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鈺一把將她擁進懷中,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又帶著幾許貼心的安慰。
「悅兒,相信朕,不管朕做過什麼,在朕心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相信朕!」
他聲音很低,像是在發誓,又像是在跟自己說,羅羽然卻已經不想去分析那句話背後的涵義。
她流著淚,臉埋進他胸前,卻笑著說:「原來皇上的愛……竟會這麼自私。」
頭頂不再傳來任何辯解,兩人就這麼緊抱在一起,久久都沒再傳來半點聲響。
自從那日後,傅凌鈺再次選擇遺忘無憂宮,彷彿那晚的出現只是個意外。
很快,無憂宮就像一座被人遺忘的沙漠裡的城堡,除了每日固定有人送吃送喝之外,以往那些守護在悅妃娘娘身邊的護衛皆悄然不見了,無憂宮徹底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冷宮。
每到冬季,宮裡負責雕刻的師傅,便會在結凍的荷花池池面上,雕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冰雕,替這奢華的皇宮內院再添幾分顏色。
荷花池內一片美麗妖嬈,各種冰雕姿態各異,爭先恐後的攫奪著他人的視線。
羅羽然自幼生長在台北,一個冬天見不到雪的溫暖城市,所以身在北國,第一次迎來寒冷的冬季,心底難免會產生幾分好奇。
近些日子宮裡盛傳悅妃的時代已過,被皇上無情拋棄的她,變成備受冷落的下堂妻。
面對這種景況,小豆子是又焦急又能擔憂。主子很快就要面臨分娩,真是再也禁受不起任何打擊。
好多次她夜裡爬起來解手時,都會發現娘娘一個人偷偷流淚,她不敢多嘴,只能私下裡陪著娘娘一起傷心,並怨恨皇上為什麼這麼無情。
她氣、她不平,但又不敢在主子面前多嘴,就怕惹起她傷心,所以趁著師傅雕好那些美麗的冰雕之後,便建議主子出門走走。
再困在無憂宮時在,好好的人都會悶出病來。
「娘娘,您還記得咱們狼國每到冬季的時候,國王也會命令宮裡的師傅在園裡雕刻些新奇玩意嗎?那時候奴婢才剛進宮沒多久,第一次見到冰雕,才知道這些冰塊竟還有這種用途……」
「噢?原來狼國的冬天,宮裡也會雕出這些玩意啊?」
羅羽然自然是不知道的,幸好小豆子之前並非是胡悅兒的貼身侍女,否則發現她對太多過去都不甚瞭解,必然後起懷疑。
抑鬱多日的心情,在看到眼前這些美麗的冰雕之後,波羅的漸漸有了好轉。
想不到雕刻師傅這麼心靈手巧,有雙龍戲珠、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桃園三結義,甚至連十二生肖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見她浮現出笑容,小豆子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可以稍稍放下,她伸手替主子圍在脖子上的雪白貂皮,嘻嘻露出笑容,「娘娘,奴婢聽說懷了身孕的女子在即將臨盆之際,臉和身子都會出現浮腫,可娘娘除了腹部圓滾之外,您的四肢依舊細長,皮膚也還像以往那麼嬌嫩動人……」
「可惜再嬌嫩動人,也是昨日黃花,再無人問津了。」
一道諷笑聲傳來,放眼望去,競是梅妃帶著貼身侍女也來這園裡賞冰雕。
自從傳出梅妃懷上龍胎之後,龍心大悅,珍寶錦衣一件件賞賜下來,不知羨慕死多少後宮嬪妃。
見她在侍女的攙扶下,裝模作樣的撫著肚皮向自己走來,羅羽然不動聲色,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跌至谷底。
小豆子一臉緊張,並暗暗抓著主子的衣袖,「娘娘,外面天氣冷,咱們回宮去吧。」她小聲輕喃,不想讓主子與那討厭的梅妃有任何交集,
現在梅妃正是受寵之際,萬一主子與她發生衝突,皇上那邊自然是不好交代。
可梅妃顯然並不準備放過悅妃,每每回想起自己曾因為這女人而被皇上罰跪,便恨不能手刃對方來解心頭之恨。
她邁著優雅的步伐,冷笑的走到悅妃面前,又打量著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怎麼,從前那個牙尖嘴利,在皇上面前都敢放肆的悅妃娘娘,現在何以變得這麼膽小怕事,難道真因為自己失了寵,而每天在宮裡以淚洗面嗎?」
面對她的譏諷,羅羽然不以為然的微微一笑,「聽梅妃這席話,莫非皇上當初日夜寵我時,你便是整日以淚洗面,恨君不寵,對天哀歎?」
雖然直到現在她都無法接受梅妃懷上傅凌鈺子嗣這個事實,但轉念一想,又有些擔心那混蛋,是不是真的中了蠱。
回想起那日自己聽來的消息,她心中忐忑不安,揪成一團,宮廷裡蘊藏著太多的危機,如果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喪失性命。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放肆無禮?你可知,如今我的肚子裡有了龍胎,他日小皇子降生,必會成為北國太子,你現在敢對我不敬,小心將來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每次見了這胡悅兒,自己都會莫名惹上一肚子氣。
這女人明明要姿色沒姿色,要權勢沒權勢,真不懂皇上當初為何會那麼寵她?
