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燮廷冷聲道:「別顧著說話,把粥端來。」
青兒也不知這姑爺為何心情不好,偷偷地吐了一下舌頭,端粥過來,聽見小姐說:「妾身就愛聽青兒說話。」
姜燮廷的臉上立刻烏雲一片,大手一抓,拿過那碗粥,「退下吧。」
「是。」青兒偷笑著離開了,看來這一回姑爺惹到小姐了,活該。
宦夏蓮瞪了他一眼,埋怨他把青兒給遣走了,賭氣不喝粥,背過身子,「放開!」
「生氣了?」他不把她的怒意當一回事,柔聲地說:「為夫都認錯了,你別氣壞身子。」
「你認錯?夫君與柴郡主是什麼關係,好到要替她認錯?」她不爽地看著他,似乎對於他的低姿態更為不滿了。
姜燮廷第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出現一抹啼笑皆非的神情,「蓮兒,你是吃味了?」
宦夏蓮不說話地瞪著他,那副架勢在他眼中只能說可愛,「蓮兒氣歸氣,但不要氣壞了身子,先喝粥,嗯?」
姜燮廷何時這般的低聲下氣,何時對女子如此悉心關懷,她的吃味、她的怒意,在他眼中不會引得他反感,倒讓他心口滿滿的,她在乎他,這個想法讓他心情愉悅。
宦夏蓮推開他遞過來的粥,擺著臉不瞧他。
姜燮廷微微冷了臉,「這粥必須吃。」
她生氣情有可原,可氣得不吃,他就非得跟她僵著不可。
宦夏蓮固執不理他,甚至故意拉開跟他的距離,身子不斷地往裡躲,這小動作惹得他怒目相對,他氣到極點笑了出來,引來她的側目。
「好,你不吃……」說著他拿著調羹,圉起粥送進自己的嘴裡,在她措手不及之時,箍住她的下顎,堵住她的唇,將粥全部送進她的嘴裡。
她猝然地咳嗽起來,他輕拍著她的背,語帶威脅,「要是這麼喜歡為夫喂,為夫便頓頓餵你。」
她的耳根燒紅了,惱怒地推開他的手,搶過碗,「我自己吃,你滾出去!」
「你不吃完,我不出去。」他同樣執拗得很。
宦夏蓮瞪著他好一會兒,他絲毫不退讓,她最後不得不先低頭,吃著淡然無味的清粥,安靜地吃完,將空碗遞了出去。
她無所謂的態度讓他臉一冷,他拿過碗,隨手放在了一邊。
她聽見窸窣聲,螓首一抬,便瞧見他正在寬衣解帶,她謹慎地看著他,心裡估摸著他要做什麼。
無視她的防備,他脫了衣服便爬上床,躺了下來,雙手一伸便將她抱住。
「這是做什麼?放開。」她掙扎著要離開。
「為夫昨日一夜未睡。」他輕歎了一聲。
她的身子一僵,沒有再動,臉上出現一抹怪異神情,抬眸見他確實憔悴,她心裡隱隱不忍,沒說什麼,任由他抱著。
過了一會兒,懷裡的人兒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他睜開雙眸看著她枯槁的臉色,心中一歎,摟緊了她。
當初的一己私慾,沒想到差點害死了她,若是當初娶的是宦青蓮,也許他不會有這麼多擔心,但若真的是宦青蓮,他是斷斷不可能喜歡上的,能讓他戀上的,是懷裡的宦夏蓮,她不爭不奪、安分守己,這樣的她,他怎麼也放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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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寒好了之後,宦夏蓮開始下床走走,不再總是窩在床上。
而姜燮廷只要下朝之後,總是快速地回到她的身邊。
他的舉動讓她以為他是在守著狼崽的母狼,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想笑,他怎麼可以一邊氣到她,一邊讓她發笑呢?
