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對了!
握在她粉肩上的雙手驀地一鬆,黑浚震撼的看著向來對自己柔順、此刻卻一臉抱憾不平的未婚妻。
她的話確實說中了他心裡的想法。
崔恩懷望著他驚愕的神情,面對他的沉默不辯解,一顆心都涼了。
剛勉強止住的眼淚,瞬間像斷了線的珍珠,無聲的一顆顆落下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此時盛滿了哀傷。
「你……的答覆呢?你別不說話,總該給我一個答案吧?我不能再繼續跟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生活下去了,我希望你還給我自由,讓我離開這裡。」這裡是舒適的牢籠,她以前曾經很愛這裡,但漸漸的,她發現她不能再愛了,這份愛讓她被困住了。
她被困得好難受,因為越愛他一分,受困的痛苦就加重一分。
現在,她要掙脫。
「恩懷……」他看著她,望進她哀傷的眼裡,那一顆顆掉落的眼淚像千斤重的巨石,重擊著他的心。
面對她哀傷的求去,他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愛我、不想愛上我,求你放了我……」她哭著抓住他的袖子,低垂著頭,不願再看到他為難的神情。
她的眼淚滴落在他雪白的袖子上,染出一片濕漬。
她求他,如果他不愛她,就放她走。但是,如果他願意從現在開始試著愛她,只要他一句話,她會留下來。
他緊擰著眉心,看著那一圈又一圈、慢慢變多的水漬,心情混亂。「你離開這裡、離開我,真的會快樂嗎?」
他能答應這項要求嗎?留她下來,只是造成她更多的哀傷;但讓她離開,少了依靠的她能好好過日子嗎?
黑浚頭一次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無法正確的做出決定,她的眼淚讓他向來冷靜的心亂成一團。
若不放手,她會繼續傷心。
放了手,他的日子會回復往日的孤單,而她能不能獨自生活卻是個疑問。
克服孤單對他而言不是難事,但要她一個人過活……行嗎?
「如果我真的放了手,你可以一個人生活?」沒有愛也有情,畢竟彼此同居了兩年,他理所當然會關心她。
他願意放了她是嗎?
連一點挽回的舉動都不願意做?
如果原本心裡還抱著一絲絲微渺的希望,那麼,這一秒她也失望透頂了。
「我會!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快樂。」因為深深的失望,所以更必須要表現出加倍的堅強。
鬆開他的袖子,她吸了吸鼻子,以手背用力拭去雙頰的淚水,抬起頭重新面對他。
望著她堅定的神情,他的確感到震撼。「恩懷,既然你堅持解除婚約、離開這裡,會讓你比較快樂,那你……明天就離開吧。」
捨不得她難過,而他黑浚也不是會為難女人的男人,因此他選擇順從她的請求。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晚,請你今晚別進書房處理公事,我希望……我們好好的度過這最後的一晚。」這是預期中的答案,崔恩懷感激卻又難過的抱住他,嬌小的她偎在他的懷裡,汲取最後相處的時光。
「好,我答應你!」
黑浚伸開雙臂摟住她,一雙漆黑眸子望向床頭後方的窗口,望著外頭已經暗蒙一片的夜色,他的心緒混亂到了極點。
答應放手之後,他的心更加沉重了,那喘不過氣的感覺更加明顯,壓得他莫名的難受。
第二章
鋪著黑色絲緞的大床上,窈窕的雪白嬌胴趴在麥色健軀的上方。
臨別前的最後一晚,他向來柔順羞澀的未婚妻,今晚格外的主動和熱情。
「恩懷,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我這裡隨時——」
「我不會後悔我的決定。」她突然低頭,主動封住他薄削的唇。
又讓他感到一陣訝異。
隨著她生澀的吻,她熱情的擺動,黑濬沒有再開口說話,他的眼色更加深暗了。
既然她去意如此堅定,他也不好強求。
明天一早,她將要離開他,離開這間華麗的牢籠,展翅自由飛翔。
她很開心,卻也很傷心。
開心的是,她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個不愛她的男人,掙脫了這道捆住自己的枷鎖;哀傷的是,她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以後這個胸懷將有其他女人佔據,不管那女人能不能擄獲他的心,此刻的溫暖將再也不屬於她。
「濬,你答應我,你一定要找到一個你愛的女人,這輩子你才不會有遺憾……」心情複雜的她,親密的偎著他,給他最後一句臨別贈言。「而我……也會努力找一個愛我的男人,快樂的生活下去。」
「如果你跟我都找不到那個人呢?」眸光轉為銳利,黑濬低頭看著她,感覺心臟被挖空。
她的話讓他莫名感到煩躁和不安。
「一定找得到的,一定。」她沒發覺他的情緒變化,只是輕輕柔柔的回應。
以他的身價和人品,怎會找不到呢?崔恩懷哀傷的想著。
