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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宋雨桐

  「會不會是相親的事?」蜜雪兒把聲音壓得更低,明明這間辦公室是獨立的,根本沒其他人。「我聽說上頭某派要總經理盡快物色妻子人選,而且要很有力的,這樣才能問鼎康氏財團的寶座。」

  這樣的傳聞,沈念夏已不是第一次聽說了。有錢人講求門當戶對,利上加利,勢上加勢,這是千百年來不變的真理。當然,這是個自由戀愛、麻雀也可以變鳳凰的時代,但,不適用於康家的男人,尤其是辛辛苦苦才能在康氏掙得一席之地的康法諾。

  「一大早去相親?」沈念夏悶悶地笑了。「要不猜點別的?」

  蜜雪兒頭一歪。「那鐵定是被唐家少爺氣的,這唐家少爺對上了ADW安道格,被人反將一軍之後,一直力圖振作,他圖他的嘛,卻老是來煩總經理借錢……啊,總經理您來了。」

  蜜雪兒這一喚,沈念夏轉過身去,對上康法諾那雙深黑沈靜的眸子,她有點心虛地朝他微微行禮。「總經理。」

  「你找我?」

  「是,要跟你再確認一下法國那位收藏家的物品……」

  「進來吧。」康法諾率先往裡走。

  沈念夏才坐下,蜜雪兒便替他們兩人端來咖啡。「這是十分鐘前才煮好的——」

  康法諾頭也沒抬便道:「給沈副理換溫開水。」

  「啥?是,我都忘了沈副理還在生病要吃藥,對不起。」蜜雪兒邊道歉邊對沈念夏眨眨眼,一副「我就說總經理很擔心你嘛」的模樣。

  沈念夏假裝沒看見,只在蜜雪兒替她再端上一杯溫開水時,跟她道了聲謝。

  談公事,康法諾一向是嚴肅認真的,兩人常常為了一項物品的價值及標價、客戶走向等等討論很久,意見不同時,沈念夏會另找事實來佐證,但之後的決定權她都會大方地交給康法諾,因為她相信他冷靜睿智的判斷力,而且通常他也能說服她。

  談完後,她起身正要離開,康法諾卻叫住了她「晚上一起吃個飯,我順道送你回家。」

  順道送她回家?沈念夏錯愕地看著他。「總經理,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你不必浪費時間送我。」

  康法諾揉揉太陽穴,淡淡地看著她。「沒事我就不能送你回家嗎?何況,送我的愛將回家,我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沈念夏愣愣地看著他,有些失措,因為她家總經理根本從沒這樣做過,實在太讓她受寵若驚了。

  「還有事嗎?」他定定地看著她,意有所指地道:「或者,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的?」

  嗄?他這一問,她真的超心虛。「沒有……」

  「真的沒有?」康法諾溫柔地再一次探詢。

  「是……真的沒有。我先出去了,總經理。」沈念夏很鎮定地走出去,卻發現手心都是汗。

  今天的總經理,真的怪怪的。

  太溫柔、太關注她,還說要一起吃飯順道送她回家,他根本不順路好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眼神,明明是柔和帶笑,她卻覺得寒意襲人……

  這竟是第一次,她覺得他對她有著淡淡的疏離。

  沈念夏的住處失了火,根本沒法子住人,但她還是讓康法諾送她「回家」,到社區門口,她下車揮手跟他說再見。

  康法諾又用那種很溫柔卻極疏離的眼光看她了,像是想在她眼底尋找什麼東西,雖然她不知道他想找的是什麼。

  「總經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康法諾笑得更溫柔了。「沒事,我看你進去。」

  雖然覺得他這一連串的舉動都很怪,但沈念夏教自己不要想太多,因為她根本沒有自作多情的條件和本錢,揮手道別後,她很快走進社區,保全一看見她,便緊張兮兮地跑過來。

  「沈小姐,你總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家——」

  「我知道。我早上已經去警局做過筆錄了。」

  「你知道了?是安先生告訴你的,還是康老闆告訴你的?是康老闆帶你去做筆錄的嗎?」

  沈念夏愣愣地看著保全。「你說什麼?什麼康老闆?」

  「就這位啊。」保全跑進櫃檯拿出一張名片。「聽早班的保全說,這位康先生一大早就過來說要接你上班,保全便把你家失火的事告訴他了……沈小姐,我話還沒說完呢!」

  保全話說到一半,沈念夏已飛也似的衝出社區大門,正巧看見康法諾那輛白色奧迪剛剛開走,她死命追了上去,甚至還把高跟鞋給脫了,車子的主人卻始終沒發現在後頭追的她,一個拐彎便消失在轉角處。

  她無力地跌坐在馬路旁,淚在眼中凝聚,直到一雙閃亮的皮鞋出現在她面前——

  她抬起一雙淚眼,剛好迎上某人深邃的眉眼。

  他真的沒想到會看見她這麼瘋狂不淑女的一面,可莫名的,在他眼底,這畫面竟是奇異的美麗。

  這女人平日看起來太認真矜持,日子過得很無趣,沒想到卻有這樣的爆發力,可見她骨子裡有多熱情,要不是他去了她公司打算接她下班,剛好看見她上了康法諾的車而一路跟來,想必他就會錯過這一幕了吧?

