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看來寶兒沒有他想像中的稚嫩單純嘛!居然一眼看穿他的詭計,她不是才離開綠苑閣,怎麼轉眼間就回來了?
「我在——呃,賞景。」正想說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誰知道眼前葉片枯黃、奄奄一息的盆栽讓他說得很氣虛。
賞盆栽?已經快枯死的盆栽有啥好賞的?
寶兒走到他身邊,眼角餘光瞧見他手裡的空藥碗。
「最近聽小雪說,綠苑閣裡的大小綠樹盆栽常常無故枯死,找不出原因。」寶兒語氣雖則地說道。
「哦?是嗎?」湛子藍故作驚訝。
看看那藥有多毒,把樹都毒死了,還教他天天喝,這還有天理嗎?難不成他們想謀害他?
揚眸瞥向表情誇張的湛子藍,寶兒壓根不相信他的清白。
「寶少爺,這些盆栽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肯定每次不喝藥,就把藥汁全倒進盆栽裡,對吧?」她皺眉。
唉唉唉∼∼別皺眉呀!她一皺眉,就不是他心中可愛的小寶兒了。
「是嗎?我不記得有把藥倒掉呀!」聽見她斬釘截鐵的回答,湛子藍拿白袖袍遮面,眨了眨鳳眸。
才覺得她聰明,現在卻發現根本是很精明。
「寶少爺,你不喝藥身體怎麼會好呢?」寶兒小手抆腰,有些惱怒地問。他還裝傻,空藥碗明明就還在他手上,人贓俱獲。「好不容易你的病才有點起色,府裡頭上上下下全為你開心,你怎麼馬上就不喝藥?」
「我……我……」
「你是湛家唯一的血脈,你的健康是大夥兒最關心的事,你不能再繼續糟蹋自己的身體了!」小臉面露嚴肅,寶兒認真地道。
「……」他只是不喝藥而已,哪裡糟蹋自己了?把這碗會毒死盆栽的藥喝下去,才真的是糟蹋自己吧!
湛子藍悄悄退了兩步,將眼前嬌小的寶兒又打量過一回。
她真的是那個可愛好欺負的寶兒嗎?怎麼突然凶巴巴的,嚇死人了!害他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快把不愛發脾氣的小寶兒還給他。
「寶兒妹子,其實我——」
「不管,我再去幫你煎碗藥,這回我會親自看你喝下去。」拿過他手中的藥碗,寶兒不待他回答,逕自轉身出房。
不是她愛對他生氣,她是真的希望寶少爺的身體能轉好,老是見他不斷地咳,每咳一聲她都覺得揪心,她是真的為他好呀!
「耶?」向來都是他欺負人,何時他也有這種有苦說不出的時候?湛子藍俊顏微僵,只能眼睜睜目送她離開。
小寶兒對他越來越凶了,小生怕怕,嗚嗚∼∼
寶兒拿著空藥碗走出綠苑閣,忽地,她腳步一頓,忍不住又往湛子藍房間的方向看去。
方纔她的態度是否太凶了?寶少爺待她如親妹妹般的好,她卻如此回報……
可是她很心急呀!她擔心當自己必須離開湛府的時候,他還是同樣的病骨會讓她放心不下,他可以不在乎,可回到雲陽山的她又該怎麼辦呢?
她心中的掛慮,寶少爺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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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燭火亮起。湛子藍難得出現在花廳接待客人,站在堂下的,是知名布商水雲鋪的老闆。
「寶少爺,這是鋪裡最新的錦玉織,布質輕軟、色澤裹麗,特地送來給您。」水雲鋪老闆恭敬地說。
這位年輕的永浚侯幫助過不少人,很得百姓的愛戴,只要一有機會,人人都會爭先奉上禮品以表感激。
「水老闆,你老是將布往侯府送,你怎麼做生意?本少爺光是你送的布,衣服都做不完了。」湛子藍懶洋洋地坐在簾後,笑問。
「沒關係,這只是小民一點點的心意,只要寶少爺喜歡就好。」
「你這樣說,倒教本少爺不好意思了。」
「寶少爺千萬別跟小民客氣,小民還有事,就不打擾寶少爺休息了,請寶少爺保重身體。」水雲鋪老闆深深一揖,跟在進福身後離開花廳。
「今年最新的錦玉織,摸起來質料倒是挺涼、挺輕的,不愧是全國最有名的大布商,每年都會進貢到宮裡頭。」湛子藍用指尖挑起布料一角低喃,忽地,他腦中念頭閃過。
與其把它收進閣樓裡,還不如賞給寶兒做衣裳。
「寶兒妹子!」他喊。
「寶少爺,你找我?」守在門外的寶兒聽見他的呼喚,立刻推門入廳。
「寶兒妹子,你看,這些布你喜歡嗎?」湛子藍像是發現新玩具,迫不及待要和她分享。
「好漂亮!摸起來好軟、好輕。」從小在山上長大的寶兒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布料,她著迷地望著,小手捨不得放開。
「水雲鋪的錦玉織聞名全國,不是進貢宮裡,就是給王公大臣做衣服,因而非常少見。」垂眸看著她紅撲撲的側顏,湛子藍心一動,輕聲說道。
「難怪,跟我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同。」寶兒原來如此的點點頭。
「寶兒妹子,你喜歡嗎?」妖美的鳳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湛子藍低問。
「咦?我?」寶兒震驚地回頭。
「嗯,你喜歡嗎?」此時湛子藍就站在她身後,他散發出的熱氣彷彿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她身上。看著他好看到沒天理的俊顏近在眼前,寶兒一顆心忽地跳得劇烈,她倉皇別過頭。
「這是水雲鋪特地獻給寶少爺的東西,我、我、我……」寶兒腦中混亂一片,突然該怎麼說話都忘了,她結巴。
明明寶少爺喜歡的是男人,和她又以姐妹相稱,但她卻還是對寶少爺感到心動,完全不敢正眼瞧湛子藍。
一旦心動了,就很難繼續保持平常心哪!
