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你還蹲在這兒幹嘛?」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好聽的中音段,只可惜聲音的主人強忍著瀕臨爆發的怒氣,有些殺氣。
咦?
揚起淚汪汪的貓眸,丁巧舒怔愕地看著眼前暴怒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真是個好問題,尹明澈咬牙切齒的想,粗魯地一把拉起她。
當他飛車飆過田徑小路,沿路不知嚇壞多少雞鴨鵝牛,為的就是找到這個糊塗蛋,而她卻還用不解的語氣問他怎會在這裡……
「我若不來找你,難道你打算用兩隻腳走回台北嗎?」生氣、生氣,冷心冷性的他氣到快口吐鮮血。
只為她……真的只為她……
參加大學社圍舉辦的關懷老人活動,卻把自己留在這種雞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鬼地方!要留下來也沒關係,這是個人意願不能勉強,但麻煩她記得隨身攜帶包包,別把所有家當留在遊覽車上好嗎?
要不是他今天心血來潮想接她放學,打她的電話被她社囤的同學接起,大家才後知後覺發現車上少了一隻羊!
得知消息,瞬間他的腦細胞不知又死了幾千幾萬個,懷著擔憂的心情,一路開車上了高速公路狂飆,不知被開了幾張超速的罰單。
「上車。」閉閉眼,平息波濤洶湧的怒氣,尹明澈盡量好口氣的道。
「……我有告訴君玫等我的。」丁巧舒委屈低語,原本強忍的淚水潰堤,豆大淚珠從她粉頰滾落。
「怎會知道她忘記了……嗚……哇∼∼」低泣變成嚎啕大哭,超大的哭聲連電線桿上的烏鴉都受不了,翅膀一振逃之夭夭。
人家她也很怕呀!身上沒錢沒手機,放眼望去只有田,想找警察局求救還分不清東西南北,以為自己真得走回台北了。
「別哭了。」哭得那麼醜,一點美感都沒有。
尹明澈無奈,霎時怒氣全消,將她擁進懷裡輕拍安慰。「我不是在這兒嗎?」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會來?」吸吸鼻子,胡亂抹去淚痕,丁巧舒抬頭問道。
尹明澈的懷抱讓她所有的空口怕全都消失不見,彷彿天塌下來也有他扛著。
聽見她這麼問,尹明澈剛壓下的怒火又蠢蠢欲動。
「我來買雞的!」沒好氣地應道,他反子賞她一個爆栗,小小發洩一下情緒。
當然是來找她呀!不然來觀光嗎?
廢言!
「……尹明澈,你該不會特地來找我吧?」幸好是後知後覺並非不知不覺,丁巧舒淚汪汪的貓眸眨也不眨地看住他。
有些話不必說太明,尤其是對他而言。
他狠狠瞪她一眼。「我說了,我是來買雞的。」
「來找我就來找我,還說什麼買雞。」嘟起小嘴,丁巧舒嘀嘀咕咕。
既然知道還問!尹明澈忍不住再瞪她。
「快上車!」腳跟一旋,他率先走在前頭。
「哎喲!痛痛——」急著想跟在他身後上車,無奈腳踝傳來劇痛,根本無法走路。
「怎麼了?」聽見她喊痛,尹明澈立刻折回來,關心擰眉。
他探詢的語氣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溫柔。
「剛才找路時太心急,不小心跌進田埂裡,扭傷腳踝了。」她很無辜指指腫成饅頭的左腳踝。
「……」真的很笨,而且笨透了。
她極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笨的天使!他不禁氣悶地想。偏偏又是他專屬的天使,害他想置之不理都沒辦法。
不再多話,尹明澈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不顧她的驚呼,臉色非常臭的快步走向黑色跑車。
第八章
她看見了,她親眼看見了,看見尹明澈口中的那個「她」。
淚水像關不緊的大水閘,流不盡哭不完,丁巧舒胡亂抹去淚,想從皮包中翻出鑰匙,不料於海拓正好開門走出來。
「巧舒,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你?」於海拓狠狠嚇一跳,她哭得好慘,眼淚鼻涕全混在一塊兒。
「我看見了。」於海拓關心的問句更讓她難過,丁巧舒哽咽道。
「你看見什麼?」
「我看見尹明澈的那個她。」果然就如他所說那般可愛。
「哪個她?」於海拓完全沒進入狀況,依他對尹明澈的瞭解,他是不可能有別的女人。
「就是他心儀的對象,我親眼看見了。」好難過、好難過,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心痛的時候,一顆心彷彿要裂成兩半了。
她傷心的模樣連帶也讓他心疼,於海拓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輕拍。「別哭了。」
「他對她的表情好寵暱,連我都不曾見過那種表情。」
「會不會是誤會?」
丁巧舒吸吸鼻子,用力搖搖頭。
「巧舒,如果……如果……」話到嘴邊忽然頓住,於海拓欲言又止。
「如果什麼?」她揚起淚汪汪的眼睫看他。
「如果明澈另有喜歡的對象,沒關係,你還有我啊!」他故作輕鬆的說,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丁巧舒。
定定看了他好久,丁巧舒回他一抹好可憐的笑。
「海拓,你真是好人,這樣安慰我。」
好人?他?
