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坎兒井不知道王妃如何想出來的,實在令下官們折服。」錄事參軍讚賞不已。
「是老天爺托夢來的。」這是個信鬼神大過科學,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時代,她總不能告訴這些人她來自非常遙遠的現代,在她的時代裡,她說的這些東西都是真實存在著,是前人的智慧結晶,反而現下她無法解釋的、說不出口的,全都推給天老爺,這樣想追根究底也沒地方。
「老天爺澤被涼州啊!」有人喊了句。
這神神鬼鬼的就此打住,這時,魚小閒從屏風後讓秋嬤嬤拿出幾份她臨時畫的圖紙,上頭就是坎兒井的大略設計圖。
那井由明渠、暗渠、豎井和澇壩——也就是由地面管道、地下管道和蓄水池構成,如此一來就能將水源經由地下渠道引出地面作為灌溉。
在場的所有人捋鬍子的捋鬍子,壓眉毛的壓眉毛,俱被那圖紙上的東西吸引住了,大堂上此時竟是寂靜無聲。
「這可得花費不少銀子……」
有人說到點子上了。
這坎兒井要真蓋起來,不只一口,曠日費時不說,還需要大批人工,這麼大筆的銀子要打哪來?
「我以為這筆花銷可以讓涼州的商戶還有富戶一起來分擔,只要他們有拿出銀子來,往後修的坎兒井只要鄰近他們住家府邸就都算他們的,如此一來,他們拿錢出來的意願就會提高。」她細聲解釋。
這下,大堂的男人都再也不敢小覷她了,不管坎兒井也好,從商戶的口袋中撈錢也好,都是他們這些堂堂五尺以上的男兒想也想不到的。
第十五章 雙喜臨門(2)
今年冬天才過去,來年的開春,第一條從山上引入澇壩,可以直接澆灌田地的坎兒井完成了,而還有更多的渠道正在挖掘。
開墾好的荒地上種上了葡萄嫩綠的幼苗,瞧著那沾著水露的小綠葉子,這些可都是他們來年的希望種子啊。
西北的居民歡欣鼓舞,老老少少舉家歡騰,簡直比過年節喜慶還要熱鬧上三分。
整只的鹿脯,好幾隻的全羊宴,讓人隨便拿隨便吃的烤羊排、大盤雞、抓飯……酒水像不用錢似的隨便人家吃。
他們再也不用擔心缺水的日子了。
早已經換好一身衣服的魚小閒本來也打算出來和眾人一起歡樂一番的,可前腳才出了門坎,圓滾滾的肚子便陣痛了起來。
因此當整個府邸外的軍官士兵在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時候,秋嬤嬤卻是分頭讓人去找穩婆,一邊忙著招回在府外幫忙煮食伺候的媳婦和那些來參加的官太太們,希望她們能搭把手——王妃要生孩子了!
這件事可比任何事情都要緊!
當紫鄖被找回來的時候,一臉一頭的黃沙,怔怔的看著婆子們把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
「王爺,您這是……」王嬤嬤瞧見紫鄖狼狽的模樣一楞,見他要進房,急忙將他攔在外面。
「王妃進去多少時候了?我無事……」他總不能對她說,因為聽到妻子快生了,一時慌張,下台階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王妃現下如何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血?」
「穩婆和諸位官夫人都在裡面幫忙,王妃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她沒辦法對主子說女人生孩子本就凶險,要是能平安產下孩子,母子均安,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麼,往後好好的養養,便能養回來的。
「本王要進去!」
「王爺,男人不可以進產房的,王妃正在緊要關頭,您就讓她專心生孩子吧。」王嬤嬤用身體攔著門。
「我聽你在放屁,你沒見她嚎個不停……」他急得抓耳撓腮。讓他在這裡等,那不如把他架到火上去烤。
現下的他哪還有半點平時遇事的沉著穩重?就只是個擔心妻子的平凡丈夫。
「王爺,老奴求您了!」
紫鄖被王嬤嬤硬在那,聽著魚小閒的哀嚎,身子涼得好半會兒都暖不過來。
忽然,嬰孩的啼聲打破了僵持的場面,房門被打開,一個婆子那臉笑成了菊花。
「恭喜、賀喜王爺,王妃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生了?母子均安嗎?」他呆呆的說,木木的表情好一下子才像慢慢回春的土地,逐漸有了生氣。
