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她仰起臉,他順勢在她額間烙下親吻。
「真心話大考驗。」
「這麼浪漫的時刻不適合玩遊戲。」
「我只問一句。」
「好,你問。」
「你愛上我了嗎?」
她停電了,腳忘記踩舞步,頭忘記抬高高。
愛他嗎?不要想、不要分析,萬一弄出肯定答案,絕對會害到他,愛她的人會死、她愛的人會遠離,不管愛不愛都不是好答案。
「如果我愛你,你會為了我留下來嗎?」
「會。」他回答得很快,口氣不容置疑。
那就更不好了,他的「最後」必須留給親人,而不是一個花錢包養他的女人。吸氣、吐氣,黎雨佩恢復舞步,仍是低著頭,不疾不徐的回答,「不愛。」
她沒看著他的臉,不知道他的嘴僵了,巖底滾出兩分銳利。
「你就這麼喜歡那個男人?」那個被她叫做「哥」的男人到底有什麼本事,迷得她腦袋不清?
火,很火很火……
接下來,他們沒有交談,沉默地跳完這支舞,沉默地離開婚宴。一路上,兩人各有所思。
這天晚上,他們破例沒有同床,黎雨佩在偌太的雙人床上輾轉反側,而阿浪待在客廳電腦前打下幾行字。
二00八年六月八日。
黎雨佩的手指劃過阿浪寬厚的胸膛。
他很壯,一次可以做三百下的伏地挺身,上回她趴在旁邊學他的動作,才低下去,就撐不起來。
她趴在柔軟的地毯,用手枕著下巴,對著腳勾在沙發、手支在地毯上的他說:「阿浪,你好厲害,你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嗎?」
他沒回答,專注地做著動作,同床共枕五個月,她知道,他一旦認真執行某項工作,就會認真到六親不認,直到任務完成。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男人。
「阿浪,為什麼要挑這麼累的運動?跳跳舞、扭扭呼拉圈就不錯啦。」她很無聊,翻過身,仰躺在地毯上,兩隻手勾繞著自己的長頭髮。
他當然不會理她的無聊,繼續做伏地挺身。
黎雨佩無聊到頂點,開始鬧他,呵他癢,他不為所動;她趴到他背上,讓他負擔她的體重,他沒差,照常上上下下。
「你理我嘛,能一面說話、一面運動才是高手。」
沒人甩她。
「要不要我唱歌給你聽?」
她沒等到他發表同意宣言就開唱。她把一首好好的歌唱得很糟糕,荒腔走板、語調怪誕,可是……他沒笑。
關上歌喉,她重新想個好辦法。
啊,有了!
她仰躺,把頭鑽到他兩手中間、帥臉下面,爭他伏下時,她就噘起嘴唇,親他一下,他抬起上半身時,對他得意發笑,他再伏下,她又親他一下。
就這樣,親一下、親兩下、親三下……每多親一下,他就需要花更多的時間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終於,在她親足十下的時候,他猛然翻身,反被動為主動,封住她的。
在一陣天翻地覆的法式熱吻之後,他繼續做運動,只不過這回,他的運動在她身上做。
做第一次之後,他們忘記晚餐很重要;做第二次的時候,她忘記被切斷的夢境是什麼;做第三次之後,她很累也很餓,體力還很充沛的阿浪到廚房弄食物,餵飽飢餓女生。
做過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之後,黎雨佩終於學會,男人在運動的時候千萬不可以打擾,否則就要有當「健身器材」的充分準備。
第5章(2)
隔早七點,黎雨佩清醒。
她醒來,他的體力才剛剛用罄,她的手劃過他冒滿胡碴的堅毅下巴,刺刺的、癢癢麻麻的,她輕笑。
阿浪抓住她不安份的手指頭,閉著眼睛問:「你不睡覺做什麼?」
她是個早睡早起的乖傢伙,晚上九點入睡、早上七點起床,三餐定時定量,不吃垃圾食物、不喝色素飲料,不抽煙、不喝酒、不泡網咖……所有不良嗜好都和她絕緣,中午一點到三點是她的午休時間……她的生活和幼稚園學生一樣規律健康。
如果政府要推行健康生活運動,一定要聘她代言。
兩個人共同生活,多少會為對方改變,因此阿浪不再喝酒,三餐正常,水果是必備,他運動、閱讀書報,多年的失眠習慣因為她改變,他的機器人性格因為她,多了點人性。
「我睡不著。」她趴在他胸口說。
「我們運動了一整夜。」他的手圈住她的背,用蠶絲被把冷氣隔絕在外面。
「我知道啊……可是就睡不著……」她的臉貼在他胸前,手指頭劃著他的身體線條,好完美。
「你吞了興奮劑?」他半張開眼睛。
