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忌仇。」看她站穩了,他卻沒有鬆手的打算。
佟忌仇?玄武城的城主?忽地,她鬆了一口氣卻又有股失望在心頭縈繞,最後自嘲的一笑,她跟城主可還真有緣啊。
稍微推了他的手一下,他卻不動如山,她有些怒意,「城主這是想幫我還是想偷香?」竟然還緊緊環著她不放。
佟忌仇不羞不惱,逕自問道:「鍾管事沒告訴妳嗎?府裡的下人各有活動範圍,不得隨意過界,過了亥時、除非我同意,否則不得在府裡走動,妳忘了嗎?」
「知道了。」小紫隨口應著,她知道佟府的規矩,只是作了惡夢、想起往事,沒有顧慮太多就出來了。
其實她一直覺得佟府這個規矩似乎另有用意,只是這會她也想不明白,雖說大戶人家不喜歡下人們四處走動,但佟府的規定卻更嚴格,若是廚房的丫鬟就不能到前廳,上菜會另外安排人;各院落的下人固定,連睡的地方都分開……這也造成佟府的下人雖然很多,但她見過的倒是沒幾個。
因為有禁令,到了晚上,這座府邸就跟死城一樣,怎麼都讓她覺得奇怪。
「知道就要做到、做事不要這麼衝動輕率。」他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她沒看到。
聞言小紫身子一僵,她想抬頭看清男子、看清這熟悉的語氣出自何人之口,只是他又早一步察覺她的意圖,手一抬,她的頭又讓他的手掌壓下。
心中一怒,她冷言,「城主這是懲罰我犯了規矩,要我陪吹一夜冷風,聽城主訓斥是嗎?」
「妳一向都用這種不遜的口氣跟主子說話嗎?」小紫一震,隨即安撫心神。他不可能知道她的過往——她這麼告訴自己,他這句話只是單純斥責她說話不遜,那個「一向」沒有別的意思……沒有……跟她過去的行為沒有關係,她應該重生了。
眼神一黯,她改為恭敬的態度,「我……奴婢以後不會這麼說話了,請城主恕罪。」
佟忌仇微微地歎息,當然,她沒聽見,習武者粗厚的大掌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烏黑髮絲,引來她莫名地一顫。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又一歎,只是歎息仍往自己心口吞。
「那是……」
「丫……小丫頭,妳這麼倔會吃虧的,算了,去睡吧。」
男子一說完,鬆開了放在她腰際的手,大掌揉亂了她剛起身仍顯散亂的長髮,
像是憐愛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身一轉,在月光下走遠,漸漸沒入光影中。
小紫一能動,連忙轉身想看清身後的人,只是他走得太快,只來得及讓她看到背影,她想,不是「他」吧,這個佟忌仇……太瘦了。
第2章(1)
「啊——小青,不,紫衣……啊——是小紫啦,幫我……不、不用了……」小喜一臉哭喪的看著被她撞倒的曬衣架。聞聲,小紫放下手中捶打濕衣的木棒子,徐徐走上前,一臉無奈的幫小喜扶起倒地的曬衣架。
像是習慣,小紫還沒開口,小喜先解釋「我本來撐住一會了,想叫妳來幫我,誰叫……誰叫……」
她眼一謎,「誰叫怎樣?」
「誰叫……妳的名字這麼多,我不曉得要叫哪個?就!就倒了。」她真的撐住了,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禍。頓時,她失笑,算了,自己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也不是真的要怪她,沒有責罵,只有低聲交代說了幾百回的話,「記住了,叫什麼都成,就是別喊紫衣。」一看祁天喜乖乖的點頭,風紫衣重新坐回矮凳,努力的敲打濕衣服。
她很清楚,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資格再叫風紫衣了。
有人把她從牢裡救出來,但她不知道是誰,一醒來的時候,身旁只有客棧的掌櫃,說是有人交代他找大夫、照顧她,那人留下銀兩便走了,因為救她的人包得嚴實,掌櫃只能說出身形不知道長相。
至於天喜……小丫頭天真,什麼都沒帶就擅離祁府,說是要當女俠、劫囚犯,卻迷了路,夜黑風高的,她向一個黑衣人問路,黑衣人指引她到客棧來找人,還送給她一個布包,她不疑有他、連聲道謝,便尋上門了。