「是啊,恭喜王爺,是個帶把的!」穩婆出來了,把出來報喜訊的婆子擠到一旁。
「都有賞!另外讓人去酒窖裡把那上百壇頂好的老酒都給抬出去,讓他們同樂,不醉不歸!」他出聲。
「是。」守在門外沒敢進來的汪管家笑咧了一張嘴,用肘頂了頂已經傻了的狗剩子,躬身辦事去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王爺有嫡子了。
「王爺,看看世子吧。」穩婆把那不哭不吵的嬰兒獻寶似的往紫鄖面前遞過去。
紫鄖定定的看了眼那裹在絲綢布包裡,閉眼嘟嘴的無毛醜小子一眼,便越過穩婆進房裡去了。
他一心惦記的是那替他生兒子的女人。
產房裡雖是收拾過了,仍隱隱帶著血腥味,魚小閒半閉著眼,疲倦的臥在床上,直到手裡覺得一緊,感覺到暖意,這才掙扎著睜開眼。
「看見兒子了嗎?」
「嗯,真醜。」他笑著,因為太過用力,眼角起了細紋都沒感覺。
「嬤嬤說等開眼後人精神了,就會換一副樣子了。」剛出生的嬰兒要是長得霹靂無敵俊美,那才奇怪。
「謝謝你。」紫鄖不知道剛生產完的女人能不能碰,為了以防萬一,他只敢握住她的雙手,緊緊的,不放。
滕王府,今日雙喜臨門,坎兒井完成、王爺有後,舉州歡騰。
涼州一年一個樣。
見風就長的無齒小兒滿週歲了,每日蹬著短胖的小腿讓奶娘追得好不辛苦,就連娘親叫喚有時也不是很愛搭理,唯有困了、餓了的時候,才非要那身上有著不一樣氣味的娘不可。
至於他爹,他就半點多餘心思都不敢有了,叫他站就站,乖得很,在外面搗壞了人家葡萄田里的種苗,回來屁股挨了揍,竟是乖順得像小羔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在王府,一物克一物,這食物鏈有得很。
既然孩子主意多著,魚小閒也不是那種非要把孩子拘在身邊的人,何況有奶娘和一干婆子丫鬟和小廝跟著,只要不是太出格,是不會出什麼大事的,只要他記得回家便好。
老實說,她也忙得很。
她看著修渠的工人和築路的工人每日為著填飽肚皮四處找吃的,便想出了這麼個一勞永逸的法子,那就是將五花馬分店開到涼州,管吃、管飽,也收散客,打著大小通吃的主意。
館子半年前開幕了,她也因應這地方的氣候,把菜單做了微調,又看卜氏是個能幹的,雖然針線不算很出挑,但對人事卻很清楚,在針線房幾個月竟是和上上下下的人都處得不錯,這麼能幹精明的女子怎好閒置了?問她願不願意替她掌館子,卜氏回去思考了一晚,便點了頭,魚小閒問她為什麼,這可是拋頭露面的事,未出嫁的女子多數是寧死不肯的。
就聽她說:「奴婢人雖然在針線房,但多少聽得到王爺和王妃感情如何甚篤、甜蜜恩愛,我思來想去,這樣的情況我就別說心有他念,就連王爺也不會來看奴婢一眼,這條路既然不通,奴婢總得替自己圖謀前程。」
魚小閒很是讚賞,「能知道自己要什麼是最好的,總比那些個糊塗的強,我可以允諾你若是將館子掌得好,不拘時候,我會把契書還給你,讓你自由,到時候由你自己尋找婚配的對象,若是想繼續留在館子裡,那也由你。」
這可是多大的誘惑?卜氏給魚小閒磕了頭,自己用不著在一棵樹上吊死,這已經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好事了,如今她的未來是可以有希望,可以看得見光彩的,只要她努力!
連著飯館,酒莊日前也開張了,她讓汪管家的大兒子汪二管著,暫時也不急著要把成品做出來,而是讓汪二盯著將晾房蓋好。
紫鄖來看過,覺得十分新奇,「這房子四處都開了孔,有何作用?」
「這是晾房,利用陽光的熱力曝曬和風力穿透,風乾及加熱就能把新鮮飽滿的葡萄烘製成葡萄乾。」
紫鄖可以想像當那些綠綠紫紫的葡萄掛滿這晾屋的時候,會有多精彩,「看起來,我修路的活兒,不加緊趕工不成了。」收穫的葡萄可以搾成汁、曬成葡萄乾、釀成葡萄酒,貨物要往外送,沒有一條平坦的路,會損失多少商機?所謂要致富必先修路,便是這個道理。
再加上遷來涼州置宅落戶的人只多不少,許多人牽家拔根往這裡來,就連商人嗅到此處的商機,駱駝幫、馬幫也是絡繹不絕。
涼州的繁榮,指日可待。
七年過去——
如今的涼州已不復舊時面貌,整個涼州外圍一行行參天白楊樹鬱鬱蒼蒼,盛夏的季節走進城裡,家家戶戶可見爬滿各色各樣葡萄籐的棚架,溪水潺潺,觸手冰涼,河流兩岸,田園蒼翠;市集裡,一眼望去,也全是又肥又大的瓜果,鮮葡萄、西瓜、甜瓜、哈密瓜……甜蜜多汁又便宜,即使隆冬也有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