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他的過往,他也曾經是強盜:至於她過去做過什麼,他壓根兒不在意,因為從此刻起,她將永永遠遠屬於他。
「以後,你只能有我。」
「耶?」怎麼突然冒出這麼霸道的一句話?她立即道:「你剛才話還沒講完,怎地轉個大彎了?你說你不只是負責,那……唔!」
哇咧!她說不出話來了。他!他!他!他竟然拿他的嘴堵她的嘴不給她說話?這是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絕學?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在親她;:天哪!她五百年的道行啊。
她下意識就想推開他,可他抱她好緊,他的熱氣瞬間暖和了她的身子,他的粗髭摩挲著她的柔膚,搔癢得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以舌啟開她的唇瓣,急切地搜尋進來,糾纏住她的丁香小舌,在舌尖輕觸之間,一道奇異的顫慄撞進她的體內,衝破了她緊緊防衛五百年的心門。
她身軀攤軟,眼皮合起,始終在眼眶裡滾動的熱水掉了下來,滑過她的臉龐,滾進了深深交纏的唇舌之間。
又鹹又苦!她首次嘗到自己淚水的味道;她不喜歡,更不想嚥下肚,正欲掙離他的擁吻,他卻更深入地舔舐,柔柔地吻走她的苦澀,取而代之的是他源源不絕的男性陽剛氣味,有若一顆正在燃燒的日頭,將她燒得渾身滾燙,也跟著融入了他這團烈陽裡。
迷迷糊糊中,她記起了自己是一個修道的狐仙。
雖說修行要戒欲,不過呢,她既為人間祓除苦難,就得知道人間事;她沒當過人,也不知男女情事,即便她以各種方式點化癡情男女,但她還是不能理解為何世人總是為情所困;她若不親自經歷,講再多的道理也只是隔靴搔癢罷了。
好吧,就試這一次,僅僅一次就好喔,她不是放縱,也不是破戒,她是親身體驗,感受凡人抵擋不住愛慾的原因。
這個理由很好。她繼續沉溺在他的親吻裡。的確,就是這種感覺吧。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纏綿在一起,就是難分難捨,身體燒著火:心中也燒著火,恨不得立刻將兩個結合成一個……
她的息氣轉為緊促,天哪!她的心跳怎能如此快速,咚咚咚地在胸腔劇烈彈跳,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察覺她的喘息,狂熱轉為輕柔,以綿綿不絕的細吻灑遍她的臉頰。
「裴遷……」她不自覺地、喃喃地喚他。
「靈靈。」他也喚她的名,輕撫她酡紅的臉蛋,嗓音低沉而醇厚。「你騙我,你從來沒有碰過男人。」
「我哪騙你了?」她雙眼迷濛,嗲嗓甜膩得幾乎要滴出蜜來。「以前我都幫我家小弟洗澡……」
「靈靈啊……」他嘴角微微上揚,深黑的瞳眸裡又燃起火花。
那簇火也延燒到她的水眸裡,她口乾舌燥,又喘不過氣了;雙手扯住了他的衣襟,仰起頭,唇瓣微啟,癡癡地凝望他,渴望著從他那兒汲取更多飽足的氣息。
四目深深相對,他以掌扶住她的頭,緩緩俯下他的臉。
寒風勁掃而過,穿越兩人即將碰觸的唇瓣,刮痛了她燙熱的臉頰。
她猛然醒覺。她在做什麼呀!她太懂得世間情愛的迷障了,她明白道理的;若愛一個人,就會想將他據為已有,也會讓自己沉迷於情天慾海,這就是貪、嗔、癡;而貪嗔癡苦,愛別離更苦,只要生而為人皆苦呀。
她哪天也可以開壇講經了。
只有這個大笨蛋才會娶她這個騷貨!他的眼神太深入、太鄭重、太過專注,這是他自作多情,她不能害他。
同樣地,她人世太深,幾乎生出凡人的情感,這絕對有害她的修行。
她不能害人害己,她已經學到這門功課,夠了,可以下課了。
「忘記!南咽阿利耶多修,忘記……忘了我……」
她頓住,他已因她的咒語而陷入迷茫,她最後一次凝望他,有了片刻的猶豫,她要他忘記她嗎?
她可以徹底抹掉他腦海裡有關她的記憶,可是,她捨不得;她曾經活生生地走進他的生命,她不想讓自己消失在他的記憶裡。
她好自私!就像她希望江漢城的百姓記得有她這麼一位玉姑仙子,她可以記不住裴遷或前來祈求的善男信女,但她就是要裴遷記得她。
主意既定,她轉為寧定,繼續施法。
「忘記你在群芳院到目前為止所經歷的一切吧,忘了忘了,有些事忘記比較好。裴遷,我要你忘記,你所要記得的,就是忘記這件事。」
趁他還在恍神,她倚到樹幹邊,裝作無聊地看著天邊幽暗的雲朵。
天氣越來越冷,大概快下雪了,還真有那麼一點點寒意呢。
裴遷眨動眼皮,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他趕忙穩住腳步。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放眼四望,感到十分困惑。
「喲,你貴人多忘事。」胡靈靈笑道:「你忘了呀,你剛才在大街上突然頭昏,嫌城裡人多氣悶,我一路扶你出城,你這才精神些。」
裴遷還是困惑不已。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是他暈倒了嗎?