眼看她細白的頸子就在眼前,甜甜的香氣不斷誘惑著他。湛子藍一時間心癢難耐,有種好想輕啃一口的慾望。
他蹙了下眉,旋即舒展開來。「寶兒妹子,這些布都賞給你吧!」
唉唉唉∼∼再整天面對可愛的小寶兒下去,他裝出來的斷袖之癖遲早破功。
「寶少爺?」沒想到他竟如此大方,寶兒吃驚,旋過身,正好望入他的鳳眸。
「怎麼?賞給你不好嗎?」鳳眸微瞇,湛子藍俊美的臉龐又朝她更逼近了些。
寶兒不知所措的想後退,卻發現纖腰已抵住桌沿,無路可退。
她就困在木桌和湛子藍之問。
是她的錯覺嗎?向來女人味十足的寶少爺今個兒似乎非常下一樣,深不見底的眼裡燃燒著她不曾見過的火光,說話的語氣似乎多了些什麼……
「反正我的衣服多到一百年都穿不完,這些錦玉織全賞給你吧!」她的粉頰越紅,就讓他越想咬一口。
「寶少爺,太貴重了,寶兒收不起。」這是第一回,寶兒有想逃離他的衝動,好似她再不跑,隨時會被一口吞下肚。
「哪裡貴重?不就是幾匹布,」湛子藍不以為然地反駁。「不賞給你也是擱在櫃裡生灰塵。」
「可是……」
「安靜!本少爺只不過是想疼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眼看她一直不肯收下,他微惱。
他、他、他只不過想「疼她」而已?
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寶兒的心猛然一跳,差點忘了呼吸,怔怔地望他。
再用這種眼神看他,他真的要把她吃掉了!
很無奈地歎口氣,湛子藍垂下俊眸,強迫自己默背起長恨歌,好壓下蠢蠢欲動的壞念頭。
春宵苦短日高超,從此君王不早朝……
哇哇哇!他背到哪兒去了!這樣一來只會讓他的壞念頭更加蠢動!
「寶兒妹子,本少爺累了,想回房休息。」不再回頭多看她一眼,深怕自己會把持不住,湛子藍長腿一邁逕自走出廳外。
可惡!一定是她甜甜的香氣和紅撲撲的粉頰害的,才會讓他愛不釋手,難以自持。
「寶少爺……」明白他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會對她自稱本少爺,寶兒眼睜睜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她惹寶少爺不高興了,唉∼∼她並不想惹他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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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少爺,我能進來嗎?」門外傳來兩聲輕敲,是寶兒不確定的聲音。
「嗯。」
聽見應聲,寶兒終於鼓起勇氣進房,她咬咬唇,看向坐在床幔後的湛子藍。
此時他背對著自己,只能隱約瞧見他烏亮如瀑的長髮,看不清表情。
「寶少爺,你在生我的氣嗎?」絞著素手,她不安地問。
因為她的不識抬舉,所以惹寶少爺生氣了嗎?
「本少爺像在生你的氣嗎?」床幔後,湛子藍語氣難測的問。
他又自稱本少爺了,明明就在生氣。
寶兒遲疑半晌,慢吞吞地靠近他一步。「我不是不想接受寶少爺的好意,而是因為錦玉織實在太貴重,所以才……」
從小大到,她從不曾收過如此貴重的禮物,受寵若驚總是難免。
「本少爺沒那麼小心眼,為了這種小事跟你慪氣。」湛子藍不冷不熱地截斷她的話。
是!他是生氣,但他在生自己的氣。