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樊皇雅突然發現兩人的對話始終風馬牛不相及。
「大姊有沒有說要丹兒過來的用意是什麼?」是要她取得樊家的原諒,還是過來維持兩家的友好關係,或是其它?
這女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水綺羅逃婚才代嫁過來的?
「你已經代嫁過來。」
水蔻丹粉嫩的小臉上先是出現困惑,跟著轉變成瞭然。
嗯,看來大姊果真是要她暫時頂替四姊的位置了。
「嗯,丹兒知道了。」她自行思考出問題的解答。
聞言,樊皇雅鬆了眉頭。
對話告個段落,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仍然兩眼發直地盯著他。
原本已經埋首回賬冊的他實在難以忽略她的眼神。
「還有事?」過了半晌,在拿著筆也批不下任何指示的情況下,樊皇雅終於抬首問她。
水蔻丹還是看著他,不言不語。
眉心再度蹙起,他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踱到她面前。
泛著水霧的大眼迷濛,毫無防備的純真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尤其是當她正在恍神的時候。
樊皇雅認得這個表情。
就跟昨夜他掀開喜帕第一眼見到她時的表情一樣,令他一陣心神蕩漾。
擁有江山的哪個不愛美人?
而他娶了個美嬌娘,不是嗎?
「丹兒。」他低喚了聲。
從她身上不斷湧來的馨香刺激著他,修長的手指趁她神遊太虛之時,滑上那白皙的腮幫子,輕輕一掐,柔軟得好似能掐得出水來。
「嗯?」她迷迷糊糊的回神。
一道黑影籠罩住她,陷入神遊的水蔻丹一回神就見樊皇雅用著難解的目光盯著她,黑眸深似火。
她從未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瞅著。
向來反應不快的水蔻丹俏臉迅速染上一層緋紅,囁囁嚅嚅地開口:「那、那麼丹兒先回房,夫君晚安。」話落,轉身就要離開。
「嗯。」樊皇雅哼了哼,跟在她身後走出去。
細碎的步伐走了一陣,驀地停下──
「夫君也要回房?」背後溫熱的人體就在咫尺,她突然想起自己已婚的事實,那也代表她必須和這個男人同床共枕。
「我累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回房要去哪兒?
水蔻丹默然。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她鼓起勇氣回頭看著他,「能不能另外給我一間客房?」
客房?
瞧他挑眉,諷刺的神情再度浮現他臉上,水蔻丹連忙改口:「不然柴房或馬房也行。」
嗚……她不要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啦!
「你不需要。」他的妻子為何要睡客房?
「當然需要呀!我不習慣和人睡同一張床。」尤其那個人還是個男人。
瞥見那雙水眸帶著絕不退讓的堅持,樊皇雅唇角勾出若有似無的笑痕,下一瞬,他伸手攬過纖細的柳腰,強迫她緊貼著自己。
嬌小的身軀一震,忘了反抗。
男人與女人天生不同的堅硬和柔軟相偎,讓水蔻丹傻了眼,不知該做何反應。
掌下舒服得令人喟歎的觸感,令樊皇雅更加捨不得鬆手。
「你……」老天,他幾乎把她抱離地了。
腳踩不著地的不踏實感,令人驚懼。
一手勾著她的腰,另一手放肆的托抱著她翹挺柔軟的小屁股,兩人眼對眼,鼻碰鼻,幾乎緊緊相貼,每一口吞吐的氣息都混合著對方的,一股淡淡的煽情油然而生。
水蔻丹下意識往後退,閃避他炙熱的鼻息,卻被他緊緊禁錮在懷中,他那雙如火的眸子更加灼亮有神。
「從今天開始你必須習慣。」樊皇雅霸道的命令。
「我……不行。」她迴避著,連說話也小心翼翼。
他的唇離她好近,這種情形她只在三姊和三姊夫身上看過,外人說那是他們夫妻感情好的象徵,她也這麼認為;但樊皇雅跟她只是認識沒兩天的陌生人呀!