  可天知道,他並沒有很開心,因為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瘋狂。

  安道格心一窒,把手伸向她。「起來吧。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什麼要像瘋子一樣追著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要讓你這樣追,不如有骨氣一點放掉他。」

  她氣得瞪他。「你什麼都不懂,不要胡說!」

  是她的錯!難怪康法諾今天這麼奇怪!對她異常的溫柔卻又異常的疏離。

  他一定因她的欺騙而感到不舒服甚至生氣,她其實只是不希望他擔心,他卻可能誤解她的好意,覺得她虛假而不值得信任……

  該死的……

  現在的他一定很討厭她吧?

  明明知道她家失了火燒成一團亂,根本不可能住在這裡,他卻還說要送她回家,為的不就是希望她可以親口告訴他實情?而她依然沒跟他提起火災一事,佯裝無事地走進社區大門。

  他關心她、信任她,她卻欺騙他……

  噢,沈念夏難過地搗住臉,覺得全身難受而疼痛,胸悶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沒流淚,可那全身上下散發的傷感,卻讓人無法忽略。

  第3章(2)

  安道格歎息,高大的身影蹲下去,輕輕地環住她的肩。「沈念夏,你知道你現在是坐在大馬路上嗎?!」

  這懷抱,溫暖得讓沈念夏想不顧一切地靠上去,可她一向很理智,理智到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如此脆弱難堪又無助的一面。

  她不領情地猛力推開他,起身往回走,腳卻疼得一拐一拐的。

  安道格見狀微惱,一個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她——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不放。」

  「安道格,你為什麼要管我?為什麼要這麼多管閒事?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去冷靜,不管不顧地叫著,雙手胡亂打著他的胸膛。

  「我不會放的,省點力氣吧沈念夏。」

  他,任她怎樣叫嚷都不理,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也不在乎,一把將她丟進車裡,人才繞回駕駛座,便看見她頰上清淺滑下的淚珠。

  他灼灼的目光讓她發窘,她抹去淚水,狼狽地別開眼望向窗外。

  他一路沒跟她說話,也沒嘲弄她,下車後卻又抱著她回飯店房間。

  「坐在這裡不要亂動!」他說完,人閃進浴室裡,不一會兒端了一個水盆過來放在她腳邊。

  那舉動,像是侍候她的僕人,就在沈念夏意外不已的同時,這男人竟做了另一件更讓她意外的事——

  安道格用雙手捧起她髒兮兮的腳丫子,慢慢地放進溫熱的水裡。

  「你……你要幹什麼?」她下意識地要把腳從他暖燙的掌心中縮回,他卻按住她。

  「只是幫你洗腳。」他沒事似的說。

  什麼?沈念夏的臉轟地一聲快羞得爆開。下一秒,她開始用腳亂踢。「我不要你幫我洗!我可以自己洗!你快放手啦!聽見沒有?」

  水濺濕了他帥氣的臉龐……

  安道格又好氣又好笑,卻還是扣住她的腳丫子不放。「是看你難得哭成這樣,想安慰你一下,你有必要這麼驚慌失措嗎?」

  她臉紅紅,完全搞不清楚這男人在想什麼,他不知道這樣幫女人洗腳很親密嗎?他卻做得煞是嫻熟呵。

  「你常幫女人洗腳?」

  「第一次。」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要順便看一看你的腳有沒有被東西剌到,你的腳有傷口,看起來還有點腫,我幫你處理方便些。還有問題嗎?沈念夏小姐。」這回他答得正經些,蹲在她面前笑看著她。

  他是為她好。

  因為她的腳在痛所以他一路抱著她,因為擔心她的腳被東西刺到沒發現,所以要幫她洗腳察看傷口,她卻完全把他當成登徒子……

  這男人,此刻笑得這麼溫柔又陽光,熨燙著她的心,好溫暖。

  「謝謝你。」這一次她是真心道謝,眸子裡的水光漾著深沈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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