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呃,吃了它?」趙鐵花有膽殺蛇,但沒膽子吞蛇膽,它太腥了,非常噁心,而且還是生的。
「吱吱吱……」小金點頭。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自個兒享用不必分享……」
金絲靈猴見她不肯吃,竟氣得摑了她一掌。
趙鐵花錯愕地一怔,嘴微張,它忽地把整隻猴手塞入她嘴中,她不意一噎,把腥得要命的蛇膽也順勢吞下肚。
太……太惡了,她想吐。
小金卻在一旁拍猴手,樂得連翻三個跟頭。
「你……你這只臭猴子,居然讓我吞那麼噁心的東西……」嘔!嘔!為什麼吐不出來?滿嘴腥腐味。
「吱吱吱……吱吱……」我是為了你好,別不識抬舉,換了別人我才不理會,是你才有的殊榮。
金絲靈猴齜牙咧嘴的衝著趙鐵花直叫,又瞪眼又跺腳地恨她不長進,隨即攀向她的肩膀,唯我獨尊般地把她當做「坐騎」,猴臉神氣活現地擺出「此山為我有」的架式。
「離我遠一點,渾身是蛇血味,臭死了。」真的很臭,蛇腥味全沾到它身上,令她不住的想到那顆令人反胃的蛇膽。
人餓的時候什麼都吃,但她真沒吃過那玩意,比喝苦到麻舌的藥還要難受,滿肚子一股怪味道往喉頭湧。
「吱吱吱……吱吱……」不臭,你才臭,臭村姑,本猴兒是猴中第一帥,舉世無敵。
趙鐵花聽不懂它自吹自擂的猴語,她只想找點水來洗洗手臉,可她也沒忘記美味的佳餚,舉起一顆大石頭把蛇頭砸爛,確定它真死透了才往要裝果子的籮筐一扔,她打算帶回去煮蛇羹。
能吃的東西就別浪費,想想他們兄妹過去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人要惜福,天生萬物本就拿來吃的,不然怎會有老虎吃人的事,因為人也是「肉」呀!食物鏈的一環。
「小金,哪裡有水?」
「吱吱。」不告訴你。
「你看你一身蛇血的臭味,不想洗掉嗎?」一身金燦燦的毛髮沾上了些蛇血,十分刺眼。
「香你的頭!臭烘烘的爛泥巴味道,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猴子就是猴子,野生野長,分不出香臭。」
看著金絲靈猴的表情,她大抵能猜出它臭美的意思,一人一猴的心意越來越相通。
真的很臭嗎?小金偏著猴腦,抬起胳肢窩一嗅。
「快找個有水的地方讓我洗洗,如果有溫泉水更好……唉!溫泉水你不懂,就是水很燙,冒著熱氣,你一跳下去就會燙得吱吱叫的泉水。」趙鐵花很有耐性的解釋。
小金又開始跳腳了,吱吱吱的叫個不停,猴手捉捉她的頭髮,表示它知道哪裡有燙掉它一屁股猴毛的水。
那是很慘痛的記憶,毛全掉光了,它吃了各種靈果靈草養了一年毛才長回來。
「那還不帶我去。」蛇血干了黏糊糊。
「吱!」知了,你別催。
猴頭猴腦的金絲靈猴甩著細長卷尾,縱身一跳攀向離它最近的樹枝,然後耍猴戲似的一棵樹跳過一棵樹,又倒吊、又搖樹枝,又嚇跑體型和它差不多的松鼠,齜牙咧嘴大笑,牙床外露,很是得意的高昂猴頭。
山路不難走,難走的是猴路,它上攀下蹦地好似走了老遠,其實那溫泉就在不遠處一顆大石頭後頭,因為週遭有很多奇林怪石遮住,所以不易發覺,直到走近些便能聽見啵啵啵的冒泡聲。
跟一般的溫泉印象不同,這裡很奇怪地沒有什麼煙霧繚繞,若非水底不斷湧起一粒粒氣泡,靠近則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站遠些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尋常的小水潭,它的大小只夠十個人一起下去浸泡。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用手去試水溫,除非你想被煮熟。」
看著熱呼呼的溫泉,趙鐵花覺得都熱了起來,她想噗通一聲跳下水好泡個痛快,人是追求享受的。
可是她沒有忘記求生教練教過的野外技能,對不熟悉的事物不要輕易嘗試,尚有理智的她決定用手指頭試試溫度。
誰知手指快要碰到水面時,一道似魅似魈的清潤嗓音響起,當場把她嚇得倒退好幾步。
「水溫很高嗎?」看不出來啊
「煮熟你只需半刻鐘。」很快。
「這麼燙?」天哪!她差點就成了水中亡魂。
「是這麼燙。」所以才無人靠近。
「臭小金,你想害死我呀!你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嗎?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葬身蛇腹了,居然還想害人。」笨,笨死了,這是一隻世上最笨的猴子,腦子不靈光。
「吱吱吱……吱吱……」誰要你救了,多管閒事,我自己也能殺死那條大蛇,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就能咬死它。
蛇口餘生的金絲靈猴最恨被人揭瘡疤,不認為自己會輸一條蛇,是她自作聰明救了它,它一點也不感激。
「你錯怪它了,猴子還沒聰明到知曉什麼是溫泉,它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幫你帶路而已,是你自己說要一跳下去就會燙得吱吱叫的泉水。」可憐的靈獸遭人誤解。
「誰說它不聰明,分明是一隻成了精的猴子……咦,不對,你是誰?」她在跟誰一言一語的對話?