也許在山裡受寒了。他深深吸一口氣,想要藉呼吸吐納驅除體內寒氣,不料這一吸儘是滿懷馨香,就連嘴裡舌尖也是馥郁甜美的香氣。
那是她的香氣。她明明站在下風處,他怎會聞到她的香氣?
他百思不解,又抿了抿唇,那香氣卻已周流全身,熨燙著他每一個毛孔,甚至牽引著他強烈的男人反應。
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喂,幹嘛這樣瞅著人家看?不怕長針眼哦?」她嗲聲道。
「抱歉。」他趕忙栘回視線,又望了回去。「你在發熱?」
她的臉頰出奇地紅,有如染上兩朵紅霞,兩片唇瓣也顯得特別紅艷潤澤,星眸微醺,嬌軀半倚著樹幹,好似體力不勝負荷似地。
「是呀,被一隻大毒蟲叮了,可能發燒了。」她笑著摸摸額頭。
「我這裡有藥,我幫你解毒。」
「不必了。」她敏捷地跳開。「呵!我武功高強,自己可以逼出毒氣,以後就百毒不侵嘍。」
「可是……」他擔心她,但又不敢過度親近她。
他恢復成原來的大木頭裴遷了。胡靈靈拍拍兩頰,拍去那格外潮紅的顏色,也拍掉只有她明白的尷尬,再朝他揮揮手。
「裴遷,好啦,我這次真的要回家了,你別跟來。」
「你要回家了?」他只能覆述這句話。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她豪爽地打個揖,正打算以俠女的姿勢飛奔而去,突然想到一件事,再跑回他面前。「對了,這還你。」
他伸出手掌,接下她丟下來的小紙片,正是他摺給她的保命符咒。
「要貼身帶好喔,可不能丟掉,是保你平安的。」她叮嚀著。
「胡姑娘……」
「後會有期!不再見面也沒關係啦,祝你兒孫滿堂,長命百歲。」
她話剛落下,隨即轉過身,沒命地往前跑。
終於甩掉裴遷了!她臨去秋波,為他暗施平安符防止邪魔。
算他走運!不是人人都能碰得到她這個喜歡做善事的狐仙的。
哼,說忘就忘,說什麼天不老、情難絕,久了就有感情!只要略施法術,一切就記不得了,承諾也成空,凡人的感情真是不堪一擊啊。
跑呀跑,就讓強風吹乾她眼裡的濕潤吧,她才不流淚,神仙無情無慾、無血無淚。再跑快一點,再快!再快!她的成仙之路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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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為什麼回家的路一波三折呢?
暗夜裡,前頭那座城冒出一股黑濁的妖氣,轉為狐身的她冷眼瞧著。
進去收妖肯定得花費一番工夫和力氣;但她沒考慮太久,為了盡早填滿她的功德簿,玉姑仙子胡靈靈降妖伏魔去也。
大紅狐躍上城牆,奔行如電,循著妖氣來到一座大宅。
「小姐!不能出去啊!」僕婦驚叫道:「快幫我拉住小姐!」
「小姐,你不能只穿這樣出去,啊!」
啪啪兩聲,僕婦和丫鬟雙雙倒地,一道黑影竄出房門,躍進花園。
「你這只癩蛤蟆,想去哪裡呀?」大紅狐懶洋洋地等著她。
「嚇!」被蛤蟆精附身的小姐嚇了一跳,警覺地望向黑暗中的聲音。「你是誰?快出來!」
「你穿這樣不冷哦?」大紅狐搖動著捲翹的尾毛,神態優雅地踩著蹄子出場。「好好一個知書達禮的大戶人家千金,竟然被你弄成這個騷樣,你羞也不羞啊?」
那位小姐姣好的面容帶著青氣,長髮飛揚,只穿著一件薄薄的中衣,衣襟讓夜風給吹得敞開,露出裡頭的紅色肚兜和雪白酥胸。
「呵,原來是狐狸精。」小姐露出冷笑,溫柔的嗓音說著蛤蟆精的話。「你還不是成日賣弄風騷勾引男人,也有空來說我?」
「我是為了濟世度人,有時不得已如此,而你,是在害人。」
「好個濟世度人!」小姐哈哈大笑,指著自己道:「我也是幫她,她想男人想瘋了,早也求,晚也求,就想去見那個窮書生,我成全成全她,功德一樁,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