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寧識趣地把熱粥又端了出去。
藕香一邊輕撫著允秘的臉,一邊好奇地瀏覽屋內的擺設。
這是允秘的房間,是他私人的地方,而她現在就在他的房裡,她的心不知不覺地暖了、甜了。
其實她的心底並不迷糊,她知道允秘對她是有情意的,否則不會親自跑到城外西郊去見她,甚至為了她而決定將她帶回宮裡。
她不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主意?但他肯為了她這麼做,足見他是真心愛她的。
「允秘,你若真心愛我,我有什麼不能為你做的呢?」
她噙著笑,悄悄牽起允秘的手,拉起他的小指輕輕勾住自己的小指。
也許月老早已經把紅繩的另一端繫在允秘的尾指上了,只是她很愚鈍,一直到現在才發現……
清晨,晨光透窗而入,暖暖地照在臉上,讓人舒眼得不想起來。
「小王爺,該起身了,該向皇上請安了。」司寧輕聲喚道。
允秘翻了個身,抱到一具溫熱綿軟的嬌軀時,唇角不禁浮出一個隱隱的微笑。
睜開眼,他看見藕香就躺在自己身旁沉沉熟睡著,柔軟的雙臂還抱著他的腰。
他支起上身,溫柔地凝視她白皙的臉蛋,又忍不住輕撫她光滑似緞的長髮。
這一刻,他嘗到了一種幸福的滋味。
同樣是從小到大住了一輩子的宮院,竟然因為有了藕香而變得溫暖浪漫起來。
「小王爺,該起身了。」司寧又再提醒。
「噓——」
他貪戀著藕香的睡容,不忍心吵醒她。
藕香幽幽醒來。睜眼瞧見允秘正微笑看著她,她恍惚著,好一會兒才完全甦醒過來,記起自己正在允秘的宮院裡。
「早啊!」
他輕笑,俯首在她頰畔吻了吻。
「早。」
藕香臉色微紅,害羞地從他身旁坐起身來。
「昨晚算不算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允秘淺淺一笑,輕撫她柔滑的長髮。
「才不算,我記得我昨夜是趴在桌上睡的……」
她忽然怔住,發現原本放在臨窗大炕上的桌案不見了,而她和允秘的身上都蓋了被。更令她意外的足,她身上的衣衫都換過了。
「花梨木桌是我抬開的,好方便小王爺和姑娘躺下來睡。」司寧在一旁笑說。
「還有,姑娘身上的衣衫也是我換的。」
「多謝……」
藕香羞窘地笑了笑,她不敢相信自己會累到讓人換掉一身衣服了都沒感覺。
「這是司寧該做的事,你是主子,用不著謝。」允秘起身下床。「快起來梳洗梳洗吧,我要帶你去見皇上。」
聽到要去見雍正,藕香立刻臉色一變。
「不、不要,我怕……」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別伯。」他故意逗她。
她拚命搖頭。「我的身份能見皇上嗎?」
「諴親王嫡福晉的身份,為什麼不可以?」允秘好笑地低頭問她。
「什麼?」藕香大驚。
「要成功讓你得到嫡福晉的位置,嗯……應該比登天還難,成功的機會也很渺茫。如果是以往。我連試都不會想試,但現在不同了,我至少想要試一次,不能成功就成仁吧!」
「什麼?!」藕香用力搖頭。「算了,不要試了!」
「別什麼什麼了,我這輩子頭一回想造反,現在心情可好得很,你別又廢話連篇了!」允秘懶洋洋地笑開來。
「不行啦!我、我都情願當你的側福晉了,你就不用再——」
「司寧,更衣!」
允秘霸道地打斷她,擺明了不想聽她囉嗦。
「是。」司寧臉上掛著微笑,轉向藕香對她說道:「姑娘,請坐下,讓司寧為你梳頭。」
藕香駭然地睜大眼。
她不知道允秘到底想造什麼反?
他難道真的要抗旨退婚,求皇上另行指婚嗎?
她不敢相信允秘真的想要這麼做!
橙黃色的琉璃瓦鋪天蓋地地綿延而去,在如此廣大深邃的皇宮裡,人顯得異常渺小,然而這種令人震懾的威嚴感在小巧精緻的養心殿裡卻不存在。
藕香隨在允秘身後走進養心殿,等待皇上召見。
她的心情緊張不安。微顫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她心中很恐懼,不知道允秘是不是會掀起狂風巨浪?