微微扭曲的俊顏不知該有什麼表情,他是認真的呀!
「不過,我喜歡的人是明澈,不會變了。」她邊擦淚邊歎氣。
胸口很悶,因為輸給了最不想輸的男人,於海拓用力將她的頭壓到胸前,不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該死的,他徹底輸了。
心思各異的兩人誰也沒注意到巷口有個人正眨也不眨地望住他們,半響,路上的街燈全都亮了起來,那人腳跟一旋,靜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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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海拓,你到底想賴到什麼時候?」趁丁巧舒上班的時間,尹明澈終於有時間和他單獨相處,大剌剌將他堵在門口。
「我嗎?」輕佻地吹聲口哨,於海拓雙手插在褲袋內,聳了聳肩。「說實話,我還沒有要走的打算。」
「我不相信你回不去,尹天助怎捨得讓你這只哈巴狗離開他身邊?」尹明澈冷聲說道。
「答案不是非常顯而易見嗎?老太爺給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帶回去,你不回尹家,我當然不能離開。」
他不在乎的語氣激怒了他。
「你到底為何對尹天助如此效忠?錢嗎?」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
「別把我想得太膚淺,我只是達成老太爺給我的任務罷了。」撇撇嘴,於海拓別開臉。
「除了尹天助,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於海拓,你是傀儡嗎?」
「我只是盡我的職責,若你肯回去,不是所有事都解決了?你也不用顧慮我會對丁巧舒做什麼。」聽見他提起老太爺,於海拓難得煩躁。
「於海拓,你——」
「尹明澈,你用不著喜歡我,你只需要知道一點,我是為了輔佐你而存在,如何做會讓尹氏企業變得更好,我就會怎麼做!」於海拓笑容一斂,一字一句地說,像在宣告決心,其實他心知肚明自己這回算是失敗了。他可以做很多壞事,就是無法狠下心傷害丁巧舒。
挑起眉,尹明澈再次警告道:「我和尹家的事情別牽扯上巧舒,你我都知道這不關她的事,沒必要讓她也變成尹天助達到目的的棋子。」
聞言,於海拓回頭深深看他一眼。
「我們都知道當顆棋子是什麼感覺。」
「想說服我只是白費工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掛上笑顏,於海拓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內心已開始動搖,他也不願讓丁巧舒成為老太爺的棋子。「不想丁巧舒受傷,你就快回尹家,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
「與其浪費時間和我說這些話,還不如回去面對老太爺。」於海拓依舊笑容可掬,「要不然,我真的要把她搶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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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丁巧舒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眼角餘光不斷飄向壁鐘。
凌晨一點十五分,他還沒有回來,這是他第二次晚歸。
心浮氣躁、心浮氣躁,腦海冒出好多尹明澈和那名女子的親暱畫面,一顆心變得沉甸甸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失戀的感覺?她都還沒嘗到戀愛的甜,就已經嘗到失戀的苦。
「你還沒睡?」甫開門,納入眼簾的是丁巧舒的黯然小臉,尹明澈愣住。
明明同住一個屋簷下,再見到她,他竟有滄海桑田的錯覺,一時想不起他們有多久沒好好看著彼此說話了。
「我——」她的思緒剎那間全部抽空,腦中一片空白。
丁巧舒小嘴好幾次張了又闔,好多話梗在喉間吐不出一個字。
這麼晚了,他剛從「她」身邊回來嗎?
見她欲言又止的小臉,尹明澈心底燃起微薄希望。
「你該不會在等我回來吧?」尹明澈故作輕鬆的問。
在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存在嗎?
「我……」不自在地撥撥髮絲,丁巧舒別開臉。「誰會等你,我只是睡不著而已。」
多年來養成兩人誰也不先示弱的習慣,就算想和好,說出口的話也像要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