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最佳勁敵太高估莫理斯,因為戴楚曄的敵人永遠是自己。
「被他搶就被他搶嘍。」他伸伸懶腰,趁邵貞希不察,迅速在她頰上偷了一個香吻。「放心,我很快就會搶回來。」
戴楚曄說到做到,果然,一個多月後,他申請派調回母公司,現在他又能長時間待在台灣了。
雖然回台灣工作,但他還是必須常往國外跑,但這總比一年到頭都不在台灣好多了。
同樣地,他也在自己買的房子隔壁替她預留了一個位子,但她除了偶爾去住住外,還是住在自己租的小套房內。
他不只一次叫她過來跟他一起住,但礙於家教甚嚴,邵家男人們用盡全部力氣反對兩人同居。但偶爾去他家住住沒關係,邵貞希心想,反正楚曄常出差,他出差時她便回家,他回台灣時她就去他家住住,非常符合邵家男人們的標準,既然家人的想法如此,她也不會為了這種小事抗爭到底。
楚曄還是跟以前一樣野心勃勃,為了一個客戶可以從東北飛到廣州,再從台灣飛到西班牙,連續四十幾個小時不休息。她知道他的事業心重,但只求他要好好休息,而楚曄有時也會乖乖聽話,不再像個拚命三郎般往前衝。而當事情不如發展的順利時,他也會盡量平心靜氣地接受事實。
而他也因為待在台灣的時間變長,剛開始被不少人質疑是否在慶光的地位受到影響,他都只是搖搖頭,笑著否認。
世面見夠了,現在他在慶光,多半都待在江慶瑞身邊,替他處理事情,也學著他的管理方式,儼然一副接班人的姿態,身價不跌反漲。
有更甚者,據說他從前是個無名小卒時,身邊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現在有錢有勢了,應該更會玩才是。
豈料,他卻比從前更守身如玉,現在不管是家世背景多驚人的千金小姐,或是多美艷動人的美女接近他,他皆絲毫不為所動,與她們保持禮貌性的距離。
「最近你好像很規矩。」
難得一次茶會遇上朱成廷,他忍不住調侃自己的愛徒。
戴楚曄知道恩師指的是他不再靠關係往上爬一事。
「沒有必要,接下來靠我自己就行了。」他踩著那些人爬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接下來他不想靠那樣的關係。
「你以為自己離成功只差一步了嗎?」朱成廷瞇起眼。「你會不會太自得意滿了一點?」
「我離成功的事業也許還很遠,但我寧願多花一點的時間經營我的人生。」
沉吟了一下。這不像從前的楚曄會說的話,能影響他的人說實在並不多,他馬上就能想到跟誰有關係。「是因為那個『雨前毛尖』?」
戴楚曄頷首,沒有否認。「我們現在正在交往,我打算最近向她求婚。」
「求婚?」朱成廷從鼻孔中哼笑了幾聲。「我記得那個丫頭家裡不過就是書香世家,父親是個頗有名氣的書法家,一個哥哥在當高中老師,一個在律師事務所上班,另外一個是藥劑師,根本幫不上你什麼忙。」
「那也沒關係。我看上的不是她的背景,而是她這個人。」
「天啊,你可別告訴我,你認真了。」
「再認真不過。」
「我就知道會出岔子!」他惡狠狠地說:「你忘記當初你是怎麼發誓的嗎?你說你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不會再被任何一個女人影響,只有你能背叛人,沒有人會背叛你——」
「貞希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戴楚曄非常認真。「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我的人。」
「女人都是善變的。」朱成廷低咒一聲。
「貞希不一樣。」
「她們都一樣!」他再一次重申,「楚曄,女人都是會變的,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只有靠自己,你才能做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事。你想想,你從前不就靠著自己的雙手,用十年的時間打下一般人得花五輩子才打下的江山嗎?」
「現在,我需要貞希,而她也需要我。」
「騙人!那些都是假象,是短暫的東西。」他握緊雙拳。「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除了金錢,就是權力,有了女人,你只會受她們蠱惑、受她們影響。你看,你放著大好前途不去沖,卻留守在台灣這個小島,一定是她要你留下來陪她的,是不是?」
面對恩師的指責,戴楚曄試著耐著性子為邵貞希辯駁,「不是,是我自己決定留下來的。」
「你看你,」朱成廷愈說愈失控,「你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和十年前你決定休學前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不一樣!」最後,他也失去耐性。「貞希和那些女人都不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會在我身邊。」