「別怕成這樣,冷靜一點,真有事情我來扛,你不要害怕。」允秘看她瞼色蒼白,柔聲地安撫著她。「等一下進殿,我會回皇上的話,除非皇上問你,否則你什麼話都不用說。」
藕香點點頭,此時的允秘,眉目問少了驕縱輕狂之氣,多了成熟和自信,他挺拔的身軀,像在告訴她,他絕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她忽然想起在他爛醉的那一夜對她傾吐的話——
我怕四哥……不聽四哥的話……他會生氣……
然而現在,允秘卻要去做他四哥也許會生氣的事。
允秘已經不怕他了嗎?
還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訴她,他是如此的愛她?
「諴親王進殿!」
隨著太監的一聲傳喚,允秘握住藕香的手,緩緩地踏進正殿。
「臣弟給皇上請安。」允秘拉著藕香跪下。「皇上,這位是內大臣海芳之女,閨名叫藕香。」
藕香低著頭不敢抬起來,她只感覺到有兩道冷冷的目光朝她射過來。
雍正一抬頭,就看見允秘身旁端正地跪了一個女子。
「允秘,你這是幹什麼?海芳的女兒為什麼會出現在宮裡?」他冷冷問道。
「皇上,藕香是我昨晚帶進宮來的。」允秘把最易激雍正大怒的事挑出來先說。
「昨晚?!」雍正的臉色霎時鐵青。
「是。」允秘冷靜地答。
「你的意思是,她在你房裡過了一夜?」
「混帳!你居然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來!」雍正霍地拍桌怒喝。「三日後你就要大婚了,你居然把海芳的女兒帶進宮裡來,你在搞什麼鬼?你打算如何對保平交代這件事?」
「臣弟就是想求皇上這件事。」允秘昂起頭,明白而清晰地開口。「皇上,我不想娶保平的女兒為嫡福晉。」
雍正大愕。「再三天就要成親了,一切都箭在弦上了,你現在說不想娶保平的女兒,是想讓朕失信於保平嗎?你這麼做不覺得太荒唐嗎?」
「皇上,我若娶了保平的女兒,就會失去藕香,如果要我選擇,我只能選擇藕香。」
允秘平靜地說道。他感覺到藕香在輕扯他的手,眼神彷彿在對他說——不會,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失去我。
「等等,朕現在聽出點眉目了。」雍正眼神銳利地盯住允秘。「海芳的女兒?你是什麼時候跟海芳的女兒有關係的?」
「就是那日馬車相撞之後,我在海芳的府裡,多虧藕香細心照顧,後來就日久生情了。」
他端正地跪著,不管雍正問什麼,他都答得理智清晰。
雍正倏地將目光朝藕香臉上逼去。
「是日久生情嗎?還是因為他是小王爺?只要迷惑了、勾引了,就什麼都到手了?是這樣吧?藕香!」藕香被雍正犀利刻薄的問話嚇得一震。
「皇上,藕香沒有迷惑我,也沒有勾引我,反而一直躲著我,都是臣弟一直追著她跑。」允秘搶先替她回答。
「你追著她跑?」雍正突然冷笑出聲。「允秘,就算你很憐惜她,也可以給一個側福晉的名分,這樣還不夠嗎?為何你娶了嫡福晉,就會失去她?這樣的說法聽在朕的耳裡,就是她很懂得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的手段。她到底是如何威脅你?你又怎會如此聽話?」
藕香的臉色更加蒼白,她下意識地揪緊衣袍,咬著嘴唇不讓眼淚落下來。
雍正的這些刻薄諷刺,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皇上。」允秘深深地看進雍正的眼底。「我和藕香之間,不是皇上所說的那麼複雜。簡單的一句話解釋,我會如此甘願被她所縛,是因為我很愛她。」允秘眼底的堅決令雍正一陣心悸。
「允秘,你當真如此憐愛她。她要什麼便給她什麼嗎?」他怒氣未歇。
「是。」允秘答得沒有絲毫考慮。
「你當真瘋了不成!」雍正叱罵。「大婚的事不用再提了,你等著三日後成親就對了!至於藕香,有孕之後會給你一個側福晉的名分,這已經是對你的恩寵厚愛。允秘,你聽清楚了,再頂撞、再抗旨,朕可不再輕饒你!」
「謝皇上。」允秘長長地一歎。
「允秘,你明知道朕根本不會准你的請求,你就算說再多都沒有用,為何還要一再衝撞我?」雍正奇怪地問。
這個幼弟從來沒有出格的舉止,也不曾在他面前有過如此激烈的反應,這回竟然為了勢在必行的婚禮衝撞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允秘的劍眉輕輕一挑,眼中有一抹雀躍的笑。
「皇上,其實我知道大婚勢在必行,皇上也絕無可能中斷這個婚事,即使我以死明志,也不見得能讓皇上改變初衷,但是,我真的想要試一試……」
「試什麼?」雍正狐疑地問。
「我想試一試頂撞皇上、頂撞四哥後會有什麼後果?」說完後,允秘小心臟著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