撞,所以頭撞傷了。」
方纔在回宮的路上,允秘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如果蒙得過去,或許可以先扭轉一些皇上對海芳的惡感,以後若再要替海芳求情,也容易得多。
「怎麼會跟海芳的馬車相撞?」
提到海芳,雍正不免多疑起來。
「一場意外。理永因為急著送我回宮,所以馬車駕得太快了,一不小心撞上了海芳的馬車,後果才會如此嚴重。」
允秘讓理永去背這個黑鍋,淡化掉海芳的責任,避免雍正追究到他的頭上。
「你頭都撞傷了,那理永呢?他也受傷了吧?你們一夜沒回宮。都到哪裡去了?」雍正奇怪地問道。
「理永傷得比較重,馬車翻覆當時,臣弟也昏迷了過去,海芳便將臣弟和理永帶回府去醫治。臣弟一直到今早才轉醒,醒來後就急忙趕回宮來了。」允秘避重就輕,刻意不提自己爛醉如泥的事,免得找罵挨。
「今早你沒來請安,朕就覺得有異了,盤問宮女,她們回說你和弘歷、弘晝在一起,朕把弘歷和弘晝叫來問話,他們卻又說你已經回宮了。朕派人在宮裡宮外到處找你,差點沒把朕給急死!」雍正重重歎了口氣。
允秘心中微微一熱,他對這個四哥的感情實在是又愛又怕、又敬又畏,但他絕對相信四哥對他的關愛是真心而不是假意。
「是臣弟的錯,讓皇上操心了。」
「不是朕猜疑心重,允秘,朕剛封你為和碩親王,暗地裡有多少人不服,朕都心知肚明。你想想,弘升、弘曙被我削籍奪爵,兄弟們個個與我結怨頗深,他們恨我不要緊,但我不願你還有弘歷和弘晝受到我的連累。」雍正感慨地說道。
允秘深深地望著他。平時四哥對他十分嚴厲,但此時卻少見的溫和動情,可以想見四哥對自己的「失蹤」有多麼心焦了。
「皇上放寬心,我和弘歷、弘晝都還算聰明機智,不會有事的。」他笑說。
「人心險惡,光有聰明機智也不夠,運氣還是很重要。」雍正忽然低下頭,暗暗思忖著。「允秘,我問你,海芳怎麼不把你直接送回宮裡,卻要帶往他的府裡去?」
「臣弟昏迷時,他並沒有認出我來。」允秘直視著雍正說道。
他知道雍正很敏銳,很容易看穿謊言,所以在他面前說謊是極大的冒險。
允秘暗暗在心裡低咒,到底自己為何要替海芳撒這些謊?!
「海芳他認不得你?」雍正心下疑惑。「你們在宮裡也應該見過幾回吧?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你來?」
「當時臣弟在昏迷之中,所以海芳一直不敢確認我的身份,雖然在宮裡有過幾次照面,但都是遠遠點頭打個招呼而已,當我昏迷時,海芳一時記不起我的長相也是情有可原。」
他把這個謊言編得極為漂亮,看不出漏洞。
「記不得你的長相?」雍正哼笑。「他老眼昏花得如此嚴重嗎?」
「是有這個可能,皇上乾脆賞他一副眼鏡算了。」
允秘笑著說,試探雍正對海芳的態度。
「朕的眼鏡也得看人賞!」雍正冷笑道。「允秘,你在海芳的府裡,他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沒有,我與海大人平日沒有交集,也沒什麼事可說的。」他輕描淡寫地撇清。「不過海大人在我昏迷時倒是十分盡心照料,我一醒來,他也立刻備好馬車送我回宮,還算周到。」他不著痕跡地說起海芳的好話。
「這話說得多餘。也不想想如今你是什麼身份,他焉敢待你不周到?」雍正不以為然地笑說。
允秘碰了釘子回來,決定不再多提海芳的事,以免惹得皇上疑心。
「對了,朕替你選好了大婚的吉日,這陣子就不看你的功課了,讓你專心準備你的婚事去。」雍正笑著輕拍他的肩。
「是。」允秘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不看功課,對他來說是大好消息,但大婚之日在即卻是另一個讓他煩躁的壞消息,所以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的人生,從七歲開始就必須走著雍正四哥替他鋪好的路,他不能走偏,不能走到另一條風光明媚的路上去,他討厭這種無法自主的痛苦。
然而。不管他多麼的討厭、反感,他都不能反抗,因為替他安排人生的是皇上,也是十分疼愛他的四哥。
他不能說不,只能接受。
第四章
允秘一早起來,就騎著雍正賜給他的名馬「墨蹄玉兔」,在箭亭練騎射。
奔馳了兩個時辰後,他渾身大汗淋漓,牽著「墨蹄玉兔」來到廊下休息。
他不顧自己身上的汗水,反倒先替他的愛馬擦汗。
這匹渾身雪白、四蹄純黑的「墨蹄玉兔」,是蒙古藩部進貢入京的,雍正知道允秘酷愛騎射,便將這匹罕見的好馬賜給他。
允秘愛極了這匹馬,幾乎天天都會騎著它享受盡情奔馳的快意,尤其在他心情煩悶時,就會跨上馬背狂奔怒馳。
唯有在如雷如風的馳騁中,才能看見他狂放不羈的真性情。
「小王爺,請更衣。」
允秘的貼身宮女司寧捧著袍服,準備替他換下汗濕的衣袍。
他一邊展著雙臂任司寧替他更衣,一邊把玩著短銑火槍。
司寧半蹲身替他繫著烏雲豹長褂上的排扣,無意間看見箭靶上十數枝箭都射中紅心,卻獨有一枝射偏了。她覺得十分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