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圖的是什麼?
在滿懷猜疑和好奇之中,尚初兒追著雷力的步伐,跟著他往衙門後頭待客的小廳走去。
突然,雷力匆匆的步履頓住,轉身對著尚初兒說道:「你快進去吧,如果貴人開了金口,你今兒個定能回家,那時我再送你一程。」
望著他眸中真誠的關懷,她自然感懷於心,認真地朝著他致意道:「還要多謝雷大人這幾日的真心照拂,若是有機會,初兒必定回報一二。」
「傻丫頭,說什麼謝呢?快進去吧,可別讓貴人等得煩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雷力自然知曉尚初兒當真是個心善的好姑娘,對她也起了愛慕之心,所以當他得知她有機會可以躲過牢獄之災時,甚至比她還要開心。
「嗯!」
尚初兒完全沒有意識到雷力那體貼過頭的言行,逕自點了點頭,抬手掀起了門簾,舉步踏進廳內。
一進小廳,便聞著滿室的茶香,尚初兒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心中著實想念著香茗。
她嗜茶,以前日子過得窮,能喝到帶點茶色的粗茶,便心滿意足。
後來隨著曲醉瑤和顏平絲覓得了如意郎君、她也有了鋪子,日子不再過得那樣拮据,但還是不敢挑挑揀揀,可姊妹們知道她愛茶,總是寵著她,為她買來一斤斤的好茶,也養刁了她的嘴。
這幾日被關在大牢,能有口水喝就不錯了,如今驟聞茶香,倒將她的饞蟲給引了出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直到心滿意足之後,這才睜開了眼,望向斜坐在上位之人,原本端著的笑意頓時垮了下來。
怎麼又是他?
他還真是陰魂不散耶!
上回她暈過去,醒來時見著的是他;這回她莫名遭災,才剛被人從大牢裡頭拎出來,見著的人也是他?!
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她的福星,還是災星?
沒有錯過尚初兒眸中的不悅,房笑天也不以為意,一雙銳眸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究了一圈。
「看起來倒還好。」
是瘦了點,可應該沒吃多少苦頭,這個,應該要歸功於方才在外頭柔聲說要送她回去的雷捕頭吧?
「我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啊?」
許是一開始就結下了樑子,雖然明知自己能出大牢得感謝房笑天,可偏偏她就是很難對他擠出什麼好臉色。
「的確不關我的事。」
對於她無禮的回答,房笑天不在意的笑了笑,見慣了旁人奉承阿諛的臉色,倒是她這種真心實意的反應還讓人順眼一些?
所以他從不以她的態度為忤,反而欣賞她的真實多一些。
聽到他的話,尚初兒一愣,其實她也知道方纔的確是她魯莽了,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好聽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誰知道他竟然面不改色地應得那麼順溜,害她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其實對於能出牢房,她自然是心喜的,只是之前幾次的交鋒,讓她無法對他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與態度,但她也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初時的震驚過去之後,她還是檢衽,向滿臉不在乎的房笑天福了福,「多謝大恩!」
房笑天大大方方地受下這禮,也沒矯情,只是逕自朝著急急趕來的吳崇三挑眉問道:「查清楚尚姑娘是冤枉的嗎?」
吳崇三見狀,背脊頓時泛起了一抹冷意,皇家之人果然氣勢逼人,只是這不揚聲的一問,都讓他嚇得冷汗直冒。
第4章(1)
皇城裡頭大大小小的官兒誰不知道,現在房笑天這個不肯認祖歸宗的貴人是當今聖上和太子爺心尖上的人物,他這麼問,就算是不冤枉也得變成冤枉,更何況他心知肚明,尚初兒本來就是冤枉。
他自是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急急說道:「誤會、誤會,一切皆是誤會一場,還請尚姑娘看在本官也是盡心盡力為皇上辦事的分上,原諒本官這回的魯莽。」
「老大爺言重了,既然查清楚是誤會就行了。」
本以為這樣兩相告罪,事情便算完了,可房笑天卻沒忘了還有個問題沒處理呢!