「見過我的人都得死,你想見……」
不等潤澈如水的聲音說完,趙鐵花果斷的揚手。「你別出現了,我還不想死,各自珍重。」
「我救了你。」溫潤的清音有些變了,似在笑。
「是救了我一根手指頭,要我切下來給你嗎?以報救指之恩。」真當她是傻的呀!救命之恩這麼好欠下。
「你真敢切?」他倒要對她高看了。
「當然是……你想得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孝之始也,雖然我爹娘都不在了,但生養之恩不能忘,我得好好保護自己。」她又沒有自虐的習慣,好不容易才撿回的一條命,豈能糟蹋。
「如果我執意要你一根手指頭呢?」人命如草芥,不值一哂。
趙鐵花很灑脫的把肩一聳。「那就等我死了再來取。」
人死了只剩下一具臭皮囊,看他愛怎麼折騰去。
「那我殺了你。」天底下沒有不怕死的人。
「為了一根手指頭殺人,你也太小題大作了,一身小家子氣,江湖人士都這般做事的嗎?不講道理,是非不明,仗著一把劍就自以為是老天爺,小心天劈你。」冒牌貨。
「你怎知我是江湖人?」忽近忽遠,飄忽不定,時而東、時而西的飄音叫人無從捉摸。
「畏首畏腦,一副見不得人的烏龜樣……」
話未說完,一陣掌風從耳際掠過,一小撮青絲落地,惜命的趙鐵花很沒志氣的改口——
「江湖人都很神秘嘛!閣下的武功肯定高不可測,你瞧我現在也沒瞧見你的身影,可見你的身手非比尋常,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殺雞焉用牛刀,你再怎麼不要臉也好意思用你的絕世武功殺害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小村姑?既是人物,就要超凡入聖,如高嶺之花般清冷,怎好學市井小癟三,自降格調地淪落成賴皮人,滿頭癩痢還自稱天下第一帥。」
「你嫌棄我醜?」這丫頭的膽子倒是很大,長相普普通通,卻有著一股愚勇。
「你醜不醜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日後的相公,同蓋一條棉被的,只要不嚇人便是好相貌。」這位公子,這樣有安慰到你嗎?誰叫你藏頭縮尾的,只聞聲,不見人。
輕笑聲帶著嘲諷,「你這丫頭真是不知羞,竟然臉皮厚的談論相公,以你這長相是配不起我。」
「羞字怎麼寫沒人教過,何況你怎麼知道我看不看得中你,人和人相處要講究緣分,縱使你是天人下凡,沒我眼緣還是看不上。」她是死豬不怕滾水燙,管他是神是魔。
豁出去了。
「無知是福。」
驀地,滾燙的溫泉裡湧起一圈一圈的漩渦,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羞字浮現池面。
「哎呀!鬼畫符,你是道士吧?我聽說附近有座山叫靈山,靈山上住了一群笨蛋……啊!口誤,是一心求道成仙的神仙,你也是無慾無求,連六親都不認的無心人嗎?」人無心才能堅持道心,一有心便會留戀凡塵俗世,成不了仙的。
「無慾無求,六親不認的無心人……呵,這句話說得真不錯,妄想成仙就得捨棄雜念,無父母、無手足、無親人,萬事皆無才能一心向道。」這丫頭果真不能輕忽,滿腦子錦繡。
「你也是神仙嗎?」若是來自靈山的,好歹套套交情,說不定能要上一、兩株靈花仙草。
不求提升內力,反正她一點也不會,但求強身健體,讓身子骨強健到百病不生,幹起活來精氣十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以為神仙都慈悲為懷?你給我跪求靈藥,我就要賜你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誰不想長命百歲?」她也不用百歲,活到九十九就好。
「臉盆大的紫血靈芝還不夠嗎?」她也是個心貪的。
趙鐵花一聽差點腿軟。「你……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