「你……」
「老師!」他歎氣,「你不能因為自己的遭遇,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認為她們全是見錢眼開的女人。被丟下的感覺很不好受,我知道,但如果抱著這種心態,只會孤單一輩子,不用我多說,你一定比我更能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聞言,朱成廷臉色大變,他從沒想到戴楚曄會提起從前的事。
那是他最忌諱、最不堪的過去。他原本以為自己經過這麼多年,早該忘掉的,但經他這麼一提,羞愧與自卑的情緒如排山倒海席捲而來。在瞬間,他忘記他這一輩子教出四個經濟部次長、六個銀行總裁以及身兼哈佛榮譽博士的榮耀。
「你——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用力敲著手上的枴杖,他一張臉氣得漲紅。
「我要你功成名就、要你飛黃騰達,要你在我還活著的時候,親眼看見你踢掉江慶瑞那個老狐狸!而你現在,卻為了一個女人,拖住自己的腳步,難道你真的想把我氣死是不是?」
「這跟江慶瑞又有什麼關係?」戴楚曄一臉不解。
咬著牙,朱成廷一張臉氣得五官都扭曲了起來。「他就是當年搶走我最愛的女人、橫刀奪愛的男人!」
戴楚曄倒抽一口氣,他從來沒聽說這一段。
「但江慶瑞很疼愛他的妻子,他們夫妻倆感情相當和睦,愛人得到幸福,你應該祝福他們不是嗎?」
「那都是假的!他是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由於太過生氣,朱成廷手上的枴杖被他抖得快掉到地上去了。「那時候的我,跟從前的你一樣,只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學生,江慶瑞和我是同期一起進學校的同學。
我們個性不同、家庭背景也不同,但對成功這件事都是誓在必得,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心狠手辣。他的家境不錯,是東南紡織廠的少東,他想要什麼只要開口,他父親都會盡全力替他做到。他明明就是一個什麼都有的人,身邊女人從來沒少過,可卻偏偏和我看上同一個女人……」
他喘一口氣接續說道:「芬芳是當時大學校長的女兒,小我兩屆,念的是中文系。她有一頭很長的頭髮,總是整齊地梳在耳後。我和芬芳交往兩年,原本打算等我拿到學位後結婚的,因為芬芳的父親重視門第,認為門當戶對非常重要,就算我很窮,我也得拿個學位,向大家證明我也是可以努力往上爬。
可沒想到,江慶瑞看上芬芳父親背後有財團撐腰,還有日本資金的支持,於是,便用盡一切方式說服芬芳的父親,將女兒嫁給他。那時候,芬芳肚子裡已經有我的小孩了……但別人都不知道,芬芳原本打算瞞天過海的把孩子生下來,卻早一步被江慶瑞發現!
那個禽獸居然要她把孩子拿掉……我們的孩子已經七個月大了……因為那次手術,差點沒要去芬芳半條命,結果,芬芳從此之後再也無法生育,他不只殺了我的孩子,連自己的後代也一併遭殃……」
他憤恨吼著,「現在在電視上看到他的假惺惺,惋惜自己沒有子嗣?惜才?禪讓?我呸!那是他罪有應得!」
原來,從前朱成廷對他的威脅與耳提面命,其實都是他對自己說的話……
都是假的?不,他不信,他所知道的江慶瑞,明明就非常疼愛他的妻子,外頭的女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就連妻子無法生育,他也對她不離不棄,不是嗎?
朱成廷揪住他的領口,低聲在他耳邊咆哮,「我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兒子一樣栽培,為的就是等你接收江慶瑞江山的那一天,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一個是他最崇拜的人,一直以來,總是以他為目標才走到這個地步的偶像;一個則是用盡全力栽培他,雖然嚴厲了點,卻是不斷鞭策他向上的嚴師與厲父……
如果真的照朱成廷所說,江慶瑞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那他豈不是夾在兩人之間的一顆棋子嗎?
他到底該相信誰?
是夜,他向貞希提起這件事,她卻不甚在意。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是嗎?何況那段歷史跟你沒有關係,你會拼了命的往上爬,難道全是因為朱主任的關係嗎?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