最可惡的就是這張嘴,犀利刁鑽,就算現在正處於弱勢,仍舊不肯向人屈服,讓她恨得牙癢癢。
羅羽然輕哼一聲,傲然保持著自己尊貴的姿態,「梅妃娘娘,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兒子在出生後能坐上太子寶座,有朝一日繼承北國帝位,我奉勸你從現在開始約束自己的言行,莫再作惡多端,因為有句話說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你也不想你的兒子將來會變得跟你一樣,尖酸刻薄,不識大體吧?」
「你……」
梅妃被她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渾身顫抖,見她不屑的越過自己身旁,一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樣子,她發狠的抬起右腳,絆向她。
猝不及防之際,羅羽然只覺身子一沉,本能的想要抓住些什麼。
梅妃見狀,再踹出一腳。
幸虧小豆子及時反應過來,從後面抱住即將摔倒的主子,讓她跌坐在自己的身上。
那梅妃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由於踹出去的那一腳用力過猛,再加上地面上仍有融雪,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後仰去。
「啊……」
只見她重重的砸向池裡的一塊冰雕,一攤鮮血瞬間從她腿間流出,染紅了池面,大叫聲四起……
第9章(1)
「皇上,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這次真的是好慘啊……」
東華宮內,一臉虛弱的梅妃哭哭啼啼,在兩刻鐘前,她被趕來的御醫斷診,剛懷上兩個月不到的龍胎沒了!
這個消息立刻震驚整個皇宮。
正在御書房和大臣商議國事的傅凌鈺立刻起來,聽到御醫親口證實梅妃小產,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只任由梅妃兀自哭訴不停。
悅妃被當成犯人一樣站在這寢宮一角,承受著眾人的指責,以及傅凌鈺不時投過來的複雜眼光。
當御醫宣告梅妃肚裡的孩子保不住的那一刻,羅羽然竟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心疼的當然並不是梅妃,而是那肚裡的孩子,如果當時不是梅妃想害她,那麼那個無辜的孩子又怎麼會以這種方式告別這個世界?
從踏進東華宮起,所有人便把她當成害死那條小生命的罪魁禍首,面對眾人的指責,她可以問心無愧的傲然挺立,可面對傅凌鈺探究的目光時,她卻感到無法承受,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他怎麼可以問都不問就判定她有罪,用目光無聲的譴責她?
見傅凌鈺從頭到尾都不動聲色,一逕的陰沉著臉,聽她連聲哽咽,梅妃不滿極了,再看那個罪魁禍首不但無所畏懼,還與皇上眉來眼去,她銀牙暗咬,哭得越來越大聲。
「皇上,臣妾知道您一向寵愛悅妃,就算是因為她不識大體觸犯龍顏而稍被冷落,可臣妾知道,皇上您有情有義,念在悅妃還懷著龍胎的份上,對她百般照顧,然而這一次她殺害的也是您的孩兒啊?臣妾死不足惜,只盼皇上替臣妾含冤九泉的孩兒討個公道。」她聲淚俱下的指責。
看著她哽咽不止說個不停,自始至終沒講過一句話的羅羽然,目光緊鎖住正望著她的傅凌鈺。
「我沒有。」
這並不是狡辯,而是事實,雖然她心痛一條小生命就這樣……可造成這局面的罪人,其實是那個哭得最傷心的梅妃。
「你還敢說你沒有?當時所有在場的奴才皆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你知道我懷上龍子,懷恨在心,所以趁我不注意,想害死我們母子倆,胡悅兒,你好狠的心,大家同是侍奉皇上的妃子,這麼做,你……你於心何忍?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呀……」
眾人皆望向皇上,希望他能做出一個定奪。
傅凌鈺冷冷掃向眾人,啟口道:「梅妃說的,可都是事實?」
東華宮內頓時跪了一地奴才,「回皇上,奴才的確親眼見到悅妃娘娘將梅妃推倒,導致梅妃娘娘體內龍胎不保,奴才等不敢欺瞞皇上,還望皇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