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女人」是她們私下對福晉的稱號,因為她對待她們的格格比對待她們這些下人還不如,時常對她又打又罵,令府中人都看不下去。
聽見她們的稱呼,茗晴微擰起眉,輕聲斥道:「不是告誡過你們別這麼叫了?要是讓大娘給聽見,她不會放過你們的。」
「格格!」小幀瞪圓了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我們怎麼叫?你難道不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挑起眉,她不解的反問她們,模樣淡然的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驚訝。
「格格呀……」她不急,她們倆可是快急翻了。小幀忙又說:「你怎麼又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回可不比之前那些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而是你的終身大事耶!你不也見過那個野人王爺,我聽說那人高大得像只熊,一張口好似能將人一口吞下,好不可怕,連驕蠻刁鑽的星盈格格都被嚇得昏厥了,肯定是十分嚇人。格格你難道不怕嗎?居然還反問我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想到格格恐怕真要嫁給野人王爺,她們可是怕得發抖,怎地格格這個當事人卻一點也不緊張?
第2章(2)
聽見她們的話,茗晴非但不怕,反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們打哪聽來的謠言?赫遠王爺人是生得高大了些沒錯,但他一點也不像熊,當然更不可能會吃人。」想起他那雙晶亮有神的黑眸,她不由自主地微恍神,直到鳳媽和小幀齊聲叫喚她。
「格格,你怎麼又神遊了?」吼,她們快瘋了!
被這麼一喊,茗晴連忙回神,接著又說:「……總之,一切都等阿瑪找我談再說吧。」
小幀忙問。「那如果王爺真要你嫁呢?格格你會反抗吧?」
茗晴怔了怔,眨著杏眸看向她們,許久才緩緩揚起一抹淒苦的笑,「反抗……有用嗎?」
她的意見,一向不被稱為意見;她的反抗,也只會換來辱罵及責罰,所以她早學會當一個沒有主見的木頭娃娃,任人擺佈。
深吸口氣後,她又說:「你們應該很清楚,我的反抗根本無用,況且在這個家,我的存在猶如大娘心裡的一根刺,如果我不在了,大娘應該會好過些,而阿瑪……也就不必這般為難了。」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一個偏房所生、不受寵愛的格格。
自小沒了親娘,讓她的個性早熟懂事,很小時,她就明白哥哥、姐姐並不喜歡她,且總以欺負她為樂。而那個被她喚作大娘的人,對她更是憎恨,出口辱罵是家常便飯,一個不高興更是免不了責打。
剛開始,她並不懂大娘為何這麼討厭她,常常哭著找阿瑪,可在一次意外之後,她不再找阿瑪了,因為她曉得那不但沒用,還會為她的阿瑪帶來困擾。
自那之後,她變得沉默寡言,常沒事就將自己鎖在房裡,若不是阿瑪派了鳳媽和小幀來陪她,她都要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到現在。
「格格……」鳳媽心一疼,不知該如何安慰主子。
眨去眼底的苦澀,茗晴勉強展開笑顏說:「你們是怎麼了?說不准嫁了人,我會比現在幸福也不一定,你們怎麼都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聞言,兩人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道:「當然,像格格這樣心地善良的姑娘,肯定會得到幸福的,那個野人王爺娶了你,是他三生有幸。」
「沒錯,沒娶到像潑婦一樣的星盈格格,反而娶到咱們溫柔可人的茗晴格格,是他祖先保佑。」
聽見她們的話,茗晴又笑了,「你們呀,就會逗我笑!」
是呀,就算這個家容不下她又如何?至少她還有從小就陪伴在身旁的鳳媽和小幀,這樣就夠了。
只不過……她要是真嫁人了,她們該怎麼辦?
兩人見茗晴又愁了臉,以為她開始煩惱起這樁婚事,於是加足了勁逗她歡喜,努力掩飾眼底對主子抹不去的疼惜……
三日後,婚禮如期舉行,花轎由泓瑞王府來到附近的「賞月客棧」,這三日,赫揚一行人便住在這裡。
因為瑞爾撒的堅持,婚禮雖不豪奢,卻也精緻氣派,在喜娘高喊著送入洞房後,被包下的賞月客棧頓時掀起一陣陣道賀聲,熱鬧非凡。
新嫁娘讓人攙扶著送入新房,新郎官可就沒能這般早進新房,一眨眼,赫揚便被荻勳等人灌起酒,非要鬧上一輪,才肯放人。
新房內,桌上的龍鳳喜燭閃著火光,隨著時間,流下一道道燭淚。
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嫁娘一動也不動,宛若雕像般,就連喜娘為她備好、讓她充飢的小茶點也一口都沒吃,打進房裡便這麼靜靜坐著。
過了許久,新娘子突然出聲,「時辰不早了,你們先下去歇息吧。」
聽見輕柔的嗓音,一旁等新郎官進房等到雙腿發酸的眾人,這才打起精神連忙應聲,「但是交杯酒……」她們還沒教導這對新人行交杯禮、說些吉祥話呢!