「七點到啦,我又沒辦法背叛我的生理時鐘。」
他低笑兩聲。沒錯,她的生理時鐘是精工牌石英表,準得讓人咋舌。
「阿浪,說你的故事給我聽好嗎?」
她聽得還不夠多?這些事他從沒對別人說過,再好的知己都沒,獨獨對她,說再說。
「都講過了。」
「再講嘛,講你和阿揚、小昀的愛情故事。」她總是一聽再聽,聽不厭倦。
「我和小昀之間,算不上愛情故事。」
「就算不是愛情故事,我也愛聽,我喜歡聽你們三個人熱熱鬧鬧的故事。」
熱鬧……這才是主因。
黎雨佩的故事有很多,但在大多數的故事裡,主角是黎雨佩、配角是那只圓圓胖胖的阿菲,她的故事很安靜,通常只有兩個人的對話、一個人的幻想。
於是他妥協了,因為胸前的女孩愛熱鬧。
「我和阿揚常吵架,我們連誰的爸媽比較爛都能拿來吵。」他們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這代表小學生吃太飽,如果當年他們要去回收資源才能養活家裡,他們就不會有太多力氣吵架。
「這段我知道。」黎雨佩替他接下故事。「你因為阿揚做壞事,害他媽媽要登門跟別人家的小孩、家長說對不起,氣得狠棒他一頓。
」阿揚不服氣,對你大吼大叫,「你爸會給你零用錢,我媽只會碎碎念,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你氣得用腳踢他,「一個只會賺錢的機器爸爸,和一個會照顧、愛護小孩的有人性媽媽,哪個比較強?」
「對,阿楊老是覺得我的爸爸比較好,而我羨慕他有媽媽。」阿浪點頭。
諷刺的是,長大之後,他也變成賺錢機器,符昀常常埋怨他,「如果你肯溫柔一點、體貼一點,一定有很多女生愛上你。」
他回答,「我沒有多餘的溫柔和體貼,因為我把所有的配額都給你了。」
她笑著說:「你果然是機器人,連溫柔體貼都要算配額。」
他時黎雨佩溫柔嗎?應該算不上,至少比他對符昀做的,是大巫見小巫。
但她很容易滿足,總是抱住他的手臂說:「阿浪最溫柔了。」
每次聽見她說這個,他都想掄起拳頭,狠捧她的前夫一頓。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那男人都沒有讓這個容易滿足的女人感到溫柔,可見得他對她有多壞。
「我已經忘記那次是為什麼吵架,我和阿揚越吵越凶,動手打起來,他揍我、我踹他,兩個人身上都帶傷,阿揚本來就是過動兒,他的體能比我好得多,所以我臉上的紅紫傷痕比他精彩。」
他什麼都贏阿揚,獨獨打架連一項,阿揚天賦異稟,打了十年,他連半次都沒得勝過。
「一定很痛喔?你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健身的嗎?」
「多少有關係吧。」
應該說,他暗地裡在和阿揚較勁,他在行的學業功課比阿揚好,連阿揚在行的體育、健身,他也要贏在前頭,他是個不服輸的男人。
「後來呢?」
「阿揚不敢讓阿姨知道他對我動手,就硬拉著我到附近診所,讓醫生替我們擦藥,那位醫生就是小昀的父親。那時,小昀在候診室裡看到我們,圓圓的眼睛瞪得我們很羞愧,厲害吧,才五歲的小女生居然有本事讓兩個大男孩感覺丟臉。」說到這裡,他不愛笑的嘴角拉出柔和線條。
黎雨佩想,他一定很愛小昀,才會每次提到她,都笑得特別輕鬆。她喜歡熱鬧的故事,更喜歡他柔軟的五官線條。
她順理成章接下故事,因為這些故事他說過好幾遍,她早就耳熟能詳了。
「小昀用圓圓嫩嫩的手指頭指著你們說:「愛打架哦,怎麼不去打共匪。」然後右手牽你、左手牽阿揚,領你們走到診所樓上,讓她媽媽替你們上藥。」
「當你看到她媽媽時,眼睛一亮,心想,這麼流氓腔的小女孩,怎麼會有這麼美麗慈祥的媽媽。後來,你常常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偷偷喊她媽媽。」
阿浪和她不一樣,故事翻來翻去只有三段,好像他的生命裡可以說的就那幾件事,可他的生活明明就很精彩,他有許多朋友家人、同學夥伴,這麼龐大的人際網怎會織不出漂亮的故事?
「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小昀、喜歡她的家人,也喜歡那個對人親切溫和的醫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