「不行?」輕蔑的諷笑浮現樊皇雅那張融合著剛毅卻又不失優雅的俊容上。
她突然發現,他這個神情和爹爹有些相似。
「嗯……」霎時間,水蔻丹有些失神。
這麼說來,爹這樣抱著她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眼見她即將陷入另一段呆愣中,已經有些習慣的樊皇雅也不多說,抱著她就往新房走去。
這次,可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第三章
春日,乍暖還寒。
所幸地處偏南,湘繡城的水道不管再寒冷也不會結冰,這樣的氣溫對水蔻丹來說,比從小生長的長安京要溫暖許多。
樊府佔地廣闊,府裡有著完整的水道規畫,彙集成一個獨立的運輸線,且僕人和主子分道,絕不會有爭道的情況發生。
此刻,水蔻丹正坐在一艘精緻的扁舟上,由朱康陪同,悠哉地逛著廣大的樊府。
「所以……湘繡城不會下雪囉?」慵懶的趴在船首,她伸出一指撥弄水面,引起陣陣漣漪。
「是的,少夫人。」朱康一邊划槳,一邊細數湘繡城的一切。「這好在湘繡城的水不會結冰,終年四季都能載運南北雜貨;若無水,湘繡城定無法成就現在這番榮景。」
「那湘繡城主要使用的也是船,不騎馬嗎?」來到湘繡城不過幾日,她尚未踏出樊府見見這個跟長安京完全不同的城鎮。
嗯,或許等等可以讓朱康把扁舟駛出樊府,出去繞繞。
「湘繡城的運輸的確是靠船隻為主,當然也有石板道,只是馬兒不多,大部分以驢子為載運的代步工具。」
「驢子呀……」水蔻丹的聲音逐漸變小。
伺候她也有幾日了,朱康逐漸瞭解這位美麗得惹人疼寵的少夫人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例如:當她的眼神鎖定某個定點不放,出聲叫她卻又半句不回的時候,代表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除非她自己願意「醒」過來,否則用不著去打擾她。
橫豎她一動也不動的發呆並不會有危險,少爺也說由少夫人去,於是這個走到哪兒,發呆到哪兒的少夫人,很快便在下人間引起一陣熱烈的討論——他們打賭水蔻丹會在哪兒發呆,發呆多久。
沒機會服侍到她的下人偶爾見著她,甚至會靠向前想試試是否真如其它人口中所說,無論怎麼喚她都沒反應。
事實上,水蔻丹的發呆時間永遠無法被預測出來,時而長時而短。
總歸一句話,她滿足了便會回神,就像現在──
「朱總管……」水蔻丹搔了搔粉頰,水濛濛的大眼看向朱康,「把船駛出樊府,我想出府去看看。」
「出府?!」聞言,朱康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想樊府一屋子快上百個女眷可從沒人膽敢提要出府,更甭說未經報備就如同水蔻丹這般隨意下決定了。
「嗯……不方便嗎?」她的語調仍是顯得遙遠,試圖拉回心神認真的說話。
身處在如此宜人的氣溫和秀麗的風景中,用不著鎮日替許多女人服務,水蔻丹更加放縱自己沉淪於恍神之中。
嗯,辦這趟差事確實輕鬆。
她只須待在樊府裡吃飽了發呆,睡醒了發愣,天氣好就找個曬得到太陽的好位子坐下來神遊太虛一番,什麼事都不需要她操心,簡直比在家裡還要舒服。
也許四姊回來之後,她會有點捨不得離開也不一定。
「嗯……少夫人還是先派人捎個口信給少爺,等少爺知曉了再決定也無妨。」頭一次碰上這種情況,朱康思索著正確的處理方式。
「這種小事不需要勞煩夫君,我自己決定便可。」水蔻丹擺擺手,表示沒這個必要。
她不懂,不過是要出府逛逛何必驚動樊皇雅?況且身為艷府的當家,她向來習慣自己做決定。
「少夫人,您還是問一下的好。」如果讓少爺知道少夫人出府,可他卻沒有事先通知少爺,下場不好過的肯定是他。
水蔻丹覷了朱康一眼。
「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吧。」好吧,也許出了樊府就是洪水猛獸的棲息地,那麼是該先行報備一聲,免得她沒回來也沒人發現。
朱康立刻招來一名小廝去給樊皇雅傳口信。
水蔻丹聳聳肩,又窩回船首玩水,眼角餘光瞄到另一艘扁舟朝他們駛過來。
像只慵懶的貓兒,她緩緩抬首欲看清楚來人──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年輕姑娘。在樊府甚少遇見其它人,她立刻泛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揚起小手就要與對方打招呼。
她確定對方看見她了。
怎料,下一瞬間,本是迎面而來的扁舟以飛快的速度倒退轉個方向,迅速劃離開她的視線。
太明顯了,明顯到令她無法忽視。
「朱總管,方纔那艘小船是不是因為看到我們才後退的?」水蔻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她長得應該不恐怖吧!為何那位姑娘一見到她彷彿看見牛鬼蛇神般,面露驚恐不說,還逃得那麼快?
朱康也看得很清楚,避重就輕地回答:「府裡的水道畢竟不大,兩船交會稍嫌窄了點,怕一個不注意會有危險。」
「原來是這樣。」水蔻丹點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依對方的神情來看,絕對不止「兩船交會,水道稍窄了點」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