「別操心,下去吧。」
既然新娘子都這麼說了,眾人自然樂得輕鬆,要知道,她們可是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洞房花燭夜都快過半了呢。
一干人應聲後,便魚貫退了出去,偌大的新房頓時剩下新娘一人,繼續等著她的新郎官。
不知又過了多久,新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響。
「爺?今晚是您的洞房花燭夜,您怎麼跑到我那裡和我搶床?您自己不就有一張?」
「那張讓人給佔了,我今晚和你睡。」
「和我……這怎麼成?」荻勳趕緊擋住行為如惡霸般的主子,捍衛自個兒溫暖的被窩。「我可不想和您睡,您有暖呼呼的新娘子抱,幹嘛不抱?跑來和我這個臭男人搶被子?走走走,我送您回房。」
赫揚沉下臉,「荻勳,我現在命令你將房間讓出來!」
哎呀,敢情現在是軟的不成來硬的?
荻勳簡直是哭笑不得,一邊推著他一邊說:「我說爺呀……這房間呢,我是說什麼都不讓,我看您還是乖乖回新房去吧。明兒個看您是要打還是要罰,我悉聽尊便。夜深了,我要去睡了。」
「什麼?你居然不聽我的話?你這天殺的混賬……」接著又傳來一陣爭吵聲,沒多久,新房的門便開了。
赫揚一臉不甘願的走進來,嘴裡還咕噥地罵著,「連張床都分享不得,算哪門子兄弟……」
走到內廳,他揚起黑眸,當看見端坐在喜床上的女人時,濃眉一擰,連看都懶得看第二眼,便直接脫去身上的紅蟒袍,往一旁長榻上倒去。
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雖然娶得不甘不願,但酒卻沒被少灌,荻勳那混賬傢伙召了一票人,灌了他一壇又一壇烈酒,搞得他現在頭昏腦脹,眼一閉,沒多久便睡沉了。
聽著那如雷貫耳的打呼聲,喜床上的新娘子依舊沒動,只是一雙白皙小手緊緊揪著手上的喜帕。
龍鳳燭不斷地滑下燭淚,而時間也一點一點的流逝……
目前正值初秋,夜晚風寒,特別是夜半冷風颼颼,透過窗縫陣陣的吹進房裡,刮上赫揚只著單衣的身子。
冷風讓喝了酒的他皺起濃眉,大手一伸,想扯件被子來蓋,不料身子卻差點由狹小的長榻摔下,整個人瞬間清醒。
「該死!」他低咒了聲,急忙穩住身子,這才沒跌落在地。
甩甩頭,他定楮一瞧,想起自己並非睡在床榻上,一雙眉擰得更緊。
「現在究竟什麼時辰了?」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由墨黑轉成一絲灰白,看來再不久便會天亮。
睡了一覺,酒醒不少,他站起身動了動筋骨,黑眸一抬,發覺他那剛過門的妻子居然還端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但見她如此乖巧的坐著,他非但沒有半點愧疚,反而感到厭煩。
女人就是這麼麻煩,非得等到丈夫揭起蓋頭才能歇息,可若是他不揭呢?難不成她就這麼坐到天荒地老?
嘖!要他娶個嬌柔的南方女人已經夠他受的了,他可不希望這個妻子還是尊動都不動的木頭娃娃。
為了確定自己是否真娶了尊木頭供著,赫揚長腿一邁來到她面前,手一揚,揭了她的蓋頭。
隨著紅帕揭落,那覆在蓋頭下的清秀臉蛋就這麼顯露在他眼前,當他看清那張熟悉的嬌顏時,整個人怔了怔,臉上的不耐頓時去掉大半。
是她?
茗晴沒料到他會突然掀去蓋頭,身子一震,掐在手中的喜帕立刻被擰成麻花卷,一顆心險些蹦出胸口,緊張不已。
一見自己的妻子是她,莫名地,赫揚這陣子沉悶的情緒盡掃,而且還奇異的揚起一絲愉悅。
伸出長指,他挑起她小巧卻僵硬的下巴,沉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據說,他迎娶的妻子是名驕蠻任性的格格,但眼前這小女人柔似春江,絲毫不像傳言所說,讓他不得不起疑。
聽見他渾厚略微沙啞的嗓音,茗晴更加緊張,鼓足勇氣才有辦法回答他,「舒穆祿·茗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