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目鬼王甚至懶得應她一句。
巨雷鬼王朝林萌點頭,身後巨型黑翅鷹般揚起,整個人霎時飛到半空中。「希望你好好做好『特使』及『鬼侍』二事,不要讓我失望。」
「我不會的。」
林萌朝巨雷鬼王一行禮,聲未落地,巨雷鬼王已經揚起翅膀凌空飛出大門。
她欣羨地看著他的翅膀,想像自己飛在半空瀟灑自若的模樣。
她衝到條碼機前,按下查詢鈕,伸出手臂上條碼一刷,查詢她的獄幣存款。
「唉……」她嘟起唇。「就算已經加薪,至少還要再存兩個月獄幣,才能買到一對小翅膀。」
「你就要到閻王身邊當差了,要翅膀做什麼?你可以整天都繞著他團團轉!」胡黎南嘟著嘴說道。
「好好喔。」她傻笑地說道。
「真的好好喔。」胡黎南像個小姑娘一樣揪著她手臂說道。
「我就知道你懂我的心情。」她拍拍他的頭。
「懂懂懂。」胡黎南連點三下,一臉羨慕地看著她。
林萌拉著這個像她弟弟一樣的小傢伙,放聲大笑了起來。
接下來,她會擁有新職務,可以到人間救人,還可以待在宮嘯天身邊服侍他,感覺就像從一個尋常粉絲瞬間被升級為偶像助理一樣。
她死後的人生居然比死前還精彩,真是標準的「死而無憾」啊!
***
就在林萌的殷切期望下,終於讓她盼到了宮嘯天回來!
可是,問題馬上來了——
接下第一件任務的林萌,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抵達宮嘯天身邊。
閻王住所位於宮殿最後方,她既沒神力,當然只能憑雙腿抵達。
而她這一走至少走了半小時,好不容易才看到盡頭。
她喘著氣捧著一隻木製托盤,上頭擱著白玉酒壺及酒杯,行走在透著陰寒的黑色石子地上,黑溜溜眼眸不悅地瞪大,腮幫子也不自覺地鼓起。
天知道,光是要不踩到衣擺而跌倒一事,就讓她走得膽顫心驚,偏偏兩側光可監人的黑色鏡面地板,走得她心裡忍不住嘀咕起宮嘯天——
地獄乃是惡人之地,光是想到她這陣子所見到的肚破腸流、火炙刀割的地獄眾生,她便毫無食慾可言。可是,巨雷鬼王說宮嘯天每晚都要喝上一壺美酒。
這樣會不會太過享受?
而且啊,這只白玉酒壺上還繪著玫瑰,實在是太娘、一點都不像閻王該喝的酒!
無奈的是,她只是一名『鬼侍』,鬼王們叫她做什麼,她都得乖乖做。
萬一搞砸了這差事,不知道那些嚴懲的鬼卒大哥們會不會拿起刀戟,一槍貫穿她的肚腹。
想像力向來太豐富的林萌一想到這裡,精緻小臉擰得像顆梅子,身子也抖了好幾下,只一對纖臂不敢亂搖,死命地抓著托盤,生怕有個什麼閃失。
好不容易,林萌走到了黑色長廊最底部的房間,舉起右手的條碼到方形感應區前一晃,黑色大門頓時無聲地滑開。
屋內一色的鋼琴烤漆般的黑,一隻薄櫃、一張擺滿了電腦與機械零件的長桌、一張大床、一片水綠色琉璃屏風,便是屋裡的所有傢俱。
擺飾這麼極簡主義喔?真是讓人失望。
地府建築厚重典雅,所以她以為宮嘯天住的地方應該更精緻、更富麗堂皇、更像個王該住的地方。
「閻王,美酒送到了喔。」林萌把東西往桌上一擱,眸子好奇地瞟向桌上那些時花植草——地府裡沒有「生物」,不過那些機器植物,看起來還真像是真的。
「嗯。」琉璃屏風後,宮嘯天沉聲回應了一聲。
「嗯」是表示要她離開,還是要她留下來?林萌想不起來巨雷鬼王的「鬼侍」守則裡有沒有寫到這一條。
她記憶力差,只記得巨雷鬼王說,閻王每晚都要喝一瓶酒。
不知道裡頭究竟裝了什麼,讓閻王那麼喜歡。林萌好奇地瞄向白玉酒瓶。
雖然巨雷鬼王交代過,絕對不可以打翻、更不可以偷喝,但她稍微聞一下總不犯法吧。
林萌扭開瓶蓋,湊近鼻子欲聞。
「你在做什麼!」
「我——」
林萌嚇得差點打翻酒瓶,驀一回頭想解釋,卻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宮嘯天僅在腰間圍了條浴巾,微濕長髮半披在肩後,陽剛臉龐上的幾顆晶瑩順著結實皮膚滑下,流過魁梧肩臂、古銅結實肌理,完全就是一幅性感男星寫真封面圖。
宮嘯天把酒瓶拿到離她最遠的桌邊一擱。
「那個東西不是你能碰的。」他朝她逼近一步,微濕黑髮披在額間,襯得黑眸更加深邃。「聽到了嗎?」
林萌不小心一口吸進他身上沐浴後所散發出來的熱氣,巴掌小臉瞬間臊紅起來。
要命,她才二十歲耶,男友沒交過半個,一個活色生香的裸男——而且還是她愛的那一個,就這麼站在她面前。她如果鎮定自若,那才不正常吧!