宦夏蓮其實不是不講理,她只是氣自己為什麼要承受姜燮廷引來的災禍。
前幾日聽到青兒說,那柴郡主被禁足在家中不得出門,好好地面壁思過。
「小姐……」青兒神情奇怪地走了進來。
「嗯?」宦夏蓮正站在窗邊欣賞著外面的風景。
「哎喲,我的好小姐,你的風寒剛好,不要有著涼了。」青兒緊張地說。
不捨得窗戶被關上,宦夏蓮便要青兒給她披上一件外抱,「你剛剛要說什麼來著?」
「小姐,剛剛有一個人拿信來。」青兒拿出一封信,「說是柴郡主特地寫給小姐的,似乎是道歉。」
宦夏蓮競爾,終於明白青兒為什麼如此怪異了,她笑了笑,拿過信,「打人一巴掌再道歉,這柴郡主實在是過分。」
話雖如此,宦夏蓮仍是打開看。
一旁的青兒見小姐神色越來越凝重,心也跟著提得老高,「小姐,這柴郡主說什麼了?」
「沒什麼。」她將信放在一邊,「只是道歉。」
「是嗎?」青兒識得的字不多,也沒瞧信的內容,但畢竟跟小姐相處了多年,她多少是明白小姐的性格的,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姐,你不把青兒當自己人嗎?」青兒癟著嘴,委屈地瞅著她。
宦夏蓮轉過頭,眼睛紅了,「青兒,你待在這兒快樂嗎?」
「小姐想走?」
「我在這裡憋得慌,在這裡要守著規矩,還要防著外頭的封狼虎豹,我真是厭惡。」宦夏蓮神情平淡,眼神裡透著憂鬱。
「豺狼虎豹?」青兒明白地看著那封信。
「我知道宰相夫人不好當,我也珍惜爺對我的好,可是懂這些又能如何,有些事情若是不解決,結局永遠是一樣的。」
青兒被宦夏蓮的憂鬱感染,兩眼也跟著紅了,「小姐……你要的是什麼結局?」
宦夏蓮垂著頭,絞著手指,好一會兒,她吞吞吐吐地說:「青兒,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青兒大驚,嘴巴忘記合上,整個人傻愣了,小、小姐要休了姑爺?
「青兒?」
「呃……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青兒語無倫次地說。
「當真?」
青兒低下了頭,「小姐。」她跪了下來,「小姐,青兒對不起你。」
「青兒,你說什麼?」
宦夏蓮聽完青兒哭哭啼啼地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她猶在作夢,「你是說,爺知道我不是宦青蓮,而是宦夏蓮?」
怪不得他說夏日的蓮花……
「是,小姐。」青兒緊張萬分地看著她。
「那他為什麼……」她驀地笑了,搖搖頭,「怎麼會這樣?」
一個不會吃啞巴虧的男人為什麼要認下這樁婚事?是因為她已經是他的人,事情已經無法更改嗎?
「小姐,姑爺是對你有情的。」青兒是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
「但我不願與他人爭……」
第8章(1)
姜燮廷一回府便直接往廂房走,出乎他意料的是,宦夏蓮不在房中,問了丫鬟才知道她在書房裡。
他快步地走到書房,一打開門,她正執筆寫著什麼,而青兒在一旁伺候著。
宦夏蓮正好寫好最後一個字,側頭對青兒說:「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青兒朝姑爺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姜燮廷笑著往她走來,「今日這麼好興致,竟然躲在書房裡練筆。」
宦夏蓮將宣紙抖了抖,以防未干的墨汁弄糊了字。
在姜燮廷要拉她入懷之前,她先他一步地跪在地上。
姜燮廷的笑一下子從臉上消失了,「你這是做什麼?」
他震驚地看著她,此時他才注意到她的不同,她只穿了一件青裳,頭髮上插了一支木質髮髻,裝扮之素雅絕非是宰相夫人該有的派頭,他冷下了臉,心裡有著不好的預感。
從他踏進書房以來,她沒有正視過他。
「相爺。」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她平靜地將紙呈上,「我自請下堂。」
她低著頭,瞧不見他的神情,也沒有聽到他開口,等了片刻,她朗朗地念著,「民女宦夏蓮……」
聽到她的話,他臉色一沉,心知肚明,青兒已經向她坦然了。
「嫁入夫家已有數月,然犯七出之條,數日前與女子纏鬥,不慎跌入蓮花池,大徹大悟,不能容他人,乃是妒,唯恐再釀大禍,今自請下堂。」
書房裡,一片安靜之後,獨屬他清冷的嗓子響起,「跌入蓮花池,大徹大悟?」
他冷笑,「好一個大徹大悟,依我看,你是完全沒有清醒!」
他現在才知道她顛倒是非的本領這麼大,柴郡主害得她跌入池中成了兩人纏鬥,她是把自己歸入了潑婦之列嘛!
宦夏蓮不語,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其實一開始相爺就娶錯了人。」
往日的夫君一下成了相爺,相差甚大的轉變,讓他眼裡的暖度一點一點地退去。
「你已經是我的人,莫非要我退親?」放在兩側的手握成了拳,他兩眼怒得似要迸出火花。
「我又阻擋了相爺的似錦前途,害得相爺無法飛黃騰達。」她低眉順眼地說,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柴郡主本就不是我要娶之人!」她心心唸唸的還是這件事?
「望相爺成全。」她雙膝一軟,又想跪下,一雙大掌攔住了她的動作,不許她下跪。
「宦夏蓮!」他狠狠地喊著她的名字,「你這是要休夫?」
她不是宦青蓮又如何,她不是達官顯貴之女又如何,他巳經認定她是他的妻,她怎麼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