他瞟了尚初兒那心無城府的模樣一眼,雖然受不了的白眼猛翻,但終究還是再為她討了一次公道。「琉璃莊上的封條呢?」
「自是即刻撕了封條。」
「那就好!」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房笑天朝著尚初兒說道:「走吧!」
「去哪?」尚初兒沒多想便問道。
她仍沉浸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初時因為厭惡,她並未想過要探問他這個人,沒想到他這會兒不過說了幾句話,本來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老爺就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她多日來受的委屈也全都有了公道,心下對於他的身份也不禁起了好奇之。
可惜的是,房笑天倒也沒給她時間多問,眼兒一瞟示意她跟在身後,便二話不說地走人。
尚初兒初時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幾步,可才出了衙門,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方才雷力說過要送她回家。
想起了這幾日雷力的關照,她驀地頓住腳步,正要朝走在前方的房笑天開口說話,他卻似背後長了眼兒,先一步回過身來,不語地望著她。
「呃……」被他那幽深漂亮的眸子一望,她不自覺又傻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真是個妖孳啊!
生了一雙比女人還要嫵媚漂亮的眸子,只這樣望著人,就能讓人忘了自己原想要說的是什麼。
「還不跟上來?」房笑天向來不愛與人應酬,今天為了她,在府衙和人虛與委蛇了好一會兒,心緒正有些不佳,對她說話的口氣也沒多大的耐性。
她望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喚人,可她記得曲醉瑤是如何稱呼房笑天的,有些猶豫後便這麼喊道:「房先生……」
「想要雷力送你回家嗎?」說完,他驀地扯起一抹笑容,彷彿在暗示她的舉止有多麼輕浮。
尚初兒瞧著,不免感到有些彆扭不自在,再說,他憑什麼用這麼尖刻的話語問她,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深吸了口氣,她試著挺直腰桿,不讓自己看起來一副心虛的蠢樣。
「我不是……只是雷力大哥這幾日照顧我許多,現在要離開了,總得和人道聲謝吧!」
本來,她是覺得這也沒什麼,可不曉得為什麼,在房笑天那清冷目光的注視下,她就是覺得有些心虛不安。
「要謝,改日再來謝,你難道不知道那母雞似的霍夫人,這幾日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嗎?」
銀子是流水似的往府衙送,這京城裡頭大大小小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被關照到了,最後甚至還求到了他的跟前來。
現在她好不容易重見天日,掛念的卻是與雷力話別,房笑天想到這裡,不禁隱隱覺得心頭有些不悅。
「啊!」他一語驚醒尚初兒這個夢中人,只差沒整個人跳了起來。
是啊,她這回出了事,只怕曲醉瑤真要急死了。
於是她不再躊躇,原本磨磨蹭蹭的步伐頓時變得又急又快,甚至還超越了他。
「走吧』走吧……」至於雷力那兒,只能待有空時再專程來道謝了。
望著眼前那逐漸縮小的身影,房笑天心中原本莫名漾起的不悅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鬆快。
這丫頭倒還真是藏不住心事,也莫怪暗戀他家那個呆頭鵝徒弟會弄得這樣人盡皆知。
大概也只有她自己以為,她把姑娘家的秘密藏得很好吧!
向來不將這樣瑣事掛上心的自己,這回竟然將尚初兒的事給上了心,不但頭一回破例在不取分文的情況下,過府替她瞧了病,今兒個還不由自主地替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偏偏他三番兩次助她,可她每回見了他總是板著一張臉。
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竟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
可看著她歡快的模樣,房笑天還是不由得跟著她的身後而去。
想來,那個牆頭草吳崇三早就遞了消息給理親王,那廝向來心腸狹小,這回整治不到尚初兒,只怕下回還會捲土重來。
一個是皇親國戚,一個是平民小姑娘,她真有辦法躲過理親王的陷害嗎?
想到這裡,房笑天的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踩出去的步伐也跟著又沉又重……
他是怎麼了?
他長那麼大,除了娘之外,就只為了她這麼一個女人牽腸掛肚,而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竟然還很討厭他,難不成他真的瘋了?
沉靜肅穆的御書房中,身著繡著九盤錦龍龍袍的皇上只是端坐龍椅之上,自然就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傲然,可惜那股氣勢卻因為他糾結的眉頭和苦著的一張臉,而減去了幾分。
真是活脫脫地氣死人。
這話究竟是怎麼說的?
明明他是生他的老子,可偏偏他怎麼誘、怎麼拐,他都不肯開口喊他一聲父皇,整日皇上皇上的叫,一點兒也不親近。
「父皇,你怎麼了?」
太子才步入御書房請完安,就見父皇愁眉苦臉,他先是不作聲地將最近朝中大事在腦海中兜攏了一圈,隨即知曉父皇絕對不是為了國事在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