「一定?」她就這麼有信心?黑濬再次沉默了,心中的煩躁和不安,因為腦海浮現她跟其他男人親熱的畫面而陰鬱起來。
「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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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鐘。這個時間是黑濬平常起床的時問,他的身體裡像是有個生理時鐘似的,讓他每天都準時在這個時間醒來。
每次他醒來時,身旁的人總是早已起床多時,為他張羅營養豐富的早餐。
今天早上也一樣,即使是兩人即將Say Goodbye的最後一個相處時刻,黑濬在張開眼的那一瞬間,一如往常的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掀開被下了床,以比往常更快速的動作進浴室梳洗、更衣。
當黑濬從衣架上拿下她幫忙搭配好的西裝和領帶,穿著妥當後,他莫名急切的大步走出房間,穿越客廳來到餐廳。
他以為,可以在餐廳見到那抹穿著白色圍裙,在廚房與餐桌前忙碌的嫻靜身影,但是,他錯了。
他只看見桌上擺著一份豐富的早餐,和兩份他慣看的日文及英文財經報紙,至於他期待看見的那抹窈窕身影,卻消失無蹤。
「恩懷?」
他以為,她到後院去了,穿著手工西服的俊拔斯文身影,毫不猶豫的大步穿越餐廳廚房,推開後門踏出屋外。
種著幾種香草的後院,除了植物的香氣之外,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
詭異的恐慌爬上心頭,黑濬冷靜的回到屋內,步伐不知不覺的加快,穿過客廳,走出屋子,來到了前院。
前院的櫻花樹在晨光中美麗綻放,這幅優美的景致卻獨獨少了他想尋找的那個女人。
「恩懷?」他在清冷的空氣中呼喚,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微微的顫抖著。
沒人回應他。他的一顆心緩緩發涼,一種莫名的慌亂,讓他回頭又進入屋內。
這次他是用跑的大步衝上樓,在二樓的書房和客房找尋她。但是,依舊沒找到她。
俊拔身影衝回臥房,進到寬敞的更衣室內,他發現化妝桌上的瓶瓶罐罐不見再拉開她的衣櫃,裡頭空了一小塊,有些衣物顯然被拿走了。
最後,他拉開衣櫃下的抽屜,他曉得那裡頭放著她的一些珠寶首飾和護照。
結果,抽屜裡的珠寶首飾都在,獨獨缺了一本護照。
那種胸口壓著石頭、喘不過氣的感覺又來了。
黑濬站在衣櫃前,久久無法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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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崔恩懷已經來到了機場,她很幸運的買到最早一班班機的機位。
坐在候機室內,她安靜的望著玻璃牆外,等待著登機。
十分鐘後,空姐指示登機。
她望了外頭最後一眼,拿起皮包和登機證,走向登機門。
搭上飛機,她即將告別這個她住了好幾年的土地,毅然離開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回到台灣是她唯一的選擇。
當飛機飛上天空,一路上總是冷靜壓抑的崔恩懷,拿起空姐給的薄毯,搗住白皙的臉蛋,情緒失控的無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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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怎麼會這樣?」踏出私人診所,迎著初夏的驕陽,崔恩懷站在車來人往的人行道上,失神的看著手裡的診療單。
這張黃色單子上頭有她的身份資料,還寫著今天的診療結果。
結果是——她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怎麼會這樣……」吶吶的低喃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中滾落,掉在紙張上,將紙張暈染出兩圈水漬。
她趕忙用手背拭去眼淚,將紙張往身上的棉質T恤按一按,然後仔細的折起來收進牛仔褲的口袋裡,深怕紙張壞了似的那般寶貝。
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在看見崔恩懷走出診所門口時,從對街的一輛商用廂型車下車,朝這邊走過來。
言劭在走近她時,看見她低頭對著一張紙掉眼淚,這情形令他不由得往壞處想。
他擔心的站在崔恩懷面前,關心的詢問她:「恩懷,你怎麼哭了?醫生怎麼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