風紫衣聞言差點昏倒,三更半夜哪來的路人,還是個黑衣人又知道她的狀況,天喜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於是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倒是一打開布包,她就可以確定那人是要幫她們的,布包裡面是一些基本衣物跟一迭銀票。
可惜的是,天喜形容的黑衣人身形,跟掌櫃形容的人不一樣,這就讓她更摸不著頭緒了。就這樣,她們倆為了避開熟人,盡量往北走,最近來到玄武城,其實若不是天喜愛樂捐,光那些銀票已夠她們生活無虞了,偏偏她罵歸罵,就是不曾趕天喜走,或許是有個熟悉的人能讓她安心吧,所以她自私的想留下她。
「紫丫頭,看妳是累了,不如跟喜丫頭歇會吧,等會趁午時正熱著的時候再晾衣服就好。」在風紫衣隔壁洗衣的大娘,出聲打斷她的恍神。
「不用了,還剩一點,我行的,只是我家喜妹的份就麻煩大娘們多擔待了。」她頗為抱歉的看著對她們很好的大娘。
進了祁府,興許是她疏離的態度太明顯,花城好像也不太喜歡她,趁著鍾大總管不在府裡,他便把她跟天喜分配到洗衣房做事,和其它五個大娘負責洗滌全府換下來的衣物。
可是從未做過粗活的兩人根本不上手,尤其是天喜,雖說她以前常搶下人的工作做,但也只是掃掃地、擦擦桌子而已,怎麼可能洗過衣服,因此剛來的時候不是打翻皂桶,推倒衣堆,便是汲個清水也差點往水井裡栽,嚇得幾位好心的大娘不敢要她們做太吃力的事,也幫忙分擔她們的活兒。誰知這會連曬衣的架子都被整個撞歪了,所幸大娘們包容,只聽見驚叫連連以及難以置信的爆笑聲,忙於收拾殘局的大娘們雖然小有責罵,但也莞爾不已,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小女兒看待。
「妳們倆別客氣,我……」
隔壁大娘的話還沒說完,拱門處突然出現一個圓胖身影,大聲一喝,頓時打斷大娘的話。
「妳,妳,妳們兩個新來的跟我過來。」花城還是一臉和氣,只是語氣聽不出一點笑意。
被點名的風紫衣帶著祁天喜,有些防備的上前詢問:「花二總管,有事嗎?」
花城又打量她們一會,才緩緩開口,「別緊張,是上菜的丫鬟生了病,妳們兩個先去伺候城主。」
「伺候城主?」風紫衣眉頭揪緊。
這佟府可真怪,上菜的丫鬟生了病怎不從廚房調人手,偏偏從洗衣房找新進的丫鬟?
「怎麼?妳們不願意?」
「不,不是,是怕我跟喜妹做不好,會得罪了城主。」如果可以,她不希望惹上麻煩事。
「不難,不過就是端幾盤菜,伺候城主用膳罷了,勤快點,往後都讓妳們做,妳們就不必待在洗衣房做這些粗重活,三、五個月就能鑽下銀子買胭脂水粉。」一說完,他又笑呵呵,好像真沒其它心思。
「這樣啊,那城主可有什麼禁忌?」她猜想,花城說不定是想給她個機會犯大錯,便能一勞永逸的趕她出門吧?
「妳這丫頭倒是伶俐,還知道要問問題啊。」花城略微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忽地降低音量,「妳記住了,城主的性子雖然冷了點,但不難相處,不過妳可千萬別問起城主的臉……」
「城主的臉?」她想起來了,她剛進城的時候聽人提過「面具城主」,只是當時她沒仔細聽,也沒放心上。
「就是,前些年城主出了點意外,傷了臉,如今才以面具覆臉示人,妳們得切記,那面具碰都不能碰,也別提到關於臉傷和面具的事。」。風紫衣想起前幾天夜裡遇見的佟忌仇,總是按著她的頭、躲著她的視線,就是不讓她看清月色下的臉,想必是夜晚出房沒有戴上面具,不想讓她瞧見他的臉吧。
傷得很重嗎?重到要一名男子這麼遮遮掩掩?頓時,她心中沒有了對他的惱意,倒是多了點同情。
一瞧她又開始神遊,花城催促,「好了好了,我帶妳們去做事吧,要是耽誤城主用膳,妳們就……咦!妳身後這丫頭怎麼老是頭低低的,每回都不讓我瞧見臉,像見不得人似的。」
「喜妹是我妹子,天性害羞,怕見外人,還望花二總管包涵。」風紫衣小跨一步,將人全擋在身後了。
但她越擋就越讓他起疑,難得肅了臉色,「羞什麼羞,來到佟府還由得妳們羞嗎?把頭抬高,讓我好好瞧一瞧,要不我往後不認得人,當她是賊也不好是吧。」
「不會,喜妹會跟著我……不,花二總管……」一看他要伸手拉天喜,風紫衣一急,顧不得會得罪人,一掌拍開他的手。霎時,花城臉色有些難看,只是剛要開口訓斥,一句低聲的斥喝就先壓下他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