但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小鹿亂撞,不想他把她當成一個少不經事的小女孩——畢竟他是個已經活了許久的閻王……
「裡頭裝的是什麼瓊漿玉液,還是什麼仙丹妙藥?聞一下都不可以喔,小器鬼!」她盯住他的眼,找碴似地咕噥著。
宮嘯天鎖住她黑白分明的靈眸,剛硬雙唇一啟——
「裡頭裝的是毒。」
「毒?」林萌翻了個白眼,冷嗤他一聲。「哈!你當我三歲小孩啊,人沒事怎麼可能去喝毒藥?」
「想知道為什麼嗎?」宮嘯天大掌倏地握住她的下顎,拇指按上她滑細如絲的肌膚。
她對上他鑽石般冷冽的眼,胸口中央的胎記突然一疼,痛得像有人用力擰它一般。
他的眼裡有著太多悲痛,而那樣的悲痛就如同地獄裡的惡靈苦相,完全不是她所能想像或是負荷的。
「我不想知道了。」林萌後退一大步,莫名地害怕起他的答案。
宮嘯天沒阻止她的後退,也沒能阻止自己往她逼近——
他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她無路可退,夾縫般地縮在他與牆壁之間。
他要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而苦,即便她想不起來過往因緣,他也要她明白。
他原本以為他還可以在暗處看著她,沒想到「天居令」來得太快,他即將卸下「閻王」一職,他與她應該就只剩這一段時間了。
宮嘯天看著她瑟縮不安的模樣,他的雙掌啪地平貼在她的臉龐兩側,滿足他想靠近卻又不能逾矩的慾望。
林萌亂了呼吸,卻吸進更多他的氣息。
頭一回,她怕了他。
怕他眼裡的不顧一切、不安他臉上的悲憤、恐懼著自己不知為何而害怕起來的心。
「你走開!不然,我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我可不敢保證喔!」她瞪大眼像娃娃一樣任性地跺腳,伸手推他。
宮嘯天黑目鎖著她,嘎聲說道:「我如果不喝這毒,就無法留在地府裡。」
她呆住,雙手停在他的肩上,忘了抽離。
「為什麼?」她臉色慘白,胸口正中央像是有人放火焚燒一樣地痛著。
「因為地府、地獄乃是苦所,除了你們這裡臨時聘任的『鬼廝』之外,留在此地之人苦不是許了大願來度眾,便是發了惡願來受報應的。」
「閻王也無法例外?」她不能置信地搖頭說道。
「沒錯,那毒酒就是我要受的苦。」宮嘯天望著她的眼,看出她眼裡的擔憂,他勾唇一笑時,所有的不釋懷便在瞬間灰飛煙滅了。
原來,他求得並不多啊。
林萌盯著宮嘯天唇邊習以為常的笑,她的淚水無法克制地落下,她無法想像究竟要苦到什麼樣的地步,才能讓人這麼雲淡風輕。
宮嘯天著魔似地看著那一粒粒豆大淚水,用指尖舀起一顆,握在掌心裡,讓它的溫熱在他掌裡流動著。
林萌這一哭,胸口胎記處火燒似的痛倒是漸漸平息了,她於是想去抓他的衣襟,偏偏他現在光溜溜,她只好改抓他的手臂。
「為什麼?為什麼要逼你喝毒酒?你做了什麼壞事?」她問。
她的溫度和她的關心透過他皮膚,迷藥似地鑽入他的皮膚裡。宮嘯天張口欲言,但大掌卻先握住她的小手。
他低頭望著她,劍眉一擰——
然後,他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她的手原來就這麼小嗎?她的身形原本就嬌小到像是可以讓他將她納入衣袍間一樣?他有這麼久沒見到她,久到連這些事都不記得了嗎?
宮嘯天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不自覺地又朝她挨近一步。
但他不敢抱她,只把下顎壓在她的頭頂,撫摩著她的發,希望能將她磨成片,揉入心坎裡。
天啊!她快喘不過氣了,萬一昏倒了,誰來幫她做人工呼吸?等同被宮嘯天圈在懷裡的林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香艷畫面。
她辣紅臉,強迫自己睜大眼,鎮定心神。
可是可是……林萌看著他近在咫尺到讓她不得不起非分之想的結實身軀,她驀地皺起眉,因為即便意亂情迷還是不敵她的好奇及擔心。
「快說啦!不然,我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好奇而死的鬼侍啦!為什麼你要喝毒酒?為什麼?」她把兩人互握的手高高地舉起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